文艺女青年的通病是,她们往往将原本单纯的事物过于具象化。
话剧是要时常看的,但只有小剧场才能体现表演功力;博物馆、美术馆和画廊是必经之地,蒙德里安与杜尚要如数家珍;MUJI实在有些滥了,还是摆奈良美智比较有格调;摇滚乐当然也是可以听一听,但迷笛草莓什么的太挤了,最多去摩登天空捧捧场。
姑娘,你太注重过程与姿态了,以致丢掉了本质。
就拿文字来说吧,爱王小波就爱王小波了,何必弄出个“激赏”呢。难道非得加个“激”字,才能表达你内心的肿胀与不安,才能像朵将开未开的花,在晦暗中欢喜地低下腰,一直低到尘埃里。
这些多余的修饰,就像思维中的蔓草般,不断地扰乱着你的判断力。
所以,你的问题是想太多了,以至于混淆了现实。
你读麦克尤恩、博尔赫斯、福克纳,看兰波等一众基佬诗人的诗集,你“激赏”王小波,你对他们的性描写了如指掌,这都很好。可这跟你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你对他们的文字无比认可,你就得把自己调整成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完璧模式。
这都是哪跟哪呀?
难道我读尼采,我就得带着鞭子去见女人;难道我看萨德,就得随身常备手铐和低温蜡烛;我也一样“激赏”王小波,但我肯定不会把自己当成王二,而现实中也没有陈清扬。
生活不是书,你可以在书中体验生活,但无法在现实中攀模。
我们阅读,是因为我们需要借助别人的视角,看到另一个广阔的世界;我们阅读,是因为我们需要借助别人的智慧,拓展自己思维的深度与广度;我们阅读,是因为我们需要借助别人的灵性,让自己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阅读是很美妙的一件事,但它仅限于你的精神领域,它不该也不能涉入你的现实生活。没有哪一本书可以当你的圣经,圣经也没有要求你亦步亦趋地模仿。
生活当然可以很诗意,但必须是你自己的生活。
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树立一到两个座右铭之类的金谚,这是鞭策与激励自己的手段,不管有没有用,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金谚并不是真理,也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柏拉图是说过这句话,但他还说过:“神遵循一种追求完美的造物原则,他总是将理智放入灵魂,将灵魂放入理智”。这样人的理性与非理性达到一个和谐的状态,也只有把灵魂和肉体结合在一起,将整个世界造成为一个有灵魂的活物,才能导引人无限接近、走向理念世界。
你看,理性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独坐空阁可以冥想得来的。
肉体的快乐,只限于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理性亦然。你没经历过,不可奢谈领悟;你没探索过,不可妄言了解;你连另一个世界都没有见过,谈什么虔信。
你所谓的虔信,只不过是盲信而已。
而你举出的这些理由,都不是真正的理由,你只是拒绝成长罢了。
你并不是不想谈恋爱,你只是不懂应对情感纠葛;你并不是不想有性经验,你只是害怕性关系所带来的伤害;你就像个小孩,你希望有个温暖而又安全的港湾,从父母、家庭的庇护走出来,再走入诗歌、文艺,还有柏拉图的城墙里。
所以你用文艺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就像全副盔甲的堂吉诃德般,以一种刀枪不入的姿态展现在外,对着子虚乌有的风车发起一次次冲锋,只有这样你才能免去外界的枪林箭雨。
你把自己关在舞台上,穿上华丽而又炫目的戏服,以为所有的聚光灯可以点亮你,所有人都在为你欢呼鼓掌。但舞台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宏伟,而底下的观众也寥寥无几。
因为你的所有表演,都是小孩子式的孤芳自赏,充满着幼稚而又可笑的执拗。
姑娘,是时候扔掉你的戏服了。
生活的舞台,远比书本、戏剧和电影上要来得宏达壮观。你得会唱念做打,你要懂粉墨油彩,你能跳得起刀马旦,也能舞得动水袖。所有的剧本都由你自己编写,所有的台词由你自己创造,所有的悲欢离合也都在你的脚下。
你不能永远躲在文艺的盔甲下,文艺也无法提供足够强硬的壁障。你总是要长大的,而盔甲总是在慢慢变旧。莫到某一天才发现,那层盔甲已经束缚住了自己,再来追悔。
有些事情,注定要尝试,要经历,要去面对的。
你可以躲开,但不会躲得了一辈子;你可以视而不见,但它始终萦绕在耳。
不要畏惧受伤,每一道伤口都是你强大的见证,畏惧不前的永远只是弱者。不要害怕心碎,注定是脆弱的东西,越早打破它们越好,你将获得更为蓬勃有力的心脏。
你的少女心,只能停留在少女时代。
而少女时代总将过去。
是时候该长大了。
扔开你的麦克尤恩、博尔赫斯与福克纳,把兰波和王小波深埋心底,让柏拉图与他永恒的理性见鬼去。
在你这个年龄,遵循自己的内心,顺从自己的欲望,没什么错的。
人的见识、财富、气质都可以与日俱增,但青春年少却无法追回。
请珍惜你的青春年少,因为她们不会复返的。
你想要文艺,那就大胆地去文艺;你想要理性,那就冷静地去探析;你想要爱,那就按你想要的方式去爱。
没有谁是你的导师,也没有什么万能金谚。
二十一岁的姑娘,你应该有很多奢望,你应该去吃,去玩,去爱,去冒险......
因为这是你的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