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新增了《愿望传奇》,没错,就是那个“畦念娃”的叛逆游戏少年,很老的故事了,但还是辣么真实感动。
原答案:《永远的白房子》
2011年的那篇最佳中篇,获得10000奖金的《永远的白房子》,直到2021年十年过去了,我也依然记得这个名字。
因为图片版看着太难受了,所以找了下文字版,侵删!
《永远的白房子》
1. 最后一位旅客
阿良在省建筑设计勘察院工作,这天刚上班,就接到一个出差任务:他参与的省西北地区兴建大型水电站的项目,遇到点难题,要他前往协助。接到任务后,阿良简单收拾收拾,打了辆的士,直奔省城长途汽车站。
等阿良买了票,上了车,发现车里差不多坐满了,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阿良拎着包,走到了最后一排。刚坐下,车就开了,不久,汽车上了省道,只要再上高速,四五个小时就到目的地了。这时,阿良透过挡风玻璃,远远看见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一个丁字路口,车旁站着两个警察。眼见大客车驶近,其中一个警察举起手,示意大客车停下。
大客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就在阿良感觉意外的时候,从警车的后座上下来一个剃着光头的男子。光头长得人高马大,背着个大大的的帆布包,手里还拎着个旧提包。光头下车后,先给警察鞠了个躬,然后同警察握了握手,一转身上了大客车。
这时,满车的人都明白过来了,车停在这里,是要接一个刚刚刑满释放的囚犯!其实,这是省监狱和长途汽车公司正在搞的“手拉手”共建活动—免费接送刑满释放人员重返家乡。
光头一上车,阿良不由得紧张起来,眼下,满车就剩下他身边这个空座,果然,光头上车后扫了一眼,就径直向车后面走来。事已至此,阿良只好主动把自己的包从空位上拎起,光头走过来,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客车调转头,重新上路,有些乘客闭起了眼,打起了瞌睡,阿良虽无睡意,可身边坐着这么一个人,多少有些别扭,便也跟着把眼睛闭上了,也算是“眼不见为净”吧。
车摇摇晃晃地开了半个多小时,阿良实在睡不着,就把眼睛睁开了,一扭头,发现身边的光头男子,正满脸兴奋地盯着他看,四目对视,阿良只好尴尬地点点头,主动问道:“瞧你这么年轻,没犯什么大事吧?”
不料,那光头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小声地说:“其实我杀了人。”
见阿良满脸惊讶,光头赶紧补充道:“我是过失杀人,是无意的,唉……”
见光头言语很朴实,说的几句话又都情真意切,阿良不由得来了兴趣:“大哥,能说说你是怎么犯事的吗?”
光头叹了口气,一五一十把过去的事说了出来……
光头名叫王大远,五年前,他和刚结婚不到一年的妻子,用起早贪黑挣的那点钱,加上外借的几万块钱,盖了栋新房子。新屋落成这天,按照风俗,要叫上一些亲朋好友来“暖房”,王大远就在院子里摆了四桌酒席,招待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因为高兴,大家就多喝了几杯,其中一个朋友叫二狗子,喝高了,醉醺醺地说,王大远的新房子气派归气派,但风水不太好,两扇后窗冲着江水,这要分流福气和财气的,还会使夫妻不和。
大喜的日子,一听这样的话,王大远自然很不高兴,借着酒劲,两人就争执起来,接着便大骂起来,之后又跌跌撞撞地推搡起来。王大远的妻子赶紧过来拉他,王大远脾气素来很大,他一把推开妻子后,又猛地一使劲,把二狗子摔倒在地。因为刚盖完房子,院子里到处都是石料,二狗子倒地的时候,后脑勺正好顶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脑骨破裂,白眼一翻,人当场就没气了。就这样,王大远盖好了房子,一天没住,就因为过失杀人,进了监狱。
王大远说完这些,沉默了一会儿,眼神突然充满了十分愉快的光芒:“兄弟,你不知道,我虽然没住过我那新房子,但它是我的恩人,这五年,我在监狱里,熬啊熬,熬不下去的时候,心里就想,自己盖的房子一天没住,这辈子就白活了,无论如何也要熬下去!现在我终于熬出头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自己的那栋房子里,安安心心地和我媳妇儿过小日子。”
阿良听了,不住地点头,末了,他顺口问了一句王大远住在哪里。
王大远连忙说:“就在临河区,我那房子特意安了个后窗,站在后窗前就能看到后面的江水和江对岸的青山,可美了!”
听到王大远说出“临河区”这三个字,阿良的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心凉了半截—原来,临河区因为靠近江边,正好是这次水电站扩建的主要拆迁区,几个月前,阿良就看见那片区域的各种建筑陆续被夷为平地。想到这里,阿良赶紧问:“对了,王大哥,你这次回来告诉你妻子了吗?”
王大远乐呵呵地说:“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媳妇儿来探监,我告诉她说,一年后我就可以刑满释放了,她当时很高兴,说一定要好好把家里收拾收拾,迎接我回去。眼下,因为我服刑期间表现好,政府提前半年把我释放了,我就没告诉她,想给她个惊喜。”王大远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
阿良试探着问:“你没打招呼就回去,假如你的房子拆了……”
王大远一听,立刻急了:“怎么可能!房子盖了才五年,咱们那里哪一栋房子不住上个几十年的?再说,我媳妇儿答应我了,说新房子我一天没住过,她一定要好好收拾,让我回去住得舒舒服服的。”
见王大远满脸自信、满脸向往,阿良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偷偷掏出手机,给水电项目组的一个同事发了个短信,询问拆迁区的房子拆得怎么样了。
短信很快回复过来了,阿良迫不及待地打开短信,可一看,心头更加沉重了,话很简短:“早拆完了,一片荒芜……”
看着眼前王大远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阿良心事重重,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王大远说才好,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阿良心想:“算了,还是不告诉他了,哪怕让他多开心一分钟也好,毕竟过去五年里,除了妻子外,这房子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支撑……”
2. 半路杀出程咬金
汽车开了两个多小时,王大远的情绪越来越高涨,他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又开心地搓搓手,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见到这情形,阿良却多少有些顾虑,是的,再过两个多小时,王大远就会亲眼看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就在这时,汽车拐进了高速路边的一个休息区,接着,司机招呼大家下车休息、吃饭,不愿意下去的就待在车上。
王大远本来不想下车,阿良把他劝下了车,两人来到休息区的快餐店,随意点了几样小吃,吃饭的时候,阿良问:“王大哥,要不要喝点酒?”
王大远连忙摆手:“我在监狱就发过誓了,从此以后不再沾那东西了,酒可毁了我啊!”
两人边吃边聊,阿良对王大远说:“王大哥,你不知道,过去这几年临河区变化大着呢,造起了很多高楼大厦,你到时找不到怎么办?嫂子她有电话吗?”
果然,王大远一听这话,就开始翻提包,边翻边说:“我媳妇为了省钱,没舍得装电话,她说一个月光月租就要一二十块。她上次探监的时候,把我们邻居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说如果有事就打电话找她。”说着,他从提包的夹层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号码不长,区号外加七位数字,阿良飞快地瞟了一眼,然后默记在心,趁王大远不注意,他赶紧掏出手机,把那个电话号码记下了。
一会儿,两人吃完了,忽然,从快餐店的服务台后面走来一个女人,面容憔悴,没精打采的,她端着盆汤,走向阿良这边,刚走到跟前,女人眼睛忽然瞪大了,接着,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把手中的汤狠狠地泼向坐在对面的王大远!幸好王大远一直注意着这个女人,眼见汤泼来,连忙跳了起来,即使这样,裤腿上还是被泼湿了一大片,王大远气愤地说:“三丫,你想干什么?”
阿良没想到这个叫三丫的女人居然和王大远认识,显然,三丫情绪失控了,她暴跳如雷地嚷着:“王大远你这个杀人犯,怎么还有脸回来?”
王大远一听这话,脸上陡然变了色,手中的筷子“啪”地扔在桌上,阿良一见,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赶紧伸手去拉王大远。也许是阿良伸手这一拉起了作用,王大远的情绪控制住了,他叹了口气,说:“三丫,其实你知道我和你们家二狗子关系不错,那纯属是失手,为此,我也付出了五年的代价。现在,我只想回到家里,安安心心地住我的房子,和我媳妇一起过小日子……”
没想到三丫的情绪丝毫没有缓和,她冷笑着说:“你还想安心地住你的房子?房子早被政府拆得一根毛也没剩。实话告诉你吧,再过两个月,不仅你的房子没了,整个临河区都要沉到水底去了,你还在这做白日梦,真是可笑!”
王大远一听这话,有些急了:“不可能!”
三丫见把王大远惹急了,更加来劲,阴阳怪气地说:“对了,王大远,你盖那房子还欠了人家不少钱吧,这几年可苦了你媳妇惠芬啦,她忙着挣钱替你还债。你不想想,一个女人挣钱可不容易,不过以前你老婆的相好黄油条,现在是混出来了,成了企业家啦,手里有几千万,惠芬可没少从他那里弄钱使啊……”
一句话说得王大远勃然大怒,他大喊一声:“三丫,你再满嘴喷粪,别怪我不客气!”说着,他就要冲过去。俗话说“骂人不骂短,打人不打脸”,原来,王大远和妻子惠芬结婚之前,确实有个外号叫黄油条的混混,死缠烂打,猛追了惠芬一段时间,不过惠芬对他不理不睬,而且很快嫁给了王大远。可谁能想到,这几年,黄油条靠倒腾江里的黄沙,居然很快发了家,现在手下有几十条沙船,又开了几个工厂,是远近闻名的大款。后来,黄油条一见王大远,就一边摆阔,一边挖苦,而见了惠芬,就立刻挤眉弄眼地献殷勤,弄得王大远又气又怕又尴尬。在监狱里这五年,他最担心的就是黄油条这个人,毕竟现在的黄油条有钱有势,惠芬又是一个人过日子,所以,三丫一提这事,正好捅到了他的痛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
阿良一见王大远有些失控,赶紧死死抱住了他,可王大远还是横眉竖眼、不依不饶,拼命往三丫扑去。眼见事情闹开了,快餐店里又走出一个女人,不由分说,把三丫推到了服务台后面。
过了一会儿,这女人又走了出来,她是二狗子的姐,为人心善。她来到王大远面前,说:“大远兄弟,你出来了就好,别听三丫乱说,其实你们家惠芬好着呢,这几年她可是吃尽了苦头,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就等着你回去团圆呢。”
王大远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大嫂,其实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刘家,当时我一失手,让你们家二狗子他……”
女人一听,眼圈立刻红了,她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虽说二狗子没了,我们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就是三丫总也忘不了二狗子。你知道的,他们夫妻俩感情一向好得很,这二狗子没了,我们劝三丫改嫁,她死活不肯,还常常一个人偷偷落泪。我没办法,索性带着她到这里打工卖饭,所以她乍见到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还泼了一身汤,大兄弟,你也别怪她。”
王大远低声说:“我不怪她,我有什么资格怪她呢?要不是我当初犯浑,大家的日子都比现在要过得好。”说到这里,王大远鼓足勇气问道:“对了,三丫说咱们临河区都被政府给拆了,是不是真的?”
那女人刚想张嘴,阿良赶紧偷偷朝她眨了眨眼睛,又微微摇了摇头,女人反应很快,连忙说:“哦,是要拆,不过那么多房子,也不是说拆就能拆的,三丫说的那是气话,你那房子应该还好好地立在那儿呢……”
就在这时,司机开始招呼大家上车,阿良一见,赶紧趁机把王大远扯上了车。
3. 希望破灭之后
再次上车后,王大远的情绪低落了许多,刚才的那种兴奋再也看不到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阿良:“兄弟,你刚才说你去过我们临河区几次,你说说,我们家那里到底要不要拆?”
阿良想也没想就摇头:“怎么可能?我几个月前去,还高楼大厦的,好着呢。”
王大远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三丫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的是气话,但有些肯定不是,也许……”
阿良抢过话茬说:“也许什么?你要记住,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回去和嫂子团聚,房子总归是第二位的。”
听阿良这么说,王大远就沉默起来,瞧这样子,阿良多少能猜测出王大远的一些想法。看来,他有些相信自己的房子已经不在了,而且自己的妻子也许真的和那个叫黄油条的人有些瓜葛。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过了一会儿,王大远从包里翻出一张纸,递给阿良,说:“兄弟,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回来,我在监狱里表现得好,出来前,政府帮我在省城找了份工作,我当时还有些犹豫,到底去不去?现在看来,假如房子被拆了,我倒真不如一开始就直接去这家公司上班呢。”
阿良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这时,他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心里立刻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拿出手机,给水电项目组里的一个朋友发了条短信,把刚才那个电话号码发给了他,让他务必打通电话,找到那个叫惠芬的女人,告诉她,她男人王大远已经刑满释放,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到车站去接他。
车往前开着,那个朋友回了条短信“好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复阿良了。
眼见车子离城区越来越近了,阿良急得不行,他几乎每分钟都要掏出手机看看,最后,那条迟来的短信终于到了,阿良赶紧打开,一看,不由得傻了眼:“兄弟,你在开玩笑吧?这是拆迁区的电话,房子都拆没了,电话打不通,我上哪里去找人?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上,对不住了。”
阿良一看最后一线希望破灭,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等着那个谁也无法预料的结局。
不多一会儿,汽车驶进了城区,透过车窗,阿良远远看见,前面路西那片城乡结合部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堆断砖残瓦。显然,身边的王大远也看到了,他紧张地看着窗外,喃喃地说:“三丫说的是真的,真的拆了,我的房子没了?什么都没了,房子拆了,可惠芬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该告诉我的啊!”
见王大远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阿良赶紧解释说:“王大哥,这一片是政府拆迁的,因为咱们这里要建一个大型水电站,等水电站建好了,将来这一片都会被水淹没的,所以就都拆了。不过拆迁后,这里的居民都能住上新楼房,比原来的房子要好很多很多,而且还有一笔不少的拆迁费呢……”
王大远突然激动起来,悲伤地说:“怎么会拆呢?还是新房子啊,我一天都没住过啊!”说着说着,王大远盯着高速路边的一个广告牌,呆住了,那是一个年轻企业家的头像,西装革履,很有风度,身旁是他代表自己的企业向各界人士问好的大幅标语。
王大远傻傻地看着那头像,对阿良说道:“你看看,这就是那个叫黄油条的人。”说完,他低下了头,“吧嗒吧嗒”开始落起了泪。看来王大远心中的底线完全崩溃了、塌陷了、毁灭了——是的,房子拆了,又见到这么一个广告牌,再加上三丫刚才说的那些话,一个经受了五年牢狱之苦的男人,怎么扛得住这一切呢?
阿良一见,再也不忍心往窗外看了,跟着王大远把头低下来,然后伸出一双手,在王大远的肩上抚摩着,安慰着这个可怜的男人,这样的姿势,两人一直保持到车子进站。
车停稳后,前面的人陆续下了车,王大远却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等人走光了,阿良才拉着王大远下了车。
这时,来接阿良的司机主动迎了上来,阿良试探着问:“王大哥,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晚上我给你找个住处,明天我和你一起找找嫂子?”
王大远摇摇头,勉强笑笑:“兄弟,看得出你是个好人,不用了,谢谢你,晚上的住宿我自己能解决,毕竟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放心吧,我这次出来之后,想通了很多事,明白了很多事,啥事也都能看得开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不会再拖累任何人。”
就这样,无论阿良怎么劝,王大远死活不愿意上车,最后,王大远说:“我累了,我先到候车大厅休息休息,过一会儿,我去找我以前一个好朋友,他肯定知道我媳妇在哪,你放心吧!”
说完这番话,王大远头也不回,拎着包走进了候车大厅。
4. 废墟中的白房子
阿良闷闷不乐地上了小轿车,小车驶出汽车站,沿着城市大道,朝水电建设工程指挥部快速驶去。
一路上经历了这些波折,阿良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憋得慌,他把头靠在车窗上,木然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这时,在西下夕阳的淡淡霞光中,阿良远远地看到一座孤零零的白房子,十分惹眼地矗立在一大片废墟中。阿良不由多看了一眼,等车渐渐驶近了,他又看到这座白房子旁边围了好多人,还有好几台大型拆迁机械停在旁边。其实刚才阿良在客车上就曾路过此处,但当时王大远正捧着头在哭,阿良也正低着头在安慰,碰巧没看见废墟中还有这么一座白房子!
阿良指着那座白房子,好奇地问司机:“那白房子是怎么回事,瞧这样子是要拆吧?”
司机漫不经心地说:“哦,那是拆迁区里的一户人家,里面住着一个女人,男人坐牢去了,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周围的人家都拆了,她死活不愿意拆。其实,这一片的人都是主动响应拆迁的,毕竟这次拆迁后,大家都能住上新楼房,而且还有一笔安家费。可她死活也不同意拆,不仅不拆,还隔三岔五地买些石灰粉,把房子里里外外刷一遍,弄得跟新房子似的,口口声声地说至少要等她丈夫回来住上一夜再拆,可谁知道她丈夫得关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所以,水电建设工程的拆迁办按照规定,决定在今天晚上8点,实行强制拆迁,眼下都过7点了,你看看,咱们设备人员全部到齐了,就等着……”
听到这里,阿良猛然明白过来了,这钉子户,不—这白房子里的女人一定就是王大远的妻子—惠芬!
想到这里,阿良顿时觉得有股热血直冲脑门,所有的神经都绷直了,因为过于激动,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溢出,他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与此同时,他大喊一声:“快停车!”
阿良这句话说得太突然,弄得司机吓了一跳,赶紧踩了急刹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司机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了?”
阿良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哪里顾得上解释,他一边抹着泪,一边语无伦次地说:“快,快,调头,马上调头,回汽车站……”
此时,司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握着方向盘,疑惑地问:“咋了,你落下东西了?”
阿良急了,几乎是吼叫着让司机赶紧调头往汽车站赶,车调过头后,快速向汽车站驶去,车速很快超过了100迈,可阿良还嫌慢。司机见阿良像变了个人似的,可又不敢多问,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好方向盘。十分钟后,阿良又回到了汽车站,由于车速太快,在车站门口,险些撞上了一辆出站的大客车。
阿良顾不上这么多,车一停稳,他立即跳下车,撒开步子,就往候车大厅里跑。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候车大厅里人不多,可哪里有王大远的影子?阿良心急如焚,来来去去找了好几趟,可死活找不到王大远,再看看表,此时已经快七点半了,真是急死人,离开这里前后也就不到二十分钟,这个王大远能跑到哪里去呢?
眼见人来人往,车进车出,阿良猛地想起,下车前不久,王大远曾掏出一张派遣证给他看,他这才醒悟过来,心想:“王大远不会坐车回省城了吧?”想到这里,阿良赶紧跑到售票窗口,挤到最前面,问售票员:“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个光头男人在这买票?”
售票员看了看阿良,没好气地说:“有一个,脾气还很横,不知谁招惹他了,本来票都结了,他非要买一张去省城的车票不可,被他折腾得没办法,只好卖给他了。”
阿良赶紧问:“这车是几点的?”
售票员看看表:“五分钟前这车就已经出站了。”
阿良一听,二话不说,跑出车站,跳进小车,对司机说:“快,马上右转,沿着城市大道,上高速,咱们要去追一辆去省城的大客车!”
司机愣愣地看着有些疯疯癫癫的阿良,拿不准眼前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阿良急了,大吼一声:“时间来不及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追!”
司机见阿良这样,只好发动汽车,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汽车轰鸣着,顺着城市大道,一溜烟地朝通往省城的高速赶去……
5. 最后的幸福夜晚
幸好大客车离开车站后,要经过一段市区的路,开不快,十分钟后,阿良已经能看见大客车的影子了。在阿良的指挥下,小车顺利地超过了大客车,然后打起了双闪,把大客车生生逼停在路边。
阿良跳下车,大客车司机早把车门打开,不高兴地吼道:“你们找死啊!”
阿良根本顾不上理论,他上了大客车,从前往后找,果然在靠近车厢中间的位置发现了王大远,王大远见是阿良,也感到十分意外。阿良不由分说,一把拉起王大远,嚷着:“快跟我下车,你的房子没拆!”
王大远一听,立刻甩开了阿良的手:“兄弟,得了,我认命了,你就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地来安慰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听王大远这么说话,阿良顿时愤怒了,他指着王大远大声吼道:“王大远,你还是个男子汉吗?现在,我告诉你,我像条疯狗一样,到车站去找你,开车来追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亲眼看到你媳妇为了你,宁愿当一个钉子户,满临河区的房子都拆了,她还在那里挺着,耗着,坚持着,她还念念不忘去买石灰水,一遍一遍把房子刷白,可你呢,连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坐车回来后,连个屁都没放,转身又走了。现在,我问你,你是相信我,相信你媳妇,还是相信那个三丫?”
由于过于激动,阿良说完这番话,已经开始哽咽了,他见王大远还在沉默,更加气愤了:“我告诉你,现在,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你的房子就真的要被拆了,你的媳妇要是知道你本来可以最后看一眼房子、可又放弃了,她是什么感受?而你,肯定也会后悔一辈子的,下不下车—随你便!”说完,在满车旅客和客车司机惊讶、茫然的目光中,阿良猛地转过身来,朝车门走去,毅然下了车。
阿良下车后头也不回,径直朝停在前面的小汽车走去,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王大远拎着包,快步跟了上来,又真诚又抱歉地说:“兄弟,我相信你,我跟你去看看。”
小轿车重新上路,现在,司机多少已经看明白了,不用阿良吩咐,他已经把油门踩到底了,马达剧烈地轰鸣起来……
七点五十五分,车子终于开到了白房子附近,由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离白房子还有段距离,车就开不进去了。司机还在看路,阿良和王大远早一把推开车门,朝那栋白房子跑去。
拆迁指挥部的人已经准备动手了,几台挖掘机的大灯都已打开,把白房子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人声嘈杂,现场乱哄哄的。
阿良和王大远跑到了白房子前,看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棍,像发疯一般,挡在挖掘机前,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许拆,这房子谁也不许拆!你们要想拆的话,就先开车从我身上轧过去!”
王大远一见,果然是自己的媳妇惠芬,他扔下手中的提包,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上前一把抱住那个女人,大喊一声:“惠芬,我回来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惠芬见有个人冲自己跑过来,又一把抱住自己,吓得尖叫一声,可她再一看,终于看清眼前的这个光头男子是谁,她嘴角哆嗦着,突然,“哇”地大哭起来,把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扔,紧紧抱住王大远,旁若无人地诉说起来:“大远,你可回来了,这房子我给你看了五年,每天我都打扫,要是到最后没给你看住,你该多难过啊……这房子,你可一天也没住过啊,盖房子少人的钱我都还清了,我在江边挖了五年的贝壳,抓了五年的虾,就等着你回来过日子,你再不回来,我怕保不住这房子了,我怕,我真的怕啊……”
王大远一听,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打自己的耳光:“我犯浑,我混蛋,我让惠芬你受苦了!”
阿良哪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他扭过头,不住地抹着眼泪,接着,他赶紧找到负责拆迁的队长,把事情说了,央求破个例,让这房子晚点再拆。正当拆迁队长面有难色的时候,惠芬擦干了泪,主动走过来,对拆迁队长说:“队长,我男人回来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这房子等到明天早晨再拆,拆迁费你说多给我十万,我一分都不要……”
拆迁队长一听,惊讶地张大着嘴巴:“晚拆一夜,少了十万,你不觉得这太不值了吗?”
惠芬说:“值,别说是十万,就是一百万也值!”
听了这话,拆迁队长和现场其他几个负责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暂缓拆迁,让这白房子再保留一夜,于是,拆迁设备陆续撤走了,现场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王大远抹着眼泪,走到阿良面前,感激地说:“兄弟,你是我王大远一辈子的恩人,我们两口子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这份恩情,对我来说,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就像是救了我的性命一样。”
阿良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同王大远抱了抱,又用力地握了握王大远老婆的手,说:“嫂子,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女人,祝你们幸福!”之后,阿良一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汽车,坐车离开了。
车慢慢地开出了一段距离,阿良让司机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他在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十几分钟后,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王大远那座白房子忽然亮起了灯,不仅亮起了灯,阿良还清楚地听到了王大远夫妇的欢呼声,是的,那是白房子里的灯亮了,断了的电重新送回来了!
原来,阿良见白房子的水电早已停了,便赶紧找到拆迁办负责人,把王大远夫妇感人的故事告诉了他,并央求他把断了的电再重新通上,为这一对分离了五年才团聚的夫妻,为这座矗立在废墟中的白房子,送去一夜光明。那个负责人被王大远的故事深深打动,欣然同意了。
阿良下了车,站在路边,望着远处黑暗里的那束灯光,虽然不是很强烈,但在一望无际的漆黑中,是那么耀眼,那么璀璨,那么温暖,是的,白房子,最后一夜,分离五年的重聚,那真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啊…
6.2更新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喜欢!感谢呀(。・ω・。)ノ♡
其实18(19?)年出的连载长篇《秘密森林》我也很喜欢!高中的时候因为这篇所以期期故事会都买!可惜就是后面有点烂尾了T T开了追更,记起来一点还有什么其他不错的再更吧~
10.16更新
印象巨深!畦念娃!一个很喜欢打游戏的初中生因为aaaaaa算了不剧透了慢慢看吧哈哈哈哈
《愿望传奇》
1.游戏恩怨
一说到网络游戏,就会想到那些“废寝忘食”、终日沉迷于网吧的学生们,家长们不能理解:网络游戏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有个学生是这样回答的:“网游给了我一个虚拟的人生,现实中的生活除了上学还是上学,枯燥、平淡、乏味,但是游戏不同,那里就是一个江湖,有恩怨,有危机,一语不合,就可以刀枪相见,快意恩仇,过瘾……”
这个学生就是陈砚,今年读初二,是个忠实的网游迷。每天放学,陈砚第一件事就是跑进街边的网吧,玩游戏。陈砚玩的游戏叫《魔法传奇》,在游戏里的角色是一名法师,名字叫“畦念娃”。陈砚喜欢这个游戏,是因为他可以在游戏里挥舞魔棒,施展魔法,向空中召唤雷电,随心所欲地攻击敌人。
陈砚天天玩游戏,除了喜爱,也有点身不由己。游戏都是这样的,初入江湖时的角色都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只有不断地去历练,去一个叫“魔洞”的地方打怪物,或者不断地去做游戏里交给角色的任务,才能积攒经验值,获得升级,级别越高的人生命力越强,不容易被打死,而魔法力和杀伤力也跟着提升,更有能力消灭敌人。
陈砚在游戏里的法师已经45级了,45级在游戏里级别不算太高,也绝对不低,但他还天天上网泡着历练。这一方面是想让自己更强大,另一方面,则是在赌一口气,他一定要杀掉一个叫“杀作文”的玩家。
那是去年的事,当时陈砚初入江湖,级别低得可怜。为了尽快升级,让自己强大起来,他操纵着游戏里的“畦念娃”,壮着胆子到魔洞杀怪。魔洞里的怪物很多,级别都不同,他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有一个法师,叫“杀作文”,比自己高两级,正被两个级别很高的怪物逼在石壁旁,杀得头顶的血量不足20点。
在游戏里,血量就是游戏角色的生命值,遭受了攻击会减少,吃了补血药才能回升。一旦血量降为0,游戏角色便会死亡。现在“杀作文”的血量不足20点,可见伤势惨重,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他后无退路,前有大敌,陈砚在一旁看着,心里清楚,只要怪物再来一次攻击,“杀作文”就会一命归西。
陈砚看着实在不忍心,便从旁施了援手,向怪物发出了雷电,那两个怪物受到攻击,身子晃了一晃,向“杀作文”进逼的步子便慢了下来,“杀作文”瞅准这个空当,从两个怪物的缝隙间钻了出来,逃过了一劫。
陈砚当时救“杀作文”,与其说是侠义心肠,不如说是同病相怜。他从对方的名字,看出了对方是自己的同类,既然叫杀作文,那一定也是一名学生,而且,也是一名讨厌作文的学生。
陈砚救了“杀作文”的性命,却惹火上身,两个怪物扔下“杀作文”,一左一右向他包围过来。以他当时的能力,一个怪物他都难以对付,何况两个?他只能硬着头皮左冲右撞,与两个怪物厮杀起来。他希望“杀作文”能加入进来,与自己并肩作战,但“杀作文”只在一旁袖手旁观,并不出手,倒是在自己的头顶上打出一排字:“你有补血药吗?”
陈砚被两个怪物追得团团转,哪有工夫打字?只能简短地回答了一个字:“有。”
“杀作文”不再说话,而是靠近了陈砚,突然一个雷电火球扔过来,正中陈砚的后背。
陈砚被这突然的攻击弄懵了,没想到“杀作文”的第二个火球、第三个火球接连袭来,就这样,“畦念娃”惨叫一声,扑地毙命。
游戏里的角色一旦死亡,画面将会变灰,玩家将无法再操纵角色,而角色之前所获得的战利品也将会掉落在地上。陈砚眼睁睁地盯着电脑,看着“杀作文”在“畦念娃”的尸体上踩来踩去,捡起他散落在地上的战利品。
陈砚坐在电脑旁,怒火在心底升腾。他救了人家的命,人家却杀死他,还来抢他的东西,这世界居然真有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他对着电脑屏幕暗暗发誓,以后对“杀作文”见一次打一次,他一定要教训这个恩将仇报、丧尽天良的家伙。
从这以后,陈砚真这么做了,但遗憾的是他的级别比人家低,打不过人家,反而每次都被“杀作文”给杀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已经被“杀作文”杀死过26次。于是,陈砚苦苦练级,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级别比人家高。现在,陈砚升到了45级,和“杀作文”的级别是一样的。
这天,陈砚又在游戏里遇到了“杀作文”,他激动了,操纵着游戏里的“畦念娃”,召唤来雷电,瞄准“杀作文”,劈了过去。可是,还没有把“杀作文”打死,“杀作文”却使了一个奸计,将游戏中的“畦念娃”杀死了,他第27次被“杀作文”给杀死了!
陈砚恨不得将电脑给砸了,但现在已经是晚上7点,放学后他已经在网吧泡了两个半小时,再不回去,爸爸就会大发雷霆,他只得悻悻地离开了电脑。
到网吧收银台结账时,他无意中听到两个男生的谈话,其中一个得意地说:“这个‘畦念娃’蠢得要命,他跟我打了几十次,每一次都被我给杀了,可他偏偏还要找我打。瞧见没有,这一次他本来占了上风的,我略施小计,他就上当了,就他那智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魔法传奇’上混的。”
陈砚浑身一震,“畦念娃”,这说的不是自己吗?
陈砚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男生,一边操纵着鼠标,一边偏过头去,得意地和旁边的同伴说着话。陈砚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终于在那液晶屏上看到熟悉的游戏画面,那个男生操纵着的人物,正是“杀作文”!
一股怒火“腾”地从陈砚胸膛升起,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照着那个男生的腮帮子就是一拳。
对方从椅子上翻了下去,躺在地上骂骂咧咧地问:“你干什么?”
陈砚懒得搭理对方的任何问话,跨上前去,骑在对方身上,挥拳再打。
“杀作文”的同伴很快反应过来,跑上前来拽陈砚的胳膊,接着几个人扭打起来。
网吧老板过来劝架,虽说他们都是半大的孩子,但打起架来确实有游戏里杀怪的狠劲。老板没办法,只得报了警。警察赶来了,将打架的三个孩子带去了派出所,然后通知双方学校的老师,各自的家长,来派出所领人。“杀作文”的父母来了,陈砚的爸爸和学校的班主任也来了,大家都黑着脸。
当着老师和家长的面,派出所的民警开始了解打架的原因,“杀作文”完全莫名其妙,因为是陈砚先动手打他的。
大家逼问陈砚,他当然不可能说是在游戏里结的仇,那样他以后还想上网玩游戏?逼急了,他只能找个理由搪塞:“是我认错了人,以前有个同学欺负我,长得和他挺像的,我以为是那个同学,就动手了。”
“杀作文”不服气地嚷嚷起来:“你撒谎!认错了人打一拳也就罢了,你骑在我身上总将我看清楚了吧?怎么还打第二拳?”
陈砚嘴一扁:“不就是两拳吗?人家挨了多少刀都没事呢,才打两拳你就急成这样?”
民警警惕起来:“谁挨了多少刀都没事?谁?什么时候?”
陈砚嘴角一撇:“我说的是游戏里的。”
大人们都愣住了,民警也吁了一口气,而后直摇头:“看看这些孩子被游戏祸害成什么样了!要真将游戏里砍砍杀杀那一套弄到现实生活中来,认为砍人家一刀没什么了不起的,这社会还不乱套了?”
2.离家出走
从派出所回家后,陈砚又被爸爸训斥了两个钟头,而且给他下了死命令:“再不准去网吧玩游戏,再去,打断你的狗
腿!”
陈砚一直没吭声,对付爸爸,他一直采取的是无声的反抗,他一直看不惯爸爸对待自己的那副德性,似乎他做任何事都是错误的。
第二天下午放学,陈砚又去了昨天的那家网吧,而且这一次他学乖了,带去了一个同班的大个子同学。他进网吧,是来找“杀作文”的,可遗憾的是,他找遍了整个网吧,也没发现“杀作文”的人影,他只得和同学一起,各占了台电脑玩游戏了。他操纵着“畦念娃”,在游戏江湖里瞎转悠,看看有没有“杀作文”。
就在陈砚百无聊赖的时候,他的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巴掌,他痛得一下子跳起来,本能的反应就是“杀作文”找自己来了,他转过身子反手就是一拳,拳头刚一打出,就硬生生地又收住了,他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是爸爸,爸爸到网吧找他来了!
爸爸怒气冲冲,嗓门大得几乎是在冲他咆哮:“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不准进网吧,你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爸爸越吼火气越大,“啪”的一巴掌,打在陈砚的脸上。
爸爸的大嗓门引来了网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陈砚的邻座就是他带来的同学呢,这一下他的脸丢大了。他瞪着双眼与爸爸对视,也不知对视了多久,然后,他一头奔出网吧,冲到了街上。他顺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离开城东,来到了城西。
下车后,陈砚有点茫然无措,他该去哪儿?家,他是不可能回去了;学校,他还有脸去上学吗?可以想象得到,不需要到明天,他在网吧里挨父亲耳光的事早就传遍全班了。算了,想来想去,还是去网吧吧!
于是,陈砚在网吧里呆了三天,天天昏天黑地地杀怪,到第三天傍晚,他杀怪正杀得起劲时,身后有个女人哽咽着叫他的名字:“陈—砚—”他一回头,愣住了,是妈妈,妈妈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陈砚当时还有些犯迷糊,妈妈在邻市工作,算是和爸爸两地分居,工作忙的缘故,她每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现在还没到半个月,妈妈就回来了。他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不用说,是爸爸将他离家出走的消息告诉了妈妈,妈妈才赶回来的,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妈妈已经找了他三天,几乎快将全城的网吧都找了个遍啦!
陈砚还在发愣,妈妈已经哭出了声,一把抱住了他:“我的儿啊,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陈砚的眼睛也有些发涩,但他知道,妈妈的这一声哭,一定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被妈妈搂在怀里,儿啊儿啊地叫,这多丢男子汉的脸啊!他拽着妈妈的手,逃也似的从网吧里出来了。
妈妈眼泪汪汪地要陈砚回家,攥着他的手哭着:“都是妈妈不好,没能力调回来,没办法陪着你,让你跟你爸一起生活,你爸脾气又不好,你受委屈了。”
妈妈攥得好紧,攥得陈砚的手都痛了,他喉头哽着,流泪了。
陈砚别别扭扭地使着小性子,但最终还是跟着妈妈回家了,他以为爸爸看到他会暴跳如雷,结果没有。爸爸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陈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一会儿,他听到爸爸和妈妈在客厅里说话,说的是他上网的事,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吵起来,然后越吵越凶,最后爸爸摔门而出。一直到晚饭时,妈妈才来到他的房间,关起门来和他谈心,问他为什么对游戏那样痴迷。
陈砚嘴硬:“我哪有痴迷,大家都是这样玩的。”
妈妈问他:“每天花两三个小时在游戏上,这还不叫痴迷?那游戏有什么吸引你的?”
什么在吸引自己?杀怪吗?杀怪的目的只是为了升级;升级的目的呢?那当然是为了比“杀作文”的级别高,好找他报仇了,但这话他没法跟妈妈说。
妈妈盘腿坐在床边,苦口婆心地劝陈砚:“你都读初二了,明年就要考高中,你这样将时间都花在游戏上,中考时怎么办?”
又来了!为什么大人只会说这个?陈砚有些不耐烦。好在这话是妈妈说的,他的反应并不激烈。他会跟爸爸对着干,但跟妈妈,他不会,他不想让妈妈太失望,说:“放心吧,只要我级别升到比别人高,我就不会再玩了。”
妈妈的眼睛亮了亮,但又暗淡了:“升到比别人高?你升级时别人也升级呀,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砚愣了一下,确实,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追平“杀作文”的级别,他想了想,说:“不比别人级别高也可以,我可以去打石头人,只要我有能量石,它就可以给我自动补血,增加我的魔法力,这样即使我的级别不比人家高,人家也打不死我,我却打得死人家。到那时,我就不玩了。”
妈妈不懂陈砚说的那些游戏术语,愣怔了好半天,才问:“什么石头?什么打石头人?”
陈砚乐了:“就是打很厉害的怪时会得到的一种奖励,能量石,可以给角色无限量补血,也可以增加角色的魔法力。有了它不停地给我补血,我就是不死之身,有它给我不停地补充魔法力,我就战无不胜。”
妈妈似懂非懂地听着,又问道:“你说你有了那石头就不痴迷游戏了?”
陈砚郑重地点了点头。有了能量石,他还痴迷什么?他现在玩网游的目的就是要报仇,有了能量石,他杀“杀作文”就易如反掌。“杀作文”杀死他27次,他只要一次次地报复回去,就行了。
“那好,你告诉我,那石头哪里有卖?”
陈砚再次笑了起来:“跟你说也是白说,那是游戏里的石头,就像学校里奖给好学生的奖品,奖品能买吗?只能靠成绩去争取。那石头得靠打很厉害的怪物才能得到,而且,还要凭运气。”
妈妈沉默着,好半天又问陈砚:“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死人家?玩游戏不就是图个乐吗?”
这一句话将陈砚给问哑了,他咬着牙,一言不发。不是他要打死人家,是人家不断地在打死他呀!玩游戏是图个乐,但那是人家以打死他为乐,他呢,有的只是屈辱和愤恨。如果真像现实中那样,人被杀死了,就没有了报仇的机会,他也不会念念不忘地报仇了。
妈妈看着他,几次张嘴想劝点什么,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她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黯然走出了陈砚的房间。
3.仇恨升级
自从那天以后,爸爸不再干涉陈砚玩游戏了。妈妈回到邻市,每天晚上都给陈砚打电话,和以往不同的是,妈妈会在电话里问他,打着能量石了没有。他知道,妈妈不是关心他有没有打到能量石,而是关心他能不能及早从游戏里抽身。能量石哪有那么容易打的?那样的几率像彩票中奖一样。
陈砚天天操纵着“畦念娃”在魔洞打怪,有一次,他又遇到了“杀作文”,陈砚没有理睬,但是“杀作文”却大摇大摆地主动走到他面前,问了一句话:“还想找死吗?”
陈砚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就在这时,一个名叫“小太阳”的法师跳了出来,问“杀作文”:“有你这样侮辱人的吗?人家又没招惹你。”
看“小太阳”的等级,不过20来级,却有如此气魄主持正义,实在了不起。不过,陈砚掌心里捏了一把汗,这样的级别敢如此说话,一旦惹恼了“杀作文”,“杀作文”杀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果然,“杀作文”回头面向“小太阳”,鄙夷地问道:“难道你想找死?”
“小太阳”气得好半天没吱声,突然,他的手一扬,一根毒针刺向“杀作文”。陈砚愣住了,“小太阳”级别虽低,胆气却壮,一言不合,竟向“杀作文”施了毒,顿时“杀作文”全身通红。“杀作文”立即召唤雷电,一个火球打在“小太阳”的头顶上,“小太阳”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陈砚本来不想出手,这时再也忍不住了,雷电一道道,又准又狠地劈向“杀作文”。“小太阳”虽然死了,好在他临死前,突然施毒帮了陈砚的大忙,“杀作文”中毒不轻,血量一直在锐减。“杀作文”慌忙服了两次补血药,但仍架不住毒性发作和陈砚的步步杀招。
就在这时,一个叫“龙吟”的法师走了出来,对“畦念娃”说了一句话:“趁人家中毒而下手,算什么本事?”他一边说话,一边朝着“畦念娃”直扑过来。
“龙吟”是一个顶尖高手,有80级呢,这样的人惹不起。陈砚本能地想躲开,但已经迟了,“龙吟”横冲直撞,只使出一招,“畦念娃”就惨叫一声,立刻毙命。
陈砚盯着电脑上“畦念娃”的尸体,心里直发懵,这个“龙吟”是不是有毛病?自己并没惹他啊,他怎么助纣为虐,帮着“杀作文”来杀我啊?他看到屏幕上,“龙吟”一招杀了他之后,得意扬扬地走到“杀作文”面前,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杀作文”一副谄媚相:“我很愿意,能做您的徒弟,太荣幸了!”
看着两个人头顶不断冒出来的对话,陈砚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闷得难受。这个“龙吟”真是个糊涂蛋啊,是谁在欺负谁,他弄清楚了没有?
陈砚要找“龙吟”解释清楚,告诉他事情的经过。第二天,陈砚操纵着“畦念娃”,小心地走近“龙吟”,还没来得及打出字来,“龙吟”就猛地一个火球劈过来,要了“畦念娃”半条命。“龙吟”显然是误会了他,以为他走上前是要报仇。陈砚只能赶紧打字,想解释一下他上前的原因,但他还没打出字来,“杀作文”已经跟了上来。“杀作文”见师傅动了手,哪会放弃在师傅面前表现的机会,他冲上前来,左一个火球,右一个雷电,频频地下起手来,不一会儿,“畦念娃”就一命呜呼了。
陈砚的游戏角色已经死了29次,他双眼冒火,恨不得找到“杀作文”和“龙吟”的真人,活活地咬他们两口。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得到能量石的决心,他一定要得到能量石,好找这对狗师徒报仇!
4.愿望之石
陈砚在网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天,他操纵着“畦念娃”拼尽全力才打死一只怪物,出人意料的是,那怪物轰然倒地的同时,吐出了一样东西,那竟然就是一块能量石!陈砚一看到能量石,喜得心脏“怦怦”直跳,他操纵着“畦念娃”,快速跑向那块期待已久的石头,但是,还是晚了一步,“杀作文”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猛地蹿上前,抢先一步站在了能量石的上面。
又是这该死的“杀作文”!自己辛辛苦苦打出来的东西,他居然厚颜无耻地来抢了!陈砚恼羞成怒,让“畦念娃”冲了过去。“杀作文”立即发起攻势,陈砚已不管不顾,在“畦念娃”重伤之下,他既不补血,也不反击,还是冲向“杀作文”。
陈砚清楚游戏的规则,是他打出来的东西,他可以立即捡起来,旁人要抢,须要站在东西上面超过80秒才能得到它。他只想快速地冲过去,将“杀作文”撞开,就能将那块能量石收入囊中。
可“杀作文”就是站在能量石上不挪步,同时呼唤起来:“师傅——”果然,那个为虎作伥的恶霸“龙吟”应声而出了。
“龙吟”看到“杀作文”站在能量石上却捡不起来,“畦念娃”又不顾死活地往前冲,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立即跑到徒弟身边,接替了徒弟的位置,由他站在能量石的上面。
局势陡然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于“龙吟”站在能量石上面,陈砚便不敢往前冲了,以他的能力,他不但撞不开“龙吟”,而且会被“龙吟”一招毙命。
就在陈砚又气又恨的时候,一个人跑了上来,他就是那个叫“小太阳”的法师。“小太阳”走到“龙吟”面前,开口责难:“你这样的级别,抢人家小字辈的能量石,不觉得脸红吗?”
“龙吟”根本不将这个低级别的法师放在眼里,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可“小太阳”说这话的时候,魔洞里有很多的人,他们都从对话框里看到了这话,于是一瞬间都跑了过来。其实,他们不是来主持什么正义的,而都是冲着能量石来的!
好些人将“龙吟”团团围住,但一看龙吟的等级,却没有人敢出招,在场的人中,还没有能和“龙吟”匹敌的。大家僵持了几秒钟,“小太阳”又发话了:“我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难道还打不过吗?”
这一句话很有鼓动性,终于有个胆大的,率先冲了上去,对着“龙吟”雷电乱劈。只要有人带了头,底下众人的胆气都上来了,呼啦啦地,好些人拥了上来,对着“龙吟”,一齐攻击。
“龙吟”头上的血量像丢进悬崖的石头,一个劲地往下掉,终于,他支撑不住了,边打边退,让出了能量石的位置,逃离了游戏。
“龙吟”一让出位置,立即有人重新站到了能量石的上面。这批人其实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侠义之士,大家出手,都是为了得到能量石,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一旦谁站到了能量石上面,大家就群起而攻之,一时之间,谁站上去谁就挨打,谁都想站,但谁都站不了两秒钟。结果,有那么一段时间,能量石上没人敢站了,大家都在混战,能量石倒露了出来。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陈砚赶紧操纵着“畦念娃”,趁这个空隙,硬着头皮往人群里闯,但大家都在混战,火球一个接着一个,不时打到他的身上,他离能量石还有老大一截距离,头顶的血量却剩下不到50点了,他吓得赶紧退了下来,只要他被打死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抢到能量石了。他一退下来,“小太阳”就跟过来,问他:“干吗不去?”
“没药了。”他回答道,他的补血药用完了,没办法补血了。“小太阳”显然听懂了他的话,立即给了他补血药补血。
陈砚操纵着“畦念娃”往人群里冲去,“小太阳”跟在他身边,冒死为“畦念娃”补血。“畦念娃”头顶的血量再次回升了,但是,“小太阳”却死在了刀光剑影之中,也就在这时,“畦念娃”径直冲进人群的中心,一下子将能量石收入囊中。“畦念娃”一捡起能量石,那群人的混战立即停了,大家蜂拥而上,一起杀向“畦念娃”,他当即使用魔法,逃出了魔洞。
出了魔洞,陈砚立刻使用了能量石,于是,他的血量“噌”的一下就补了回来,他欣喜若狂:“这下我可以找‘杀作文’和‘龙吟’报仇雪恨了,我再也不怕那对混蛋师徒了!”
兴奋之余,陈砚想到了“小太阳”,他不知道“小太阳”有没有看到他已经夺到能量石了,更不知道他如果说话人家能不能看到,但他还是打了一行字,发了出去:“我已拿到能量石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非常感谢你,真的,我们做朋友吧。”
5.愿望成真
第二天放学后,陈砚准备去网吧杀了“杀作文”和“龙吟”,可是在校门口,被爸爸堵住了,爸爸脸色铁青地说:“走,跟我去看你妈妈。”
陈砚一怔,一丝不祥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爸爸顿了顿说:“你妈妈出了车祸。”
来到邻市的医院,陈砚终于看到妈妈了,妈妈浑身缠满绷带,像个粽子一样躺在病床上,她微睁着眼睛,说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陈砚想故作轻松地笑一笑,但嘴一咧,却哭了。
“哭什么?傻孩子,妈妈真的死不了。”妈妈想伸手摸摸陈砚的头,缠满绷带的手却没能抬起来,她自个儿笑了笑,“别那么沉重,我真的没事。咱说点高兴的事乐和乐和,你现在不是有能量石了吗?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的愿望也能实现了吧?你跟我说过,有了能量石,你以后就不会对游戏那么痴迷了。”
陈砚愣住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得到能量石了?”
“是你告诉我的呀,你在系统里传话给我—我已拿到能量石了……非常感谢你,我们做朋友吧。怎么样,我这个当妈的,够朋友吧?”
陈砚僵住了:“你是‘小太阳’?妈,你也玩游戏了?”
妈妈笑了笑,说:“没办法,你有你的游戏愿望,我没办法制止,那就只有想办法帮你早点实现它了。”
“难怪‘小太阳’几次冒死帮我呢,原来是妈妈。”说到这里,陈砚疑惑了,“你怎么知道‘畦念娃’是我?”
妈妈告诉陈砚,那次他为了游戏离家出走,她回去后就将这件事看得很重,所以特意去学校找陈砚的好友了解过情况。那时她就打定主意,也要加入到游戏中,既亲身体会一下游戏,了解陈砚痴迷游戏的原因,又好在游戏里帮助陈砚早日实现愿望,好让陈砚兑现承诺,所以,她从陈砚好友那里打听到了陈砚在游戏中的名字。
说到这里,妈妈好奇起来:“只是—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取‘畦念娃’那样一个怪名字,它有什么来历?”
陈砚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爸爸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他取这样一个名字,完全是因为去年和爸爸一起回农村老家。当时,一些亲戚陪着爸爸和陈砚一起去一个寺庙玩,寺庙的名字叫“田畦寺”。陈砚一见“田畦寺”三个字,就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声,他念成了“田娃寺”。爸爸也许是觉得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念错了字很丢脸,就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说都读初一了,一个“畦”字都不认识。
说到这里,陈砚的声音小了下来,他看看爸爸,没有底气地说:“‘畦’字不常用,我一个初一的学生不认识也正常。爸爸只考虑他的面子,他就没考虑过那些亲戚根本没在意我读错了一个字。爸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我,我的面子呢?我是那次回来之后才玩游戏的,所以我就取了个‘畦念娃’的名字。你不是说那个字要念‘奇’吗?我就偏要念‘娃’,我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念‘娃’,总没有人骂我了吧?”
爸爸怔住了,脸色铁青:“你不说我倒忘了那件事啦,原来,你‘畦念娃’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这工夫,医生来了,制止了大家的谈话,说病人需要休息,将陈砚父子赶了出来。到了走廊外面,爸爸这才细细地打听妈妈的伤势。
医生说:“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因为她膝盖骨碎裂的程度实在是太严重了,像这样的病人,就是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会跛。”
一听这话,陈砚的眼眶红了,爸爸也僵住了。
妈妈显然也听到了,在病房里故作轻松地说:“跛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老公好好的,儿子好好的,别说跛了一条腿,拿我半条命去,都值得。”
这句话让陈砚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河水,倾泻而下。同时,这句话让他怔了一怔,一个一直让他忽视的问题一下子在他的脑子里清晰起来:妈妈不是因为在公司加班才错过公交车的吗?可昨天晚上,妈妈操纵的角色一直在魔洞里和自己并肩战斗呀,妈妈的住处没有电脑,她是为了帮自己实现愿望,帮自己夺得能量石,才一直呆在公司里,利用公司的电脑上网的啊!如果妈妈不是为了帮助自己,她正常下班怎么会错过公交车?她如果没错过公交车,怎么会上那辆黑的出那样的车祸?
一念及此,陈砚扑进了病房,哭出声来:“妈,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啊!”
爸爸一直僵立在门口,这时,他却低下了头:“不,砚儿,不怨你,怨爸爸,是爸爸害的。”他一把拉起陈砚就往外走,一直走出医院大门,来到了医院旁边的一间网吧,爸爸找个位子坐下,将陈砚也按在旁边的位子上,喝道:“上网,进游戏!”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游戏?妈妈还躺在病床上呢。陈砚直发懵,不知道爸爸是真的让他玩游戏,还是在挖苦他,但爸爸径直登录上了游戏,操纵着一个角色。陈砚愣住了,爸爸操纵的,居然是“龙吟”,就是自己的仇敌“杀作文”的那个可恶的师傅!
“上啊,上游戏啊!”爸爸催促着一直发愣的陈砚,“上来打我,我绝不还手。”
陈砚僵在那里。
“上来呀,上来打死我!”爸爸还在催,一连催了好几次,见陈砚坐在那里像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爸爸终于哭了:“爸爸该死,爸爸要是知道你上网玩游戏就是为了这点愿望,早就满足你了,爸爸何苦要天天杀你,还害得你妈妈成现在这样了啊!”
爸爸一边哭一边说,陈砚终于听出了点头绪。原来,爸爸见陈砚一直沉迷于游戏,他去学校找老师商讨过,老师认为,一般学生沉迷于游戏,就是因为在游戏里可以为所欲为,很快意,所以才上瘾的。老师的话误导了爸爸,特别是看到陈砚在网吧里打人之后,他认为,陈砚之所以玩游戏有瘾,就是常在游戏里杀人,尝到了成功的快乐,如果倒过来,让他遭受挫折,尝到的只是失败的痛苦,就能使他渐渐消除玩游戏的快感,最终离开游戏。所以,他一咬牙,花了五千块钱,从别的玩家那里买来了“龙吟”这个号,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见“畦念娃”一次打一次,直到打得陈砚不想玩游戏为止。
爸爸懊恼地说:“原来是我错了,我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你根本不是在游戏里杀人上了瘾,而是被杀得上了火,要报仇。你刚才说了‘畦念娃’名字的由来,我才总算知道我的儿子是怎么回事,你就是犟性子呀!爸爸惭愧,根本不懂自己的儿子,没将你往外拉,反而往游戏里推。孩子,你不就是要报仇吗?来,爸爸以前杀了你几次,你杀回去,你让‘龙吟’死一千次我都乐意呀,‘龙吟’本来就该死,他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儿子……”故事会在线阅读
陈砚终于眼泪汪汪地扑到了爸爸怀里,第一次紧紧地搂住了爸爸:“不,我不杀任何人,从今天起,‘畦念娃’死了。爸,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帮着外人欺负我,像妈妈一样,你们都有共同的愿望,那是希望我好,只是你们的理解不一样,所以方式不一样罢了。”
说着,陈砚打开电脑,进入游戏,打了一行字—“公告:畦念娃死了,永不复活。”
爸爸摸着陈砚的头,说:“其实,游戏偶尔也可以玩玩的,调剂一下生活。”
陈砚说:“我知道,只是不能沉迷。”
父子俩相视一下,都笑了,只是笑得有点苦涩,因为,他们都同时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妈妈……
陈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在去邻市的车上,爸爸才跟他讲了妈妈出事的经过。
妈妈是在昨天晚上从公司回住处的途中出事的,她打了一辆黑的,刚一上车,一辆运管所的车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下子堵在黑的面前,几名稽查人员下了车,直奔黑的而来。黑的司机知道是要查他的营运证,慌了,因为前面的路被拦住,没地方逃,就猛打方向盘,拐进了旁边一条正在维修、停止运行的路。也是慌不择路,速度又快,结果黑的撞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压路机上,黑的司机当场死亡,陈砚的妈妈重伤,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陈砚的心直打颤:“妈妈一向是坐公交车的呀,她怎么打黑的了?”
爸爸叹了一口气:“那时已经晚上11点了,公交车停运了。”
陈砚知道,不用说,又是公司让妈妈加班,这该死的公司,居然让妈妈加这么晚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