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所谓“接吻的欲望”。科学研究显示大约 10% 的人类文化根本没有接吻行为,他们有用手揉对方的鼻子、摸对方的脸等相对“干净”的近距离接触行为——接吻与这类行为一样是后天习得的。带有浪漫性质或性意图的接吻行为,在所有的接吻行为里占比并未过半。
人的“接吻”就是两个人将脸贴在一起,消化道开口相接,有意无意地对吐口水。人们经常用“灵长类动物早已使用过嘴对嘴的喂食行为”和“接吻会触发多种激素与神经递质的释放”来解释“为何如此恶心而不卫生的行为会长期存在”。接吻和其他近距离接触可以在人和倭黑猩猩体内引起催产素与多巴胺水平上升、特定脑区的血清素水平下降(与强迫症患者发病时的水平相似),使脑感到欣快,鼓励个体与接触对象建立情感纽带。
在交配策略和抚养后代的过程中,这样“有助于建立和保持关系”的行为有一定用途,相关模因可以在种群中长期存续。不过,你不觉得在交配过程中使用接吻行为或自己开发出接吻行为,作为交配过程的一部分也不难么。
通过接吻交换一些口腔细菌,可以细微影响当事人的身体健康,但往往不如“通过接吻传染了 EB 病毒”对当事人的一生及其家庭造成的影响来得大。EB 病毒利用这种不卫生的行为在许多国家的成年人群中达到 90%~100% 的感染率。目前没有发现 EB 病毒通过某种机制操纵人去接吻的迹象。
题目里有一种复古的倾向:认为生物的性状要有“生物学意义”,例如“繁殖性的后果”。其实,“没有任何好处的性状”只要不会导致“携带者在繁殖前高概率死亡,或找不到配偶,或不孕不育,或产生可育后代的能力明显弱于其他个体”,就完全可能被视为中性性状、在种群中长期留存并有概率扩张开来——即使那性状对个体有一些不利效果也无所谓。在此基础上,有一点好处就可能让传播变得更容易。
用“舌头是触觉最发达的器官,人可以后天习得对舌头互相接触的喜爱”来解释,并不怎么有力:
两性之间的接吻具有先天的性生理基础,这或许是隐藏发情期后,产生的一种性唤起补偿。
关于接吻的起源,有不同的观点。
有观点认为接吻起源于咀嚼喂养,咀嚼或者反刍喂养子代,是高等脊椎动物鸟类和哺乳动物常见的行为。
灵长类中也十分的常见,无论人类的原始社会还是古典社会,都更是如此。婴儿断奶之后的食物来源,主要便是通过母亲咀嚼喂养。无论古埃及、古罗马、古中国,还是中世纪的欧洲,咀嚼喂养都是很常见的现象。
即便是现代社会,个别家庭或者一些落后地区,也常常能见到母亲预咀嚼喂养[1]。
如果母亲足够的健康,咀嚼喂养不仅可以帮助婴儿对营养的消化吸收,也更能快速帮助婴儿建立肠道益生菌菌群。
关于咀嚼喂养,还有一个典型的欧美圣母故事。
20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随着近代社会工业和医学的发展,人们早就没有了咀嚼喂养的行为。传教士和医生看到印第安人和斐济人还保留了咀嚼的习俗,于是以健康卫生的理由进行了强烈劝阻。结果导致这些土著婴儿营养不良,甚至严重贫血[2]。
这个事件也反过来证明,咀嚼喂养和哺乳一样,是早期人类的普遍行为。
但既然和哺乳具有相似作用,用来解释成年人的接吻,还是有些牵强的,过于古典心理学了。
仪式化接吻需要智商和社群发现到一定的高度才可能出现,和喂养行为具有本质的区别。
虽然有一些文献显示,人类的社交化接吻可能起源于印度,然后传入欧洲,再流行世界。
但从进化的角度来说,社交化接吻的起源时间可能长达700百万年之久,远远超过人类起源的时间。
仪式化接吻和其它的社群亲近行为具有相似的功能,可以拉近个体之间的关系,提升族群的凝聚力。
虽然全世界的确有多达10%的人并不接吻,但他们不接吻的理由大多是这样的两种原因:
1、认为接吻很脏(这其实和现代人认为母亲咀嚼喂养很脏,是相似的)。
2、因为迷信。例如苏丹人认为,口是灵魂的入口,接吻会招来死亡。
文化影响个体行为,其实是很常见的,因为人的性体验具有很强的文化可塑性[3]。就拿我们中国来说,你现在能在公共场所做的大胆亲吻行为,放在南宋、先秦等不同的朝代,遭遇是绝对不同的。你生在那样的时代,你的性观念和性开放程度也是绝对不同的。
极端社会环境,出现生理性禁欲也并非不可能。
时至今日,一些国家和地区,在公共场合接吻,依旧还是违法行为。
但是,哪怕具有不接吻的社会文化因素,也并不能改变两性接吻时的一个最基本生理事实:
无论从人的情感上还是生理上,深吻都是和性直接联系在一起的。
这种生理机制不可能是在人类短短一两万年的文明中形成的,它至少需要数十万年以上的生理进化基础。
而和我们具有600万年亲缘距离的倭黑猩猩,它们在两性上和人类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
例如,它们的性交方式大多是传教士体位,这和绝大多数传统男女是相通的。它们性交前或者过程中,同样会进行深吻。它们同样具有广泛的同性恋关系。
有观点认为,两性之间的接吻,可能起源于求偶喂食。
但这多见于鸟类,哺乳动物虽然也有相似的求偶行为,例如送水果之类,但灵长类毕竟拥有灵活的双手,无需接吻。
另外有一种观点认为,性交前的深吻可以通过唾液检测对方是否健康。虽然长颈鹿的确有这样的能力,但解释在人类身上,依然欠缺进化基础。
不过,嘴唇在视觉上,可能具有健康识别和性成熟信号的作用。例如女性红润的嘴唇,不仅是健康的信号,也能带给男性(实际对女性也有)更多的吸引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口红其实带着一定性吸引的欺骗色彩。
除此之外,女性的雌性激素水平越高,往往眼睛越大,嘴唇越丰满,这些是典型的女性化特征[4],也就是说,拥有这些特性,会给人更有女人味的感觉。而且。人类女性化特性的吸引力不限男女。
人类之间的接吻行为,更像是一种对性冲动的奖励机制。
一般来说,性唤起程度越高,嘴唇也有更高的充血程度,深吻也能带给人更高的快感。
有了这些生理基础,接吻时促使多巴胺、血清素,以及催产素的分泌,也就太正常不过。
因为——
你任何的行为冲动,都会促使多巴胺分泌。
任何能让你产生愉快的事情,都会有血清素分泌。
建立亲密关系的人们之间的拥抱,都会产生催产素。也就是说,当你在亲密的人面前获得了温暖、依恋的感觉时,你大脑便分泌了催产素。
不少文章在神经递质分泌上对接吻大写特写,但其实这些反而是很基础的生化过程。
至于KISS-1基因,和接吻也没有直接关系。
KISS-1是在青春期的时候启动,主要作用是表达神经肽Kisspeptins,来激活G蛋白偶联受体54(GPR54),从而增加促性腺激素的释放,促进人体在青春期第二性征的发育。
它在青春发育中,充当着类似于启动开关的作用:如果KISS-1基因提前表达,就会性早熟。如果不表达不足,则可能发育出现问题,甚至不育[5]。
深吻时的性生理基础,这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直立行走,无法直接观察发情的阴部等原因,人类隐藏了发情期。
这其实和很多人理解的,人类365天,天天处于发情期恰恰相反。
人类常态是属于非发情状态,比起动物发情期的性激素水平,人类低了很多。虽然研究表明,女性的激素水平会随着生理周期波动,但与人类性生活相关的调查数据,大多和节假日具有更强的相关性。
这些都说明,人类是完全按需“发情”的。
但人类的发情,又是需要“调情”的。
人类的进化旅程,是无法预知我们在未来会出现契约式婚姻关系的。
从生理机制来说,无论是否是夫妻,发生性关系之前,就需要经历这么一个“调情”过程。
我们不难发现,人类情侣在浪漫行为之后,更容易发生性关系,哪怕老夫老妻也不例外。
本质上,“浪漫行为”类似于动物之间的求偶仪式,可让男女双方达到“发情”的状态。
但人类是隐藏发情期的,性唤起并不那么容易。尤其是女性的性唤起,比起其它动物来说,困难得多。本质上来说,女性更不容易性唤起,其实属于一种性竞争策略。这种机制,更加有利于选择出更加优秀的性伴侣。
既然性唤起困难,那么就需要通过其它相应的性感带进行补偿。
于是在长期进化的过程中,神经末梢丰富的人体部位,便逐渐拥有了性唤起的作用。
而嘴唇和舌头,无异于是人类神经末梢最为丰富的部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