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权力的游戏》S07E05中雷加与妻子伊莉亚的离婚设计？ 第1页

【答贴编辑说明】由于答主是在中译版出来之前读的原版, 不确定人名, 地名以及部分专有名词中译版中的对应翻译, 在原始答贴中使用了原文. 为了方便阅读, 答主参照中文维基把大部分地名和专有名词翻译了一下, 为避免翻译不同造成指代歧义, 在括号内仍然保留了原文. 至于人名, 因为答贴中涉及到的人物比较多, 而且也可以从发音上推断出来. 答主就偷懒了. 造成阅读不便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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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n 的 Targaryen 王子身份随着 EP5 最终水落石出. 但同时又增加了新的疑问和谜团：

1. Jon 在原著中会不会是私生子的人设?

肯定的说，不是. 原著中三位御林铁卫 (Kingsguard) 驻守在极乐塔 (the tower of joy) 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先引一段原文：

“Ser Willem Darry is fled to Dragonstone, with your queen and Prince Viserys. I thought you might have sailed with him.”
“Ser Willem is a good man and true,” said Ser Oswell.
“But not of the Kingsguard,” Ser Gerold pointed out. “The Kingsguard does not flee.”
"Then or now,” said Ser Arthur. He donned his helm.
“We swore a vow,” explained old Ser Gerold.

御林铁卫的誓言是什么呢? 保护国王和王族血脉. 如果极乐塔中没有继承序列在 Viserys 之前的人，那御林铁卫这时候的职责所在就是去龙石岛 (Dragonstone). 参考 Rhaegar 直到战死之前身份还是王储, 不可能以国王的身份把 Jon 合法化. Jon 继承序列排在 Viserys 之前的唯一可能, 就是他是 Rhaegar 和 Lyanna 的婚生子.

原著中还有一系列暗示性证据佐证. 比如 “bastards are not allowed to damage young princes" 其中的 "bastard" 指的是 Joffrey 而 "prince" 是 Jon; 被 Bloodraven 控制 (warged) 的乌鸦称呼 Jon “king”, Jon 的冰原狼百灵 (ghost) 被认为是 "a second life fit for a king" 等等.

至于 Rhaegar 是废除了他和 Elia 婚姻还是像 Aegon I 那样重婚, 原著中并没有明确证据. 所以存在D&D为了解释方便而改编成废除婚姻 (annulment) 的可能.

这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

2. 原著设计 Jon 作为婚生子/合法继承人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 Rhaegar 婚娶 Lyanna 的初衷是怎样的, 都不是这一设计的目的. Jon 作为冰与火的主人公，其 “身份被隐藏的王子 (i.e., hidden prince)” 人设其实和欧洲英雄传说中的 King Arthur，尼伯龙根中的 Siegfried, 甚至是魔戒中的 Aragorn 一脉相承. 这类英雄史诗类作品中一个重要命题就是权力的归属. 究竟谁应该掌握统治的权力, 是成功的武力征服者 (Robert Baratheon), 铁面无私的制度遵循者 (Stannis Baratheon), 受大众欢迎的政治人物 (Renly Baratheon), 自负血统继承权的王权竞争者 (Daenerys), 还是按理想统治者的模版培育出来的政治明星 (fAegon)? 原著给出了这类作品的经典答案: 应该归属于不主动追求权力, 但愿意为了民众的福祉而有效使用权力的人, 也就是玄幻史诗 (high fantasy) 中经常出现的 "不主动追求王权的国王 (i.e., the reluctant king)" 主题.

Jon 作为预言中的王子 (PtwP, 具体分析参见冰与火解谜系列1), 在 Westeros 的权力架构下, 只有让他成为不为人知且顺位优先的王位继承人 (i.e., the hidden prince) 才能使得“不主动追求权力” 和 “拥有权力” (i.e., the reluctant king) 这两点在他身上得到统一.

同时, 作为预言中的王子的疑似选项, 原著中还设置了 Daenerys 和 fAegon 一明一暗两条和Jon 对照的叙事副线. 通过他们的抉择, 言行, 动机, 来对比说明为什么 Jon 是领导 Westeros 存亡之战更合适的人选. 如果他们两位具有优于Jon 的继承顺位，就会模糊和弱化“更合适” 这一叙述效果.

预言中的王子是命运的选择, 更是人心的选择.

3. Elia 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需要说明的是, 王族废除婚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Rhaegar 已经和 Elia 有了两个孩子. 不能以婚姻未被完成 (unconsummated) 作为法律层面的借口 (相对来说, 废除 Tyrion 和 Sansa 的婚姻就要容易很多). 如果一旦婚姻被认定无效, 还会涉及到继承人序列的变更. 牵涉到的利益派系更多.

如果 Elia 坚决不同意, 仅凭 Rhaegar 单方申请, 教会未必认可, 多恩 (Dorne) 也有可能出兵反抗. 英国历史上著名的 Henry VIII 和 Catherine of Aragon 的离婚案就拖成了八年抗战, 最终促使英国脱离了罗马天主教庭. 参照 Rhaegar 和 Lyanna 在 281 AC 初见, 282 AC 双双失踪, 283 AC Jon 出生这个时间线, 废除婚姻发生的时间应该在 282 AC. 并且多恩方面也一直不知情. 问题能顺利且秘密地解决, 大概率猜测是 Elia 采取了配合的态度.

Elia 因为身体纤弱, 加上她最终的悲剧命运, 容易给人一种无助受害者的印象. 但 Ser Barristan Selmy 对 Elia 有过这样的评价:

"She was kind and clever, with a gentle heart and a sweet wit. I know the prince was very fond of her ."

一个聪慧，并且和热爱书籍音乐的 Rhaegar 有共鸣的王妃形象跃然纸上.

再上一张图：

面对凶恶的 Gregor Clegane, Elia 是勇敢保护孩子的母亲.

最后引一段 Daenerys 在不朽之殿 (house of the undying) 中的所见:

The man had her brother's hair, but he was taller, and his eyes were a dark indigo rather than lilac. "Aegon," he said to a woman nursing a newborn babe in a great wooden bed. "What better name for a king?" "Will you make a song for him?" the woman asked. "He has a song," the man replied. "He is the prince that was promised, and his is the song of ice and fire."

这一幕是 282 AC 年初, Rhaegar 和 Elia 的儿子 Aegon 在龙石岛降生的情景.

虽然没有点明, 但综合起来看, 一个聪慧, 勇敢, 和 Rhaegar 彼此相知的王妃, 对于 Rhaegar 心系一生的预言, 知情了解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至于 Elia 在整个过程中的主动参与度有多少, 后来有没有和 Rhaegar 达成共识预言中的王子并不是他们的孩子 Aegon, 目前仍是个谜团. 可以明确的是原著中并没有她以弃妇形象出现的记录.

4. 为什么选择在多恩 (Dorne)?

Rhaegar 和 Lyanna 双双失踪之前的一年, 也就是 281 AC, Targaryen 王朝的统治已然风雨飘摇: Aerys 的偏执疯狂日益严重; Aerys 和 Rhaegar 的矛盾公开化; 各大贵族史无前例地相互联姻; 北境 (North), 河间地 (Riverlands), 谷地 (Vale), 风暴地 (Stormlands) 的几大领主已然结成同盟; 而执掌王国相印近20年的 Tywin 也在这一年和他少时的朋友 Aerys 分道扬镳.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 Targaryen 家族想破局, 多恩对于Targaryen 王朝的支持至关重要. 尤其是多恩的领主 Martell 家族有洛伊那 (Rhoynar) 王族血统 (洛伊那人历史上曾与 Valyrian为敌), 之后又和 Targayen 家族有过两次血战, 被并入王国也不过才是 Daeron II 执政时期的事情. 封臣与王权之间的博弈最终要落实在利益上. Martell 家族的忠诚, 很大程度上系于 Rhaegar 和 Elia 的联姻. 如果 Rhaegar 和 Elia 的婚姻被定为无效, 有一半 Martell 血统的 Aegon 不再有王位继承权, Martell 家族的利益损失是最大的. 那为什么 Rhaegar 和 Lyanna 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多恩成婚呢? 有一个人在整个过程中的扮演了重要角色---Rhaegar 的多年好友，Ser Arthur Dayne.

Dayne 家族的首座在星坠城 (Starfall)，扼住湍流河 (Torentine) 通往夏日之海 (Summer sea)的出海口. 湍流河上游的高隐城 (High Hermitage) 则由 Dayne 家族的分家控制.

Ned 发现 Lyanna 的地方, 极乐塔, 就隐匿在多恩和河湾地 (Reach) 交界的赤红山脉 (red mountains) 之中. 如果 Arthur 和他背后的 Dayne 家族是整件事情的参与者, 一应需求 (比如 Lyanna 需要的助产士和乳母) 可以由星坠城就近供给. 一旦走漏风声, 可以到河湾地向几大封臣中相对更效忠 Targaryen 家族的 Tyrell 家族求援, 也可以通过湍流河直接由海路避难.

具体到 Rhaegar 和 Lyanna 成婚的地点, 推测就是在星坠城或者其附近. 另一个相关证据是在战后向 Ned 通风报信 Lyanna 藏身地点的人, 很可能就是 Arthur 的妹妹 Ashara Dayne.

最后来说说一个很有争议的问题:

5. Rhaegar 和 Lyanna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个人观点是: 他们都是悲剧命运的受害者.

解释这个观点之前先要澄清一下预言在 GRRM 的整体故事框架下的意义. GRRM 构建的世界虽然参考了很多欧洲中世纪的习俗, 刻画了封臣和主君之间的权力博弈, 但本质仍是一个存在魔法, 龙, 神灵, 异鬼, 季节可以持续数年的架空玄幻体. 冰与火中的预言不是我们日常习惯的预测, 其概念更接近于我们所说的科学论断.

原著中 Rhaegar 的人设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王储. 相反，他少年时代就为了责任放弃了自己的爱好 (书籍, 音乐) 而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 在赫伦堡比武大会 (Tourney at Harrenhal)中, Lyanna 为了替 Howland Reed 讨回公道, 冒险假扮成笑面树骑士 (knight of the laughing tree). 考虑到可能的后果, Lyanna 这么做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而 Rhaegar 把象征爱与美王后 (Queen of love and beauty) 桂冠的冰雪玫瑰送给她, 固然有个人钦慕的成分, 同时也是一个骑士对骑士精神的尊重和褒奖.

Rhaegar 的一生都为拯救 Westeros 的预言所左右. 他的诞生伴随着盛夏厅 (Summerhall) 的悲剧. 而这起悲剧的肇因, 则是另一个预言: Aegon V 的长子 Duncan 的妻子, Jenny of Oldstones (BTW, 她也是 EP 5中的彩蛋), 有一位具有预知未来能力的密友. 在 Dunk and Egg 系列中她被简单地称为森林女巫 (woods witch). 在冰与火系列中她的身份是 高尚之心的鬼魂(ghost of high heart). 这位森林女巫在觐见 Aegon V 时呈给了他两则重要预言: 一是预言中的王子会诞于 Aerys 和 Raella 的后代; 其二就是在盛夏厅会诞生真龙.

Aegon V 当时正在进行旨在提高普通民众福利的改革. 由于改革措施损害了大小贵族们的利益, 遭到了他们的联合抵制, 难以维系. 因此他就想到用龙来提升 Targaryen 家族的权威，压服反对的贵族. 于是就有了盛夏厅的悲剧: 在试图孵化龙蛋的过程中引起了盛夏厅的大火. Aegon V, 他的长子 Duncan, Jenny, 以及传奇骑士 Duncan the tall 全部葬身火海. 盛夏厅也成了一片废墟. 而 Rgaegar 就是在那次事件中出生的---Aegon V 理解错了预言，Rhaegar 才是预言中的真龙.

由此, Rhaegar一生对于预言中王子身份的执着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最先以为预言中的王子是他自己, 然后修正成他和 Elia 的儿子 Aegon, 再然后又修正成他和 Lyanna 可能的孩子---这一次似乎接近了真相.

可惜 Rhaegar 还是错了.

他的错不在于为了拯救 Westeros 而选择和 Lyanna 私奔, 尽管这的确是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导火索. 但在文明的完全毁灭和可能的战乱之间, 后者甚至可以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Rhaegar 的错误是 Sisyphus 式的错误---预言, 之所以会成为预言, 绝不仅是人卑微地聆听神的意志, 匍匐在地, 亦步亦趋; 而是人, 拥有勇气, 智慧, 善良和牺牲精神的人自己, 通过自己的意志, 自己的努力, 冥冥中和上苍达成的默契.

GRRM 笔下的预言，就像 Tolkien 笔下的魔戒. 得到它会赋予人巨大的力量. 多少人或出于抱负 (Aegon V), 或出于责任 (Rhaegar), 或出于野心私利 (Cersei), 在汲汲于此的过程中灰飞烟灭...真正能掌控它的, 是能把它放下的人.

Rhaergar 错在不相信人的力量.

Lyanna, Elia, Ser Arthur 都选择义无反顾地相信 Rhaegar, 而 Rhaegar 却不够相信他想要拯救的 Westerosi.

非常希腊式的悲剧.

而 Rhaegar 和 Lyanna 的孩子 Jon, 最终会以Westeros 最被鄙视私生子身份成长为优秀的领导人, 担负起他命定的职责, 赢得第二次黎明之战 (Battle for Dawn) 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