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代孕这个事儿假如在中国放开,我也不提什么高大上的“人的价值”、“自由”这些,你就光看商业模式,那开发角度可太多了。
资本家们能把我们活活玩死。
代孕服务这个给消费者创造的价值可太大了。
你愿意为了代孕花多少钱?
一线城市月子中心都十万了,那我这连生孩子都外包了,二十万大把人乐意,简直可以说便宜。
那帮人生娃多少钱愿意?
以我国各家大厂的组织推广能力,五万块钱大把人做。
这里面存在巨大的差价。
我看反对商业代孕的科普贴都拿印度乌克兰举例子说明危害。
你们说那玩意太简单。
印度乌克兰的效率能跟我们比嘛?
我们这边,很快大的资金就会几轮风投,补贴大战,最终出现两家独角兽,发展成两家巨头。
如我微博所说,谁也卷不过中国人。
这两家巨头垄断全世界代孕生意以后,反过来就开始卷自己。
各位扪心自问:就我们初入职场的那点工作能力,我们能给老板创造多少价值?
我们拿个五千块钱工资,一个月能给公司赚一万嘛?
公司很快就会发现,与其让你们跑客户,还不如让你们给客户生孩子赚钱。
老板就会让女员工都去生孩子。
这个产业会吞噬掉很多其他产业,赚钱效率不如代孕的(可太多了)会慢慢背市场淘汰。
代孕企业占据了城市里最贵的写字楼,把其他的企业挤出去。
我们的职业路径也被打断了,正常是入行越工作越有经验,越有价值。
现在显然是头二胎更值钱。
写字楼里面走来走去都是专业可亲的白领,在CBD的一片灯海里为客户展示着妈妈们的图片。
当然妈妈们是不住这些高级楼宇的,要控制成本。
你的职场路径显然被挤占了,即使你想做一个不想代孕走正常职业的普通人,也开始变困难。
因为那些代孕的真的比你念了大学还赚钱。
别人先把房子买走了,你刚需上不了车。
生孩子就是上班,上班就是生孩子。
都是上班了,你不要KPI的嘛?
你空了三个月没怀上了,公司不养闲人,你不继续生嘛?
你看着这么瘦,还节食,客户能选中你嘛?
你不应该吃胖点嘛?
你长得不好看,客户不喜欢,不应该去开个眼角做个医美嘛?
你用了公司的平台,帮你医美、帮你体检,你不应该给公司一笔入行费用嘛?
你给了公司费用,还不起,你不得白生头两胎抵扣嘛?
你招聘的时候显然公司要问你婚育打算,你是要给别人生的、为什么自己还要生?
换个男青年角度,假设男性能帮人尿尿。
显然会建立起独角兽,专门帮有钱人尿尿。
一个车间里,大家对着便池,一言不发,疯狂尿尿。
公司会考察你的出尿量,为什么今天的尿尿之星尿了十五桶,而你只尿了八桶?
你在摸鱼?
是时候给你绑一个膀胱加压器了。
以及,你想请假去上厕所,去尿自己的尿,肯定是不行的。
代孕妈妈显然也不能生自己的孩子。
她们当然也会被分成三六九等。
你会发现一个奇景:那些评为高等的代孕妈妈,如果想生自己的孩子,只能找等级更低的代孕妈妈代孕。
自己给有钱人生个孩子收二十万,自己就花十万找人生,中间差价十万。
那个时候的生育保险不是让你回家生娃,是支付公司帮你找个最便宜的代孕的保费,你还是要回来上班继续生的。
就好比帮人尿尿。
你是年轻壮小伙子,你尿得快。
那么你自己不要尿自己的尿,你的尿只能外包给那些工作十年已经得了前列腺炎的老员工尿。
因为有钱人的时间比你的更值钱。
切回生娃视角,显然帮人生娃更加痛苦,不光是前列腺炎这么简单。那身体垮的可快了。
以及,企业家们很快发现了另一个商机:
你们虽然女生娃男尿尿,这并不意味着你们不能创造其他价值啊!
女生怀孕前五个月,显然还可以做PPT的呀!可以打销售电话的呀!
男青年接个管子就可以上工位,不太影响你写程序吧!
那还可以正常开展业务。
未来的互联网大厂,一个个大肚子产品经理,给插着管的程序员下需求。
社会GDP提升了,大家都更有钱了。
房价更高了。虽然一碗面还是三十一碗,但小两口想安家更难了。
你们两口子,一个帮人尿尿,另一个给人生娃,都达到极限了。
当然需要老人帮助!
老人还能帮啥?
实在不行,老人也出去赚点钱?
很快知乎就会有这样的提问:
年纪轻轻在大城市打拼,房价太高,我让我妈帮人生娃,我错了嘛?
这个问题很简单,其实大多数人也不是反对代孕合法化,美国的商业代孕不是运行的挺好?也没有因此礼崩乐坏。
大家反对的是在中国代孕合法化!!!
至于为什么?大家又不是外宾,装什么糊涂啊。
当然是因为我们中国人太能商业创新,人民富豪太有道德,监管能力过分有力。
就说两句话。
1:资本主义的逻辑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资本家的快乐建立在工人的痛苦之上,购买代孕者的快乐建立在提供代孕者的痛苦之上。说白了,拿金钱转移痛苦。这在中世纪听起来像魔鬼的契约。
2:资本主义社会从来不存在真正的你情我愿。即使没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也有某种暗流在推动你,比如说钱。这有点像齐泽克所说的制度性暴力。自愿代孕最后真的会是自愿的吗?
有人问我:你不是妇产科医生吗?你应该看过很多不孕不育的人有多痛苦吧?你应该知道那些人有多么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吧?
是的,确实是这样。虽然我真的看过了很多不孕者的痛苦,但是抱歉,我依然反对商业代孕合法化。
曾经在不孕科,在生殖科呆过,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太多求子心切的夫妇,在一大早就人流熙熙攘攘的生殖中心,带着厚厚的一沓报告在等待的人们,一次一次,哪怕明知成功的希望渺茫,仍然不愿意放弃。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想要得到一个孩子的人心情有多迫切,商业代孕这件事情,放开了以后所要面临的风险就有多高。
BBC有一部暗访印度代孕工厂的纪录片,名字就叫做《代孕者》。
如果你把代孕,想象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友好握手,签署合同,想要孩子的人获得后代,想要金钱的人拿到金钱,并且以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拿到了改变自己阶级的资本的高大上合作,那么你应该看看这个。
看什么呢?
看看这些代孕孕母,她们的代孕究竟是什么样的。在这个交易中,她们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合作方」和「交易方」,更像是一个容器。
一个用来承载九个月婴儿的生育容器。
她们为什么要做代孕?
很简单,为了钱。
印度的极度贫困者占世界的三分之一,体力劳动者和农民一周只有不到10英镑(约85元人民币)的收入。
而代孕母亲薪水是8000美元(约54792人民币),生了双胞胎是10000美元。如果不幸三个月内流产,可以得到600美元。如果3个月后流产,会得到1200美元。如果怀到6个月以后,不论婴儿是否存活,代孕者可以拿到全部的费用。
对印度妇女而言,是一笔可以改变人生的巨款。于是,很多贫困家庭的印度女性,在十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躺在床上被限制活动,等待着在自己身体里呆上九个月,为了规避风险,只能剖腹产出生的胎儿,被出钱的人们抱走。
有人说,只要没有强迫,代孕合法就是正常的。可是这些选择成为代孕孕母的贫困妇女,难道一开始不就是因为生活所迫?
她们真的有其他的选择吗?她们的权益是否得到保护?
不,她们也许连合同都看不懂。
因为她们本身就处于社会的底层,没有后台,没有经济实力,没有文化,她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在这场交易中,她们的身份就是工具。
如果你说,那立法不就行了!你看看人家老美,面试,探视,饮食规律,生活起居,实时家访抽查!
如果真的可以把所有的代孕产业,都划归到这个流程,来做好专门的法律规定,成立监管机构,哪些人可以选择代孕,违法代孕能够判刑多少年,那么确实,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应该是个好事。
可是,背后呢?
卖卵的黑中介打击了多少年?到现在,各大三甲医院的厕所,门上和墙上的涂鸦还历历在目,非法取卵的小机构,为了一笔钱去出卖卵子的卵妹,仍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样的风险。
一旦放开,合法化,交易变得看起来理所应当,合法的外衣会掩盖掉交易本质的耻辱和对于女性的物化,资本的刺激会成就更多的人来铤而走险。
反正卵妹往往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卵巢过度刺激会死人,就鼓吹轻轻松松收入丰厚好了!
反正那些代孕的女孩子就是为了这四十万,宁愿出卖子宫换取学费,就告诉她们不过就是肚子里装个孩子九个月就行了!如果这个孩子生出来有毛病呢?如果怀到一半对方不出钱要退货呢? 如果生出来以后,对方不要了不接受拒收呢?
如果生完这个孩子,孕母再也不能生,身体遭遇了永久的创伤和后遗症呢?如果生出来以后,代理孕母和孩子发生了感情,拒绝交出孩子,又该如何判定抚养权?如果这个代孕出来的孩子,将来爱上了代理孕母的孩子,这到底是不是算乱伦?
如果真像某些人想象的那么单纯,献出子宫成为工具九个月,可以就轻轻松松获得一大笔钱,脱离农村,完成学业,跳出原本的出身阶级,那么很可能最后会乱了套:
贫困地区的女性们都来代孕:
家庭条件不好?代孕吧。
弟弟没钱娶老婆?你当姐姐的去代个孕不就行了?!
老公吃喝嫖赌不挣钱,回家打老婆:
你特么的赶紧去代个孕,挣点钱让老子买酒喝!
富豪名媛们切除子宫成为风靡,带着个子宫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生孩子?那是下等人才做的低级事!
下层女性地位越来越低下,贫富差距两极分化进一步加剧。
绑架女性和强迫代孕犯罪率迅速上升,说什么严厉打击,卖淫打击了多少年,拐卖妇女强迫卖淫的问题可消失了?
有人说,这早已经出现了,背后早已经有产业链存在,哪怕不开放代孕,这些东西依然有。
存在是因为有需求,有市场,但并不一定合法。
因为人都有性需求,花钱买性男女均有市场,有人买就有人卖,所以卖淫黑暗产业链存在,这并不代表着卖淫可以合法化。
因为人都惧怕死亡,在面对疾病时候,宁愿倾尽家当去换取器官,所以人体器官买卖和移植存在黑暗产业链,这也不意味着,买卖人体器官就可以合法化。
看过了那么多不孕者的痛苦,我为什么依然反对商业代孕合法化?
因为在商业代孕合法化这个议题之中,一开始的选择权就并非在于双方,而是在于能够出的起钱的这一方手里。
出钱的一方,获得后代的生育要求得到保障。而另外一方的公平和自愿,在没有完善立法和监管,不能建立起有效的审查制度和刑罚制度之前,是根本上不可能实现的空谈。
如果真要开放代孕,那么必须是切断代孕和经济的挂钩,志愿代孕,并且应该是在完善各方面法律法规,足以实行严格监管的前提下,在国家认证的指定机构进行。
悲观点说,哪怕这些已经建立,背后的黑暗资本的运作,仍然会让生育最终成为一种劳动,生命成为一种商品。我始终认为,于其在这里,探讨把人的身体作为商品容器来进行出售,不如花更多的力气,来好好研制人造子宫。
因为只要是剥削,哪怕是看起来自愿的剥削与被剥削,被剥削者往往并不存在真正的自愿,因为剥削者和被剥削者往往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阶级层面,而后者,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选择权。
有句话说得好,所谓的人权,不应该建立在剥削他人之上。
也许我们在争吵之外,应该好好反思:
如此执拗地要拥有后代,认为没有孩子就是不正常的生活形式,思想「开放」到可以接受代孕却不能去接受领养,究竟是社会观念固有的畸形,还是人性本身的自私和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