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写综述。综述的内容是“语言相对论视域下语言对情绪知觉的影响”。
高能预警。非心理学和语言学专业者,请直接跳读到分割线以后部分。心理学和语言学专业者,谢绝在综述发表前进行学术领域引用。
语言相对论(Linguistic Relativity Hypothesis,Whorf,1956)通过心理学实证研究范式进行验证,最早可以追溯到Brown&Lenneberg(1954)的实验,他们发现英语使用者更容易记住那些有确定英文名称的颜色。
然而很快,语言相对论在心理学领域遭到了猛烈的批判,大量的证据(Berlin&Kay,1969;Heider,1972)说明,颜色知觉是具有普遍性的。Berlin&Kay(1969)认为,文化间的颜色知觉差异是由于焦点色的选择差异导致。而采用新词学习范式(Heider,1972)的实验,也证实了,赋予某个色片新名称的时候,该色片的再认要好于非焦点色的色片。这些实验说明,颜色知觉的差异更有可能和焦点色的经验相关(认知普遍性),而不是语言的差异。
在乔姆斯基代表的普遍主义风潮散去后,“语言影响知觉”的观点在心理学领域走向复兴。在抨击普遍性的实验范式(Lucy,1997;Saunders&van Brakel,1997)的同时,包括颜色知觉(Davies&Corbett,1997;Roberson,Park,&Hanley,2008)在内的诸多领域(时间视觉、动作知觉、空间位置想象以及抽象物体的视觉搜索)中都获得了明确的实验证据。这些都表明了,语言的差异性确实影响了知觉过程。
实证研究进一步发现,语言既可能促进了知觉范畴的获得(Steels&Belpaeme,2005),有可能影响了范畴化过程本身(Ji,Zhang,&Nisbett,2004)。前者对颜色范畴的实验结果有很好的解释,认为在颜色范畴的发展中,语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语言驱动了颜色范畴的获得。后者更关注语言之间(汉语、英语)的思维差异,认为汉语使用者更倾向将相关的词语放入同一范畴,而英语使用者则倾向于同类的词语。
以我的研究领域情绪知觉为例。作为相对于颜色范畴更晚进行研究的情绪概念,在2003年才出现情绪语言影响情绪概念获得的相关观点(Pons,Lawson,Harris,&de Rosnay,2003;Widen&Russell,2003),而近期的研究更集中于情绪词在情绪知觉过程中的意义。现有的实验证据更倾向于语言充当背景(language-as-context,Halberstadt,Winkielman,Niedenthal,&Dalle,2009;Lindquist,Barrett,Bliss-Moreau,&Russell,2006;Roberson,Damjanovic,&Pilling,2007),其意义就是语言的作用是降低面孔动作固有的不确定性(Gendron,Lindquist,Barsalou,&Barrett,2012)。
作为证据。研究发现,相比于两张相同情绪的面孔,儿童更容易将词汇和情绪面孔相联系(Russell&Widen,2002)。情绪词同样会影响情绪记忆,面孔缺少情绪信息但联系到情绪词,同样会驱动情绪记忆(Fernandez-Dols,Carrera,Barchard,&Gacitua,2008)。而如果没有情绪词,我们在感知情绪的时候完全不会进入范畴模式(比如喜怒哀乐,Fugate,Gouzoules,Barrett,2010)。而近年来的影像学证据也支持这种观点(Fox,Moon,Iaria,&Barton,2009;Thielscher&Pessoa,2007)。
总的来说,从情绪知觉的角度展开来讲,语言提供了一种范畴的知觉模式,而处于这种知觉模式下,语言和知觉对象以外的其他背景一样,起到消除知觉对象固有的不确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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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开始说人话。
提到语言、思维和文化,会首先想到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而这个假说又分成了强假说(决定论)和弱假说(相对论)。这个坑爹的假说既不是萨丕尔也不是沃尔夫提出来的,而是沃尔夫的学生提出来的,强弱又是一个叫布朗的恶意揣度了他俩人的观点开脑洞出来的。假说的大概意思就是,不同文化的语言在很多方面不一样,我们的思维受到了这些方面的影响。
这么说不清楚的话,我们来举个例子。我们汉语里面的蓝色只有一个基本颜色词对应——蓝,但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俄语(还嫌远的话,蒙古语也是一样)就有两个基本颜色词,分别对应着我们的“深蓝”和“浅蓝”。别看就这么一个词的差异,这就导致了我们和俄语母语者在不深不浅的蓝色(9到11)时候,颜色的分辨上巨大的不同。他们可以很快的分辨出略有区别的蓝色(9和10),但是我们就困难很多。
所以与其说语言影响了思维模式,不如说语言提供了一种知觉模式。我们小的时候,没有语言,没有词汇,没有范畴的时候,我们对于世界都是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听到什么就有什么。这么做是保留了最真实的信息,但是慢啊,不够用啊,我们是人不是动物啊。所以我们开发了另外一种知觉模式,就是把有相似特征和相似用途的东西放在一类的模式。
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考100分,看到爸爸笑成花的脸,知道爸爸鼓励自己继续做;第一次和小朋友打架,看到爸爸绷着脸要揍自己,就知道爸爸不让再做类似的事情。然而,如果有一天,你摸了同桌小芳的屁股,被老师告诉了爸爸,爸爸出现了这个表情:小孩子的你恐怕就吼不住了,这到底是想让我我继续做,还是不想让我继续做呢?有研究称,如果那个时候你会说话啦,而且说得还不错的话。你会把这个表情称之为高兴,然后就知道爸爸的意思是“好小子,有我当年风采”。如果那个时候你不幸还不会说话(咦,总觉得怪怪的),你就很难把这个表情和爸爸平时的笑容看成一样的,甚至完全不会看成是笑脸(这™确实不是笑脸啊),要是万一再看成绷着脸,估计就和答主一样初恋发生在20+啦。所以说,语言在影响着我们知觉的同时,还影响着我们的社会关系,更影响着我们人生的道路啊。知道为什么说话早的都看成是天才,说话晚的但凡有个成才的就大肆宣传一番了吧,难啊!
事实上,从最初级的自上而下的加工——知觉开始,语言就发挥着重要的区分作用啦。而进一步的思维、情绪和动机,就更都离开不了语言的作用。但是就像 @SEEYA 在评论里提到的,由于在心理学实验中,更复杂的过程很难有效分离出纯粹的语言因素,所以具体的作用机理对于我们来讲还是未知,这也留给我们广阔的空间去发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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