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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彪悍的女主重生后反杀的超A文?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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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国,弘昌二年,帝都冷宫,废后月千澜生下一个四斤重的婴孩。

灯光摇曳下,满室血腥味弥漫。

“陛下口谕,月氏诞下孽种,妖星降世,祸国害民,送神坛,赐死——”

房门吱呀一声,月千澜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新册封的宸妃月樱从嬷嬷手中接过襁褓里的孩子,她长长的指甲戳在婴孩娇嫩的脸颊,婴孩低声哇哇大哭。

那哭声,一下下,狠狠的攥着月千澜的心。

月千澜顾不得一身血腥爬起身,踉跄着脚步,伸着枯瘦的双手,想要去抱一抱她的孩子。

“这是本宫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你还给本宫,他不是什么妖降世,你们不能杀死本宫的孩子……”

月樱眉眼一挑,一抹冷光划过眼底,她微微弯唇,嗤笑一声:“本宫?呵……大姐,恐怕您病的糊涂了吧,你怎么能忘了八个月前,皇上已经废了你这个皇后呢?”

“真是疯了,口口声声的喊着本宫,听着还真是刺耳的很。这一脚,是我替皇后娘娘教训大姐你言语无状,冒犯娘娘威仪的惩罚。”月樱冷笑一声,抬起脚狠狠的踹到了月千澜的心窝。

月千澜根本没有防备,瘦弱的身体,犹如破布袋被踹飞起,然后又狠狠的跌落在地。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月千澜爬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后,她的十指抠着泥土。

“皇后娘娘?月倾华吗?对啊,我被废了,所以他便扶持月倾华坐上了后位。”月千澜绝望而笑,满目疮痍。

多年的心意相通,共同扶持,全都她的一场幻梦。

十年如一梦,她竟然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笑话,一个替月倾华挡风遮雨的盾牌罢了。

弘昌一年,新帝君冷颜登基。

新帝登基当日,身为靖王妃的月千澜,被册封为皇后。

也是在那一日,册立皇后之日,她的二妹月倾华,三妹月樱也一一入宫成为妃嫔。

三姐妹,共侍一夫,一个皇后,两位宠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立后大典,竟然成为了一个笑话。

第二月,这位帝王便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废除新后月千澜,扶持其二妹月倾华登上后位。

彼时,废后月千澜已怀皇嗣两月有余。

新帝顾念废后腹中骨肉,一道圣旨,将月千澜打入冷宫。

如今,那个高高在上的新帝,又要赐死她和他的孩子,满心的恨意袭来,月千澜的眸眼通红一片。

“这么多年,我为他做牛做马,他凭什么要这么对我?废除我的后位,赐死我的孩子,他怎么那么狠毒?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凭什么由你们后来居上,夺走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月樱眉头微挑,肆意而笑:“呵……就凭你蠢啊,蠢得犹如一头猪,活生生的将自己撞死了。哈哈……多么可笑,这么多年,被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你从来都只是皇上的一颗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罢了。如今你失去了最后一丝价值,你的死期也该到了。”

月千澜的心,疼的撕心裂肺,她是蠢啊,蠢到害了所有在乎她的人,蠢到丢掉了自己的命。

哈哈……她仰头望着满是蜘蛛网的房顶,眼角的泪水滑出眼角,跌落脚下的尘埃。

“大姐,你蠢真的不要紧,可怜了这个刚出生便要下黄泉的孩子啊。今生,他命不好,投胎成你的孩子……”

月樱满面嘲讽,望着陷入癫狂疯魔的女子,她眸底闪过一丝狠厉,覆在婴孩脸蛋上的指甲,划破了那娇嫩光滑的肌肤。

婴孩的脸蛋,被月樱尖细的指甲划破,鲜艳的血珠沁出。

“哇哇……”襁褓里的孩子,顿时哇哇大哭。

那哭声,顿时牵系住了月千澜的心,她的一颗心被蹂躏,都快要碎了。

她动了身体,睁着一双血目,伸手便要去抱孩子:“孩子给我,你不要伤害他,他是无辜的……你放了他……”

“这个孽种,皇上已经做了处决,想要救他,你简直痴人说梦?月千澜,我的大姐,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今日?”月樱缓缓的蹲下身,眸眼冷漠的凝着月千澜,微眯冷眸,嗤然笑问。

月千澜的身子颤栗不止,她脸色惨白似鬼,凄厉吼叫一声:“不……这是皇上的孩子,他不可能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血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怎么能这么做?我不信……”

月樱嘲弄一笑,月千澜越痛苦,她便觉得越痛快。

“呵,不相信啊……想要知道真相啊,去碧落黄泉去找吧。”

月樱讥讽一笑,再不看她一眼,抱着襁褓里的婴孩,转身就走。

“不……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月樱,你别走……”

月千澜咬牙爬起来,想要朝月樱的身影扑去。

岂知,门外窜进来一些带刀侍卫。

月樱站在侍卫的包围圈里,冷眼凝着月千澜,冷着脸色,一字一顿的冷声道:“给本宫砍了她的双腿……”

月千澜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一束冷冽的刀光在眼前一晃,下一刻,双腿上一痛,她的身体失去了双腿的支撑,狠狠瘫倒在地,她垂眼往下瞧,一双鲜血淋漓的双腿,分离出了她的身体,掉落在了满是泥泞的地上。

身下,顿时血流如注。

血,满地的血色,刺痛了她的眼睛,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月千澜痛不欲生,捂着流血不止的断腿,疼得昏厥了过去。

昏厥的那一刻,她犹如一个濒临绝境的兽,歇斯底里的怒吼:“不要杀了我的孩子,我要见君冷颜,我要见月倾华……”

……

新帝下了圣旨,处以月千澜腰斩之刑,刀斧从腰部劈开,分成两半,直到身下的血液流尽而亡。

酷刑之惨厉,闻所未闻。

百姓人人道,大越国新帝恨毒了这位废后。

月千澜蜷缩在潮湿的稻草中,双腿已断,那里的痛早已变得麻木,昔日的金枝玉叶,今日沦落卑贱如草的阶下囚。

寒冬腊月,天气严寒,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滚烫如火烧。

草丛里,突然轻轻一阵松动,两只硕大的老鼠蹿出,跃上她满是冻伤流脓的手腕上。

她无力去赶走那黑毛,两眼泛着幽绿光芒的畜生,任由老鼠撕咬她手腕的血肉。

吱呀一声,突然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爬在腕上啃咬她血肉的老鼠,惊惧的慌忙逃窜。

月千澜抬头,看向来人,却看见了一张模糊却俊美不凡的脸,她立即便认出,来人是曾经待她温柔呵护的夫君,如今的皇帝陛下。

君冷颜迈步而来,身姿欣长俊逸,一身龙袍加身,尊贵显赫,王者气势彰显的淋漓尽致。

他眯着一双阴鸷到极寒的眸,迸射出一把锋利的剑,刺向月千澜。

“听说,你在牢中不安分,日日夜夜诅咒倾华?这些日子,倾华日夜不安,总是做噩梦,她腹中的胎儿也不安稳。月千澜,倾华向来纯善简单,她受不住你这个毒妇的日夜诅咒。你如果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是了,就在她生下孩子后不久,宫中传出喜讯,新后月倾华怀孕两个月。

月倾华,大越国第一美人,凭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俘虏了天下男人的心。

月倾华的一滴泪,君冷颜便赦免了月府其他人的罪。

赦免的这些人中,却不包括月千澜的母亲,她的大哥。

废后的当日,君冷颜一道圣旨,便杀了月府大夫人冯氏和丞相大公子月清源。

可惜啊,她是月千澜,不是月倾华。

凡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统统都被他杀死。

她的眼泪廉价至极,不及月倾华一滴泪堪比一颗星的珍贵,她换不回他一丁点的同情与怜悯。

纵有一身才华又怎样,即使她为这个男人掏心掏肺,做牛做马,都抵不过月倾华的一滴眼泪。

“我诅咒她?我没了腿,你还怕我杀了她不成?如果诅咒有用,我早就诅咒你们统统不得好死了。”

“月倾华是你心底的白月光,那我呢?这么多年,我费力扶持你,助你登上皇位,你是怎么对我的?君冷颜,你可曾对得起我?月倾华她为你做了什么?她只会掉眼泪,博取你的怜悯,用她那一张狐狸精的脸勾引你。”

君冷颜抬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冷声道:“你这个贱人,提都不配替倾华,你还敢直呼她的名字,骂她狐狸精?实在是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可惜,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除非你把月倾华和月樱还有月府的其他人都杀死,他们都是与我流着相同的血,都是我的同族,哈哈……”

“你……贱人,你信不信我掐死你……”君冷颜一双冰冷的掌,箍住她的脖颈,眸底闪着杀气凝着她吼道。

月千澜不惧,冷眼迎上他。

“事到如今,我还怕死吗?,我有罪,也该死。我罪在不该痴心错付,该死不该错信小人。可是月倾华她凭什么,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便夺走我的东西?”

“宫斗权斗,月倾华从未卷入任何的风险中,一切风平浪静后,你夺得了天下,所以你废了我,扶着月倾华登上后位。艰险磨难我来承受,荣华富贵她月倾华来享受,呵……凭什么?”

“凭她是高贵美丽的月倾华,而你只是卑劣下贱的月千澜……”君冷颜狠狠的甩开她,眸底的厌恶浓烈。

月千澜低声冷笑,或许,这就是命,命啊。

她本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在他眼中却只是一个卑劣下贱的尘埃。

原来,她只是一粒尘埃,尘埃如何和那天上明月比?

她底笑着,笑声在这冰冷的牢房里,久久回荡。

“哈哈……可笑至极,原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是比不过她的。”

眼角泪水滴落,她却不是为他哭,她只是为自己的愚蠢忏悔而哭。

可是,眼泪,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擦了泪,仰头看君冷颜。

“我心甘情愿去死,君冷颜我求你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饶过他一条命吧,孩子到底是你的骨血。”

君冷颜笑了,好似听到了多么一个可笑的可笑。

他眸底的光冷若冰霜,似淬了腐蚀人心的毒。

“让朕饶他一命?呵……妄想,君墨渊的孽种,我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月千澜面容震惊,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说,她生的是君墨渊的孩子?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劈得她神魂聚散。

“那晚,救了我的男人不是你?”她惨白着一张脸,蠕动着唇瓣,歇斯底里的问。

那晚,她为了帮他查探敌情,中了药性极强的情毒,必须要和男子交合,她才能保下一条命。

“当然不是,朕不是君墨渊那个蠢蛋,为了替你解毒,他不惜以身涉险。如果他不是把毒素过渡到自己身上,朕设计的那个陷阱,又如何能够困得住他?智谋无双的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大好河山,更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了一条命。”

“月千澜,你可知君墨渊他败在了哪里?他败就败在,身为太子,不该痴心错付,交给了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身上。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中了我所设的埋伏,怎么会一去再也回不了头了?”

“呵……都说红颜祸水,你却连倾华的一根手指头都不配比,真不知道君墨渊那个笨蛋,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君冷颜哈哈大笑,心里的畅快,是前所未有的。

这一刻,他坐拥江山,他成了成王败寇的王。

原来,那晚是他?是她一直避如蛇蝎,恨之入骨的太子君墨渊救了她?

月千澜直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控制不住喷洒而出,顺着嘴角冉冉流下。

记忆里,那个惊艳绝伦的太子殿下,他似拨开了她眼前一层层的云雾,含笑向她走来。

那个人啊,她欠了太多,多到今生后世,她都无法偿还。

恨,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

她睁着一双圆目,瞪着君冷颜。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君冷颜失去了耐性,他抽出一柄长剑,冰冷闪着寒光的剑尖抵住了她的面门。

“因为,君墨渊喜欢你啊,所以我便要掠夺,摧毁,他所在意的所有东西。无论是大越国江山,还是他心爱的女人,我统统都会摧毁。凭什么他生来便是高高在上,享受万人仰望,同为皇子,我却要匍匐在他脚下,仰赖他的鼻息怜悯才能存活?”

“他生来便是太子,享尽一世荣宠,而我受尽世间人情冷暖。他唾手可得的皇位,曾经却是我一生都不敢奢求的妄想。现在呢,又怎样了?成王败寇,太子身死,父皇薨逝,皇位悬空,终是贤能者居之了。”

月千澜感觉特别冷,血液里的冰冷,让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轻颤。

“你知道,他直到死,还喊着你的名字。他身为太子,错就错在太过儿女情长,他更不敢觊觎弟弟的妻子。他的死,你难辞其咎,因为是你亲自写信,诱他入了我的陷阱的,如果不是你的字迹,他如何肯上当?”君冷颜嗤笑一声,目光冷峻凉薄。

月千澜的心,痛的犹如几双手在狠狠的撕扯。

是,是她害了君墨渊,是她。

是她的愚蠢与无知,害死了那个对她以命抵的太子。

她何德何能,能够得到那人的倾心相付,她不配。

君冷颜微微眯着狭长的凤眸,冷眼看着她在痛苦深渊里,苦苦挣扎的模样,他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一日他和她大婚,他掀开她大红的盖头,喊了她一声千澜妹妹。

那时的她,还挺美,可惜,从一开始,他便把她封锁在了心门之外。

他见她痛不欲生,眸底兴味浓厚,又狠狠的捅下了最后一把刀。

“你所生的孽种,已经被我处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君冷颜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笑问。

月千澜怔愣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是被活活晒死的,整整三天,我让人将他放在太阳下,不给他吃喝,不让他休息,不给他衣服穿。他是活活冻死,饿死,晒死的……”君冷颜微微挑着凤眸,得意狂笑。

君冷颜彻底压倒了她心底的最后一颗稻草,这一刻,世界崩塌,心如死灰,她的眼前只剩下黑白。

“孩子,我的孩子……”她匍匐在污泥中,攥着疼痛到麻木的心,为了那个不曾见过一面的可怜孩子嚎啕大哭。

是她的愚蠢,害了所有人,都是她的错。

满心的恨意,席卷而来,她恨君冷颜,更是恨自己。

但是,如今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她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月千澜撕心裂肺的哭过之后,她渐渐的停了哭泣低吼,她抬起衣袖狠狠的擦干了脸颊的泪水。

她撑在泥土里的手指,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她眸光微眯,一抹冷光跃然而上。

君冷颜撕掉了伪装已久的温柔面具,面具撤下,露出他狰狞恐怖的真实嘴脸。

她辜负了另一个男人,成就了君冷颜的霸业,她为了他能够登上皇位,呕心沥血,抛弃一切良知,无数次算计太子殿下,致使堂堂一国太子惨死,尸骨无存。

她捧着自己的一颗心,抛弃骄傲与一身华光,匍匐在他身下曲意讨好,可他却从来都没真正领过她的情意,她的心,犹如瘠地之泥任他践踏。

呵……呵呵……她咬着唇瓣,狠狠的,直到口腔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才抿唇凄然一笑。

一笑过后,她抬头,动作快速的伸手一把攥住了君冷颜抵在她额间的剑尖。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她手掌的肌肤,她不觉疼,她只是冷笑着看向君冷颜。

“君冷颜,你好狠,好狠毒的心肠。我不用你杀,死在你手里,我怕脏了我轮回的路。”她话音落,食指用力一捏,蹦的一声,剑尖断裂。

君冷颜脸色一变,低头看着断了尖儿的剑,他低吼一声:“你想干什么?”

四周呼啦啦的围过来一群侍卫,严严实实的将君冷颜保护起来。

隔着重重人墙,她挺起脊背,即使双腿已断,那么她也该保持她仅剩的一丝尊严。

她的手指攥着刀尖,咬牙狠狠的插向自己的心窝:“第一刀,切断我对你的爱。”

“第二刀,清除我对你的情。”

“第三刀,惩罚我的愚蠢,害了所有人。”

“第四刀,偿还我母亲和我大哥的命。”

“第五刀,弥补我那可怜孩子的命,是我害了他一出生就被害死。”

“第六刀,为他赎罪,我负了他,更是害了他的命,他是我这一生最亏欠的人。”

月千澜狠狠刺了自己六下,每一下都用足了全身的力气。

她胸前鲜血淋漓,嘴角的血犹如泉涌,突突往外冒,她抿着唇冷笑,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冷冷的凝着君冷颜。

恨啊,滔天的恨意汹涌而来,那恨搅得她痛不欲生。

情爱,大概是这人世间,最冰冷残忍的双刃剑,懂得痛了,便能彻底的抛下了。

她将冰冷锋利的刀尖,从心窝那里拔出,胸前顿时血肉模糊一片。冰冷的刀尖攥在手里,她眸底划过一丝杀气,迸向君冷颜。

她微微抬手,刀尖从手中飞出,飞去的方向,正是君冷颜的所在。

“第七刀……我要你为枉死的冤魂偿命……君冷颜,如果有来世,我要将你欠我的,统统都讨回来。我要喝你血,挖你的骨肉,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君冷颜眯眸望着向他飞来的刀尖,他撑起手指的折扇一挡,那刀尖反弹,最后一刀,狠狠的刺进了月千澜的心窝。

月千澜瞪大眼睛,怔怔的望着他,模糊的视线中,她突然看见君冷颜的背后,慢慢的走出一个容貌倾城锦衣华服的女人。

呼吸一霎那凝滞,她一口血再次喷出,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她感觉身体的温度在渐渐消失,冰冷渐渐席卷上来。

锦衣华服的美丽女子,慢慢的走近她蹲下身,女子温柔的挑起她额前的一缕碎发,轻声哀叹:“大姐啊,妹妹还是来得及送你最后一程呢。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么多年,冷颜他一直都认为,当年是我救了他。所以,便因为这救命之恩,他待我的情意,便与别人不同,何况,我又拥有着绝色姿容呢?”

“大姐,我知道,当年是你救了他,可惜,这件事,除了你我知道,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啊。大姐,你……可是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原来,她都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当年?当年的事情,那么遥远,她记不清了,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渐渐隐现出,她五岁那年,偷偷塞给了一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小男孩一个馒头。

夜凉如水,弯月悬空。

月千澜的身体滚烫如火烧,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着,她难受的嘤咛一声,翻了一个身,猛然惊醒。

屏风那边,渐渐的传来对话声。

月樱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娘,这样做真的妥当吗?大姐现在昏迷不醒,她不会跌入河中,被河里的岩石,摔坏了脑子吧?我刚刚看她的额头都流血了,她不会死吧?”

月千澜眨眨眼,一时分不清楚身在何处,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额头。

沈二夫人轻笑一声,安慰道:“别担心,月千澜不会有事。这件事,你做的很漂亮,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人会怀疑你的。”

“二娘,我还是有些怕……”

“怕什么?一切有二娘在,整个月府还不是我说的算?便连月千澜,平时都听我的,我说什么她从来不敢忤逆。况且,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殿下,难道你不想嫁给他了?我听倾华说,你可是仰慕太子殿下多年。”

屏风那里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月千澜的耳中。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月千澜脸色一变,什么嫁入太子府,太子君墨渊不是死了吗?月樱不是成了宸妃,当了君冷颜的妃子了吗?

月千澜彻底懵了,一阵恍惚。

对话还在继续,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因为距离近,还是被月千澜听得一清二楚。

“二娘,我……”

“好了,别害羞了,二娘都懂,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帮你成功嫁入太子府的。顶罪的丫鬟准备好了吗?”

“二娘,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好,等着月千澜醒来,我们母女,便陪她演一出大戏吧。”

“好,女儿一切都听二娘的。”

“真乖。”

两个人说着话,渐渐的走出了门,丝毫没有察觉,月千澜已醒,并且将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月千澜一人,静悄悄的,她陷入自己的沉思。

月樱不是已经入宫成为了宸妃吗?为何成为嫔妃的月樱,会在月府,并且说要嫁入太子府?

然后,似想到什么,她连忙掀开被子,低头触摸胸口处,她清楚的记得,她刺了自己心口五刀,最后那一刀,是君冷颜插得。

她低头一瞧,胸前完好无损,丝毫没有伤痕与血迹。

她再去触摸自己的双腿,当真实的触摸到那一双健全完好的双腿时,隐藏在眼眶里的泪水潸然而下。

月千澜一脸懵,她抬头扫了一眼四周的陈设,整个人彻底的呆住。

这个房间的一桌一椅一凳,所有的摆设布局,她都熟悉。

这是她在月府住了十几年的闺房,这是她曾经最留恋往返的地方。

恰巧,对面的梳妆台上有一扇铜镜正对着她的位置,她抬眼一瞥,整个人呆愣住。

铜镜里的模样,是鲜亮的,是年轻稚嫩的,大概是十几岁的模样。

皮肤白皙,眉眼潋滟,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她这是,睁眼醒来,回到了十五岁吗?

她记得,十五岁那年,她被人推下河里,醒来后,月樱满脸泪痕,向她哭诉,承认是她自己的疏忽,她身边的奴婢,推了她下水,她难辞其咎。

于是,月樱要死要活,非要一死向月千澜赎罪。

后来,严刑逼供后,那个丫鬟居然招出有人在背后指使她,重金收买想要谋害月千澜的性命。

一问之下,方才得知,害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太子殿下君墨渊。

月樱和二夫人沈氏更是在她面前各种揣测,太子殿下倾心月倾华,碍于月千澜的嫡女身份,所以太子才派人暗中谋害月千澜。

只要月千澜一死,嫡女不在,月倾华以月丞相长女的身份,便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当时的月千澜,听完这个猜测,从此便对太子君墨渊怀恨在心。

后来,又因为君冷颜的有心接近,月千澜的一颗心从此对君墨渊封闭,向君冷颜敞开。

月千澜微微抿唇,手指攥住胸前的衣襟,眸底闪过一道锋利的冷芒,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即使是梦,她也要让曾经这些欺辱过她的人,生不如死。

或许老天觉得她死的冤,心生怜悯,所以特意让她重活了一次。

她要将他们欠她的,统统都还回来。

月千澜眸底迸射出一道冷光,她缓缓的起了身,试探了喊了一个丫鬟的名字。

“翠湖,你在吗?”

房门吱呀一声,一个身穿湖蓝色衣裙的小姑娘,犹如一只兔子般快速钻了进来。

她跑到了月千澜的身旁,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小姐,你醒了?还好你没事,都是三小姐的错,我看她是故意要推你下河的,我当时可是亲眼看见她推你的。小姐,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三小姐,她一个庶女仗着二夫人的偏袒,平时对你这个嫡小姐诸多不敬,如今她差点害死你了……

小姐,你待会千万别信她们的话,无论她们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她们都是在骗你的,她们都是在利用你。”

月千澜看着小丫头哭得伤心,言辞凿凿,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充满愤慨。

她掀开被褥,下了床,眸眼酸涩的将翠湖扶起来,一言不发的紧紧抱住了这个丫头。

翠湖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丫鬟,前世翠湖时常提醒她,让她不要轻信沈二夫人和月樱的话,让她远离她们,可惜,那时候的月千澜太蠢,根本听不进这些话。

沈二夫人为了掩藏月樱推月千澜下水的真相,她便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将翠湖驱赶出丞相府。

当时,她被沈二夫人月樱等人怂恿,也认为翠湖说谎诬蔑月樱,所以她没有替翠湖求情,任由她自生自灭。

五天后,翠湖便投湖自尽了。

翠湖的死,现在想来,那就是杀人灭口。

前世,她识人不明,愚蠢的信任沈二夫人和月樱,她是导致翠湖毙命的间接凶手。

如今,再见翠湖,她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她,绝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

“翠湖,你放心,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也相信是月樱推我下的水,我不会让她们再爬到我头上,肆意妄为。”

翠湖眼睛红肿,不可置信的看着月千澜,她哽咽哭泣,激动地哭笑道:“小姐,你……你竟然第一次相信我说的了?以前她们故意在背后欺负你,让你受伤,都是她们使得阴谋诡计。这一次,她们更是大胆,居然想要害死你……”

月千澜替翠湖擦了眼泪,她眸光微眯,冷声嗤笑道:“不……她们不想让我死,她们只是想让我心死而已。翠湖,关于月樱推我下水的事情,你先不要告诉旁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我需要你替我送一封信出去。”

翠湖有些怔愣,瞧着小姐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冷光,她愣愣的看着月千澜:“小姐,你变了……”

“脑子摔了一下,看清楚了很多事。翠湖时间紧急,你赶紧按我说的办,速速出府送信……”月千澜走到书桌前,摊开纸,提笔写了一封信。

信封封好,她递给翠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质上乘的玉佩。

“这块玉佩还有这封信,一起送过去,你速去速回……”

翠湖连忙接了信和玉佩,小姐真的变了,做事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且,她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只需要一个眼神,便令人心生敬畏。

这样的变化,令她欣喜。

她非常激动的点头:“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送到,只是不知,这封信送到哪里?”

月千澜靠近翠湖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翠湖眸光一亮,眸底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连连点头。

翠湖将信和玉佩,揣进了怀里,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月千澜坐在床榻,凝着铜镜里的自家,轻声一笑:“月樱,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喜欢太子殿下,怪不得你会恨我入骨。你既然喜欢太子殿下,我又怎么好辜负你这一片深情厚谊呢。”

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一个端着药碗的老嬷嬷,未等月千澜吩咐,便已经率先推门而入。

“大小姐,听翠湖说你已经醒了,这是二夫人让大夫为你熬制的汤药,既然醒了,赶紧把这药喝了吧?”

月千澜凝眸看了眼老嬷嬷手中的汤碗,碗里黑漆漆的,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这碗药,她前世记得很清楚,她喝了这碗药,结果这一天夜里,她便高热不退,险些丢了命,最重要的是,额头的那道不大的伤口,居然发炎流脓。

后来,伤口是好了,可惜却留了一道疤。

这碗药,不是救命而是索命的。

“大胆奴才,我没让你进屋,你倒擅作主张进屋了?你到底还把我这个嫡小姐放在眼里没有?”月千澜微微挑眉,抬手狠狠的甩了老嬷嬷一巴掌。

老嬷嬷被月千澜这一巴掌扇倒在地,手上的药汤洒了她的手臂,她顿时疼的嚎叫起来:“哎呦,我的胳膊啊……”

里面的动静,惊扰了外面的人,恰巧这时,沈二夫人和月樱再次过来看望月千澜。

沈二夫人在大丫鬟岚裴的搀扶下,顶着一头的珠翠金凤簪风姿犹存的疾步而来。

“哎呦,澜儿啊,你终于醒了?你可担心死二娘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我已经让大夫看过了,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额头蹭破了点皮,抹点药膏就行了,不会留下疤的。

赵嬷嬷这是怎么了,怎么倒在地上,汤勺都洒在了自己的身上?我不是让你端给大小姐喝吗?你是怎么办事的?”沈二夫人关切完月千澜,一转眼看见赵嬷嬷倒在地上哀嚎喊疼,她沉了沉脸色,冷斥道。

赵嬷嬷有些怨怼的瞥了眼月千澜,她苦着一张脸跪在地上抹眼泪:“夫人啊,我好心给大小姐送汤药来,结果大小姐她不分青红皂白,便给老奴一耳光,老奴兢兢业业伺候老爷夫人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受此大辱,夫人你可一定要帮老奴讨回公道啊。”

沈氏脸色沉了沉,带上了一丝严厉,看向月千澜:“澜儿这是怎么回事?赵嬷嬷招惹你了,你居然不顾及我的脸面,给她难堪?你不是在打赵嬷嬷,你是在打我的脸。

澜儿,你母亲病弱被送佛寺静修,我操持丞相府这么多年,我可曾有一丝一毫慢待了你这个嫡小姐?我掏心掏肺的待你好,你就是这样回报给我的?”

沈氏这一番指责,直接将月千澜往忘恩负义里贬低。

好似,她宽容大度,一视同仁,月千澜这个嫡小姐却不领受她的恩情,任性胡闹,给她难堪。

如果这件事,传到了丞相月晟丰的耳中,月晟丰一定会不会饶过月千澜。

月千澜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她抿唇淡淡一笑:“二娘说什么呢?你可不能听这个老奴胡说,我刚刚醒来,眼前一片模糊,还未开口喊人进来伺候。结果赵嬷嬷不请自入,端着一碗汤药便往我这边扑。

她穿的黑漆漆的,身材又臃肿不堪,远看就像一个球一样。我视线模糊一时没看清,我以为是一个巨大的耗子溜了进来,我害怕的不得了,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打完之后,我才发现她不是耗子,而是赵嬷嬷。

二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我依附于你,事事都听你的,我怎么可能故意针对你手下人,给你难堪呢,你实在是误会我了。”

赵嬷嬷气得浑身发抖,耗子?大小姐这是明里暗里的骂她不是人吗?

她脸色青白交加,颤抖着手指着月千澜。

“大小姐你……骂我耗子?二夫人,大小姐她明明是故意的,她在撒谎。”

月千澜佯装晕眩,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床榻,她的手掌撑着额头,低声呻吟了一声:“哎呦,二娘我头晕,头也疼。我认错了,如果赵嬷嬷还是不依不饶,我看,你干脆派人去喊父亲过来,让他判断一下这件事的对错吧。我这好端端的落水,也得好好查一查……”

沈氏眸光一闪,随即勾唇笑道:“应该是一场误会,赵嬷嬷没什么事,你先退下吧。伺候主子,你也是不当心,不经澜儿允许,你怎么能擅作主张闯进来呢。赶紧收拾了碎片,退下去……”

赵嬷嬷有苦难言,欲言又止,手臂上被汤药烫的火烧一般痛,她却不敢忤逆沈氏,只得低头应了一声。

刚要弯身去捡那碎片,月千澜却立即阻止了:“赵嬷嬷,我刚刚眼花了,我没看清楚,把你错认为了一只耗子了。这地上的碎片,你别捡了,待会我自己处理,就当是我向你赔罪。”

赵嬷嬷脸色难看极了,她瞪了眼月千澜,眼神锐利的犹如刀子一般。

月千澜作势起身,要蹲下身去捡碎片,可惜她刚刚动了动身体,又软倒在了床榻上。

“二娘,我头疼,捡碎片的事情放一放,我们先问问到底是谁推我下水这件事吧?关乎到我性命,我一定得亲自过问……”

沈氏瞥了眼一直沉默的月樱一眼,眸底的暗示,不言而喻。

月樱战战兢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向月千澜走近了几步,咬着唇瓣怯弱的看着她:“大姐,是我不对,我没想到,我身边居然会有如此心思歹毒的人,你落水,其实是我身边的奴婢下的手,我真的没想到,她会那么大胆。都是妹妹不好,差点害死了姐姐,大姐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你要是觉得愤怒,你要打要骂,我都悉听尊便。”

月樱一边说,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神情楚楚可怜,好似受伤落水的人是她,月千澜还没责问她一句,她自己倒哭得可怜。

沈二夫人抿唇笑着,接过话茬道:“澜儿啊,樱儿她快愧疚死了,一直向我哭诉忏悔呢。说起来,是她身边的贱婢犯错,和她没多大的关系,你就别怪你三妹了,好不好?”

月千澜冷眸凝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以前她还挺蠢,傻傻的被她们玩弄与鼓掌之中,她们说什么,她都信。

也难怪,刚刚她醒来,她们连避讳都不避讳,只是站在屏风外,窃窃私语。

她月千澜在她们的眼中,应该是一个蠢到不能再蠢的蠢猪。

如今想来,她或许是被自己给蠢死的,那么明显的演戏,她怎么当初就察觉不出来?还掏心掏肺的把她们当作亲人,事事都依赖着她们。

真是瞎了狗眼了,被猪油蒙心了。

如今再见昔日的仇人,她满心的恨意滔滔,快要将她淹没了。

但她,必须得压抑住那汹涌的恨意,一点点的慢慢整死她们。

既然她们喜欢演戏,那她月千澜只能戏精上身,陪她们唱大戏了。

月千澜唇角微勾,淡淡一笑道:“瞧三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道人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呢,我自从醒来,可一句话都没说呢。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二夫人没料到月千澜会这么说,咄咄逼人的语气,更是让她眉头微蹙。

月樱眸光一转,脸色一白,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大姐,如果你有什么怨言,你就尽管惩罚我吧,我甘愿领受。”

月千澜微微挑眉,抿唇笑了:“好啊,既然三妹恩怨分明,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这碎片也需要捡起,三妹如果要赎罪,那便蹲下来,用手捡起那碎片吧。记住了,不许用任何的工具协助。”

沈二夫人皱眉,刚要开口,月千澜便回头看向沈二夫人,抿唇笑道:“二娘不会偏心于三妹,便连三妹向我赔礼道歉,也要说成是我故意借机刁难她吧?”

沈二夫人顿时哑口无言,她睁着眼睛,看着月千澜。

突然觉得,怎么这一眨眼之间,这个丫头,一觉醒了,犹如变了一个人似的。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了咄咄逼人的味道,以前,她可从来都是听她这个二娘的。

沈二夫人压下狐疑,勾了勾唇角:“澜儿,你说什么呢,二娘怎么会偏心你三妹,我向来赏罚分明的……不过……”

“那就好,我素来都知道二娘赏罚分明的。”月千澜立即打断了沈二夫人的话,随即她眸底划过一丝冷光,瞥向月樱:“三妹妹别耽搁了,快点捡吧,也好让我看看三妹妹的诚意。”

月樱眼睛微红,手指搅着帕子,有些无措的望向了沈二夫人。

门口还守着几个丫鬟呢,如果她今天屈膝替月千澜捡碎片,那么以后,她还有什么颜面在丞相府维持三小姐的架子。

偏偏,沈二夫人被月千澜堵得哑口无言,不能出言相帮,否则只要她插话一句,月千澜一定会给她冠上偏袒庶女的名声。

一旦这样的名声传出府去,她多年来维持的公正无私的名誉,将会毁于一旦。

所以,月樱和她沈氏的名誉相比,沈氏选择了后者。

月千澜抚着额头,瞥着脸色难看的月樱,声音带了一丝冷意:“怎么,三妹妹是不想认错,也不想向我赎罪了?原来,刚刚三妹妹的那一番声情并茂的忏悔,是向我做戏呢?”

沈氏瞥了眼月樱背后的赵嬷嬷一眼,扬了扬下颌,赵嬷嬷跟随沈氏多年,自然心领神会她的意思。

赵嬷嬷伸手狠狠的推了月樱一把,月樱的脚步踉跄往前扑,狠狠的扑到了月千澜的脚边。

月千澜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道:“三妹妹,我只是让你捡碎片罢了,你用不着向我行那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三妹妹的大礼。”

月樱咬牙低垂了眸眼,忍住满腔的怒火,娇弱的说道:“大姐姐你受得起,比起你额头的那道伤疤,小妹我受得起。”

月樱跪在地上,咬牙忍着眼前的屈辱,忍着眼眶里的热泪,伸着纤细白嫩的手指一点点的捡起那碎片。

月千澜眸底冷光一闪,薄唇微勾,双脚下了地。

“三妹妹仔细你的手啊,千万要小心些……”

月千澜的脚,不小心的踩了月樱的手一下:“哎呦,三妹妹对不起,我想要下床帮你,结果没有留意,居然踩到了你的手。”

月千澜一边说,一边脚下用了力道,顿时耳边传来咯吱咯吱骨头碎裂的声音。“啊……”月樱便惊叫一声,碎片割破了她的纤纤手指,殷红的血液滴落在了雪白的碎片上。

月千澜挪开脚,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她连忙蹲下身,捂住了那只流血的手指:“哎呦,三妹妹哟,我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赶紧回去包扎伤口吧,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捡碎片了,你快点去擦药膏,否则耽误了,可能会留疤的。”

月樱疼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她抬头,怨恨的瞪了眼月千澜。

月千澜抿唇轻笑,特别无辜的眨眼看着月樱:“三妹妹,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的丫鬟推我落水,我不计前嫌,给你赎罪的机会。你也心甘情愿认错,我不小心踩了你的手,也不是故意的,所以我落水,你流血,我们之间两清了好不好?”

月樱咬牙,明明气急,却为了大局,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愤怒,僵硬着嘴角,对着月千澜淡淡一笑。

“大姐,我没有怪你,原本就该是我的错……”

月千澜:“哦,那就好,你赶紧回去包扎一下伤口吧,否则难保不会留疤,以后你弹琴什么的,手上留了一个疤,总归不好看。”

月樱眸光一颤,有些慌乱的捂着流血不止的手指,求救般看向沈氏:“二娘,我……我的手流血了,我怕会留疤,我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沈氏冷了眉眼,冷声道:“现在还不行,处理了你大姐落水一事,你再回去。”

月千澜担忧的看着月樱:“三妹,你这手耽搁的时间长了,恐怕会留疤。”

月樱带着哭腔,看向沈氏:“二娘……”

沈氏不理会月樱,冷了脸色,若有所思的瞥了眼月千澜,月千澜对上她的视线,对着她盈盈一笑。

沈氏移开目光,低声命令外面的人:“将那个推大小姐落水的贱婢带上来……”

沈氏一声令下,门外几个奴仆架着一个伤痕累累,满身血迹的丫鬟进了屋子。

丫鬟被推倒在地,咳了一口血。

月樱吓得脸色惨白,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丫鬟低声求饶:“求求二夫人饶了奴婢吧,我……我真不是故意推大小姐落水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氏冷笑一声,走到丫鬟身边,抬脚又狠狠的踹了那丫鬟的心窝:“大胆奴才,死到临头还要狡辩吗?说,到底是谁派人来取大小姐命的,如果你能如实招来,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不死。可你若是执迷不悟,那便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翠玲,你可要想想清楚啊,你自己不惜命,你的家人可还会遭此连累的啊。”

翠玲立即跪地磕头,原本还有所挣扎,现如今,她怕累及家人立马便招了。

“二夫人,奴婢招了,我招,还希望你能放我家人一马。没错,大小姐是被我推落水中的,并不是三小姐指使我做的,而是另外有人买通我,让我下此毒手的。这一切,跟其他人无关,都是奴婢一人的罪过,还请二夫人惩罚我一人,不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沈氏扬眉,抿唇一笑,看向了月千澜。

“澜儿,你看这事真的和樱儿无关,你们姐妹千万别为了这件事产生隔阂啊。我再审问一下这丫头,看看究竟是谁指使她这么做的?”

月千澜抿唇淡淡一笑,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蒙蔽她双眼而演得一出戏。

她就静静的看着,看着这场戏该到底怎么落幕。

“二姨娘看着办吧,我相信你。”

沈氏眯眼笑了,这才对嘛,这才是她熟悉的傻白甜月千澜啊。

沈氏彻底放下心中的狐疑,转身再次看向翠玲。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翠玲眸光闪烁,眸底更是带着惧怕的光芒,她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香囊,颤颤巍巍的递给了沈氏。

“二夫人,我也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但是那人找到我办事,给了我这个香囊。他们让我事成后,把这个香囊丢在府外作信号。我还没来得及丢,便被人抓住了,二夫人,我真的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啊。”

沈氏接过香囊,看着香囊不俗的材质,还有那巧夺天工的绣技,特别是香囊用的布料是皇家才能用的明黄色。

所以,她的手,不由微微一抖,只觉得这香囊重如千金。

她眸光微闪,瞥了眼月樱。

月樱立即低声叫了一声:“这……这个香囊,我见过……”

月千澜唇角勾笑,微微挑眉问:“哦,三妹在哪里见过啊?”

月樱用帕子裹住了流血的手指,满面惶恐的看了眼月千澜,又看向沈氏。

“二姨娘,你先遣散这些人出去,这件事牵扯极大,更是牵连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我们需得谨慎。”

沈氏也满脸惶恐,大手一挥,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屋内,只留下月千澜,月樱,沈氏三人。

月千澜微微挑眉,演技拙劣,漏洞百出,不合常理,所以前世,她真的是被自己蠢死的。

她居然,完全相信她们的话,并且深信不疑。

月千澜只觉得脑仁疼,前世,她的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

沈氏抓住月樱的手,紧张的问道:“这香囊究竟是谁的?你在哪里见过?”

月樱诚惶诚恐,吓得小声哭了起来:“二娘,我怕……这香囊的主人,他是……他是太子殿下啊。我……我曾在慧颖公主寿诞上,见过太子殿下佩戴这个香囊啊……”

沈氏一惊,倒吸一口冷气,连忙看向月千澜。

“澜儿啊,我这可怜的大丫头,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太子殿下,他怎么会对你下此毒手啊?”

月千澜不语,眯眸浅笑。

她的眸光,瞥了眼门口处,房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条缝,然后她看见,一条犹如鬼魅般的身影闪进了屋内。

她眸光流转,一抹冷光划过眼底,随即她勾唇看向仍然在演戏,演得不亦乐乎的沈氏。

“二娘,仅仅凭一个香囊,你真的能够断定,这个人是就是太子殿下?你可知道,诬蔑太子,可是要杀头的。”

沈氏身子一抖,连忙担忧的说道:“澜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气愤,很恼怒,虽然太子殿下派人想要谋杀你,但我们却不能声张啊,你也说了,诬蔑太子是会杀头的。所以,我们不能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只要我们母女三人心知肚明就好。”

不过,我实在不知道,太子殿下,他究竟为什么要谋杀你啊,他不是已经向皇上请了圣旨,求娶我们月家千金了吗?他为何还要向你下毒手啊?”

不得不说,沈氏避重就轻的话语挺巧妙,她忽略掉月千澜的狐疑,一步步将谋害罪名按在了太子身上,然后又引出太子这么做的原因。

月樱小声接过沈氏的话茬,继续说道:“大姐,小妹有一些话,藏在心里很久了,如果现在不说,我怕以后会害死你啊。”

月千澜呵呵一笑,眨眨眼看向月樱:“三妹请直言不讳,我这人还挺怕死的。”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大仇还未报,她可不是惜命的很嘛。

月樱咬着唇瓣,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说道:“大姐,曾经我在慧颖公主寿宴上,亲眼见过太子替二姐捡过帕子。而且,这些天,外府一直有书信送往二姐那里。我怀疑,那些书信是太子殿下传给二姐的,太子殿下他可能喜欢二姐,此次太子殿下请求陛下赐婚,他一定是求娶二姐的。但是……”

月樱欲言又止的看了月千澜一眼,不忍说出接下来的话。

沈氏眸底闪过愧疚,拉住了月千澜的手:“澜儿,我没想到,原来太子殿下喜欢的是你二妹。虽然,你二妹比你漂亮,有才气。可她到底是一个庶女,如何比得过你嫡女的身份?堂堂一国太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庶女为太子妃呢?”

月樱立即继续说道:“二娘说的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太子倾心二姐,那么身为嫡长女的大姐,就会是一个阻碍。所以……所以……”

月樱有些惧怕,不敢说下去。

沈氏佯装恼怒,瞪了月樱一眼:“所以什么,你快说,我们也好想出对策,不让澜儿成为太子的阻碍啊。”

“所以,我猜测,大姐成了太子的眼中钉,除之而后快。太子便秘密买通了我身边的翠玲,利用翠玲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推大姐落水,打算让大姐活活淹死。大姐一死,嫡长女不在,那么二姐这个月府长女便有了合适的身份成为太子妃了。”月樱捂着疼痛的手指,忐忑不安的猜测。

沈氏眼睛一红,扑到了月千澜身上,无比伤心的哭道:“我可怜的澜儿啊,虽然倾华是我的女儿,可是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啊,太子殿下他怎么能为了迎娶倾华,而想要害死你呢?

澜儿啊,我们一定要想一些对策,让太子殿下收手。否则,堂堂一国太子,想要你的命,那是轻而易举的啊。”

月千澜眸光微冷,唇角微勾,她推开缠在她身上哭得像个泪人的沈氏。被这个毒妇碰一下,她都觉得恶心的不行。

偏偏,现在她还得陪着她唱大戏,当真是备受煎熬啊。

“二娘,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可不想死,更不想成为太子的阻碍啊……”月千澜佯装害怕的低声道。

沈氏眸底闪过得逞的精光,她又瞥了眼月樱。

月樱立即上前,拉住了月千澜的胳膊,开始替她出谋划策。

“大姐,三天后,是二姐的庆生宴,爹爹说了,要热闹隆重一下。届时,他会把几位皇子和太子都请过来,好好的替二姐过生辰。到时,如果太子向爹爹求婚,你可以主动向爹爹回绝,你没有嫁给太子之意,即使太子求娶的是你,那也只不过是太子的烟雾弹而已。

你千万别信太子的话,你一定要坚决拒绝太子的求婚。唯有让太子知道,你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太子才会认为你没有威胁,从而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所以,前世,月千澜受了她们的怂恿,当众拒绝了太子的求婚。

那一晚的情形,月千澜都不忍回首,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太子那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里闪烁的晶莹亮光,意味着什么。

月千澜攥紧了衣袖,僵硬的扯着笑意,佯装感激的看向月樱。

“三妹,大姐要谢谢你,替我寻找到了一条生路。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一一照办的。”

沈氏与月樱对视一眼,彼此眸底闪过一道轻蔑不屑的暗芒。

在她们眼中,月千澜就像一个傻子,一个任由她们摆布的提线木偶。

两个人又安慰了月千澜一番,让她好生养病,其余不用担心,只要照着月樱所说去做,太子殿下一定会放过她的。

月千澜眉眼温顺,颔首应了。

两个人欢欢喜喜,且胸有成竹的离开了月千澜这里。

月千澜勾唇冷笑一声,随即眸光瞥向一处阴暗角落。

“出来吧……”

一个身穿黑色衣衫,黑布蒙面的黑衣人,缓缓从隐秘处慢慢走出来。

她凝了他片刻,随即低声问道:“她们刚刚说的,你听清楚了吗?”

黑衣人眸光深邃,静静的凝着她,点了点头。

月千澜低声一笑:“好,那你就回去,把她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叙述给那人听。记住,让那人不要打草惊蛇。”

黑衣人一言不发推开门,回头缓缓的凝了她最后一眼,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不见。

此人轻功已经到了登峰化极的地步,一般的内宅府邸,在他眼中,如同过无人之境一般。

但月千澜知道,纵使此人轻功了得,却不及那人的万分之一。

翠湖小心翼翼的推门入内,瞪大眼睛扫了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她才缓缓的舒口气。

“小姐,那人走了?”

“嗯,回去报信了,三天后的寿宴一定非常有趣。”

“小姐,你让我送信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我当时拿着玉佩找到了那家酒楼的掌柜,直接甩出这个玉佩,掌柜当场就傻眼了。然后,我就见到了那个黑衣人……”

月千澜眸光闪烁,心底隐隐作痛,原来,只有她一人不知他的深情而已。

凡是在他身边的人,恐怕早已知悉了他的心思,所以那个掌柜看见她的玉佩,才会这么激动。

“关于这件事,你别多问了,知道太多,对你不好。翠湖你记住,以后有些话即使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能轻易说出口。一句话,有时,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月千澜善意的提醒。

前世,翠湖可不就是因为一句话丧了命吗?

翠湖缩缩脖子,有些害怕的连连点头:“小姐,我记得了,我以后多做事,少说话。”

“嗯……”

月千澜下床来,缓缓的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瓦片

翠湖连忙夺下那碎片,有些担忧的说道:“小姐,别碰这碎片,里面恐怕有毒。”

月千澜缓缓的站起身,低声嘱咐翠湖:“把里面的药渣弄出来,你想办法找到府外的大夫,好好查一查这里面都是什么药。”

“哦对了,你今晚警醒点,帮我留意一下月樱那边的情况。”

翠湖满腹疑惑,张张嘴想问,思及刚刚月千澜警告她的话语,她立即捂住嘴巴,睁大眼眸狠狠的点头。

月千澜缓缓的走到铜镜前,抚着如花似玉的容颜,还有额头的那道伤疤,她喃喃自语道。

“今晚的月府,注定不会平静……”

……

翠湖迷迷瞪瞪的守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时,突然三小姐那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翠湖揉揉眼,眸底闪过一丝亮光,小姐料事如神啊,三小姐果然要出事了吗?

她出了院子,去打听月樱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她回到大小姐这里,月千澜已经坐在了梳妆桌前,拿了一把木梳,梳着自己的长发。

“小姐,你果然没料错,三小姐她出事了。”

“哦,出了什么事儿?”

“三小姐昨天捡碎片时,伤了手指,后半夜时,她手指上的伤口便红肿了起来,然后渐渐身体起了热,如今一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居然压不住高热。现在她整个人都处于昏迷不醒,药石无用的地步。”翠湖闪着晶亮的大眼睛,激动无比的回道。

月千澜轻轻的勾唇,冷冷一笑:“哦,原来是这样啊,三妹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了啊,翠湖你将昨晚根据药渣,列出的清单带上,顺便再带根据药渣配得一些药过去。身为嫡女,我这个长姐,必须去看望一下三妹,并且把二娘煮给我的珍贵汤药送给三妹服用,说不定这一剂汤药下去,她便醒了呢?”

翠湖昨晚悄悄的潜出府邸,刚刚转了一个拐角,打算去找大夫验一验那药渣到底有什么猫腻。

结果,那个黑衣人拦住了翠湖的去路,将她带进了一家药铺,药铺里的大夫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便查出了那药渣的中药成分。

随即,翠湖按照月千澜的吩咐,让大夫列了一份药方,然后又抓了又药渣成分一模一样的中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月千澜今晚,便让她们都瞧瞧,究竟是她蠢笨如猪,还是她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刚刚到了雪樱院门口,月千澜便听见沈氏哭泣到快要断了气的哀嚎声。

“樱儿啊,我的好女儿啊,你快点醒醒,睁开眼睛看看二娘啊。二娘替你请来了京都所有的大夫,你可一定要挺过来啊……”

一声声,刺耳至极,却让月千澜觉得格外的好笑。

瞧瞧,她的好二娘,又开始了唱大戏。

月千澜跟翠湖踏进院子,便看见院子里站着不少人。

正厅里,更是挤满了满面愁容的大夫。

她穿过人海,缓缓的靠近月樱的闺房,守在门口的小丫鬟,看见月千澜来了,及时伸手拦住。

“大小姐,三小姐现在病重,怕把病气传染到了其他人的身上,所以二夫人和老爷吩咐了,不得二夫人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月千澜微微挑眉,眸底闪过一丝冷笑。

沈氏这是做贼心虚吗?意图遮掩她所做的恶事,所以即使月樱真的撑不过死了,也没人能够近身,了解真正的真相。

“你去向二娘通禀一声,就说我这里有副起死回生的方子,能够救三妹脱离险境。请二娘,务必要相信女儿,千万不能耽误了三妹的病情。”

小丫鬟眸光一亮,连忙点头,掀开门帘进了屋。

过了片刻,门帘被掀开,走出许久未见的丞相月晟丰。

月晟丰阴沉着一张脸,带着审视瞥了眼月千澜。

“樱儿如今病重,不是你开玩笑的时候,没什么事儿,给我滚回你的房间里。这一次,若不是你让樱儿捡什么碎片伤了手,她又怎会变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

跟你娘一样,都是扫把星,若不是你二娘一力阻拦替你说好话,我早把你送去你母亲那里静修去了。

你给我安分一些,千万别再给我招惹事端,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滚,现在我不想看见你……”

月千澜暗暗咬牙,心中的恨意滔滔。

前世,月晟丰就从来都不给她好脸色,出了事,他只会把责任推给月千澜,从来不去计较月倾华和月樱的罪过。

他将大女儿视若敝履,将二女儿三女儿捧在手心,视为掌上明珠。

摊上这么一个渣爹,也难怪前世,她格外依赖,总是在她面前扮演白脸的沈氏。

在月府,她没有倚靠,唯有听从沈氏,她才能过上一些人的日子。

可是,到头来,沈氏只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月千澜脑海里千思百转,最后她低下头,佯装惴惴不安的说道:“父亲,昨晚的事情,我是有做错的地方。我失手打碎了二娘端给我的汤药,我本来要自己捡那碎片的,可是三妹为了赎罪,主动请缨要帮我捡。

我当时头晕的厉害,无法阻止,二娘在一旁一直说,奖罚分明,这是三妹该做的。虽是如此,但是让三妹捡碎片,我于心不安,所以我便强撑着头部的眩晕,下床帮三妹的忙。却不想,我实在晕眩的厉害,视线模糊一片,一不小心便踩了三妹的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就想让三妹回去包扎伤口了,可是二娘却说,先查清楚我被推落水一事。我是一个女儿,自然无法反驳父母的命令,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月晟丰看着有些委屈的大女儿,他稍微缓和了一下神色,低声问道:“落水一事,查清楚是谁了吗?”

月千澜抬起头,眸底闪着恐慌,她噗通一声,狠狠的跪在了地上。

“父亲,你一定要救救我,二娘说,有人想要我的命,说我阻碍了二妹的青云之路,父亲,我还不想死,纵然你再不喜欢我,我的身上到底流着你的血,你救救女儿吧。”

月晟丰微微怔愣,似乎没想到月千澜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好似如临大敌,大祸临头的模样。

“是谁要害你……是谁想要让你死,你挡了倾华的什么青云之路?”

月千澜哽咽哭着,眼睛红肿的不像话,她哭泣着回道:“父亲,二娘说,害我的那个人,他是……太……”

突然,沈氏掀开了门帘,从屋内冲出来,打断了月千澜的话。

“澜儿啊,你怎么跪在了地上?快点起来啊,我的乖女儿。樱儿如今昏迷不醒,你头上还有伤,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儿,你让二娘怎么活啊。”

沈氏红肿眼睛蹲下身,将月千澜扶起。

而后,她靠近月千澜耳畔,低声警告:“澜儿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向你父亲提起太子,你父亲定会将你驱赶出月府的。这事儿要是传了出来,谁也保不了你。”

月千澜吓得身子一抖,颤颤巍巍的跟着沈氏起了身。

月晟丰蹙眉,瞥了眼沈氏:“澜儿说有人要害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千澜耷拉着脑袋,缩在沈氏身后,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沈氏非常满意她这个反应,随即她拿了帕子擦着脸上的泪痕,低声哽咽哭道:“老爷,是樱儿身边的一个丫头,失手把澜儿推下了水,事后,我也罚了那丫头,并且将她驱赶出府了。说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管教下人不严,才让他们对主人起了歹念,害得澜儿落了水,又害得樱儿昏迷不醒。

老爷啊,妾身兢兢业业操持着这个家这么多年,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我看,老爷不如将大夫人请回来,主持月府家务吧,我……我如今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啊。”

沈氏虽说已经年近四十,可是她平时注重保养,依旧风韵犹存。

她捏着帕子,期期艾艾的哭泣着,一双碧水秋波的眸子红肿不堪,白皙娇嫩的脸颊布满泪痕,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着实把月晟丰的心,都给哭软了。

月晟丰甚至顾不得旁人在场,立即上前几步,揽住了沈氏,低声哄道:“别哭了,你这掉的眼泪够多了,府里的事情多,偶尔有一两次意外发生,我又不会怪你,你别自责。

说到底,这些事情,又与你有什么关系,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这个所谓的嫡长女惹出的祸端?”

得,转了一圈,沈氏又成功的把焦点,转到了月千澜的身上。

月千澜心底冷笑,她这个二娘,可真不是省油的灯,若论心机手段,还真是深沉到令人发指啊。

月晟丰搂着沈氏,瞪着月千澜:“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三妹的丫鬟怀恨在心,居然想要害你的命?是不是你平日里,仗着嫡女的身份在府里任意妄为,惹得下人对你都不满?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三妹的事情,惹得她身边的丫鬟看不过去,想要报复你?”

月千澜暗暗翻了个白眼,感觉真是心累。

沈氏只是那么稍稍一指引,她的父亲大人便向一条狗一般,嗅觉灵敏,自己脑补一出好戏,不分青红皂白往她身上按。

有这么一个爹,她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月千澜佯装非常委屈的看向沈氏,她撇了撇嘴。

沈氏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沈氏柔声劝道:“老爷,这是贱婢找死,又关澜儿什么事儿。澜儿和樱儿都是无辜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澜儿的罪过,而是要想办法救救樱儿啊。这么一个花季年纪,她可不能就这么去了啊。”

月晟丰突然想起,刚刚月千澜说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方子。

他一双眸子似把锋利的剑,射向了月千澜。

“你刚刚说有起死回生的方子,你确定不是在诓骗,胡闹?”

月千澜连忙点头,颤颤巍巍的献上揉的发皱的方子。

“这个据说是珍贵无比的很,我都没舍得用,如今见三妹病入膏肓,我实在不忍心,只得忍痛割爱了。”

恰在这时,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呼啦啦的闯进了一群人,人还未到,哭泣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

月晟丰蹙眉,还未发火,他眯眸便看见不远处袅袅走来的一个俊俏佳人。

她穿着桃红色大袖高领掐腰的丝绸裙子,身姿绰约,眉眼精致漂亮,头上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发簪。

五官精致,杨柳细眉,鼻子挺翘,唇形丰满娇艳,俨然是一个江南美人。

月晟丰眸子微微恍惚,连忙松开了沈氏,大跨步冲向那美人奔去。

沈氏脸色一白,眸底的怨恨,不受控制的射向那美人。

“柔儿,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过你,这里一切有我,樱儿不会有事的吗?你身体不好,受不得任何风寒的。”月晟丰护住那美人,温和了脸色,柔声说道。

月千澜眯眸凝着那美人,盈盈一笑。

三姨娘柳婉柔柳氏,不可多得的古典美人,月晟丰多年呵护在手心的心尖宠。

可惜啊,她的命不好,被二夫人算计死,到死都不知道谁害了她。

而且,最蠢的就属月樱,自己的亲娘被二夫人害死,她居然一无所知,依附着二夫人,甘愿成为月倾华的狗。

“我担心樱儿,听说她现在情况非常不好,我放心不下。老爷,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樱儿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看着她出事啊,否则,我一定会活不下去的。”三姨娘爬在月晟丰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哭得月晟丰的整颗心,都碎了。

月晟丰安抚住柳氏,随即看向月千澜,咬牙说道:“你那个什么方子,是从哪里得来的?快点交给大夫,让他们看看能不能用……”

月千澜小心翼翼的对月晟丰说:“父亲,让我交出方子也可以,有几句话,我想单独与你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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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重生之冷心太子妃


柳氏抓住月晟丰的衣袖,苦苦哀求:“老爷,樱儿等不及了,你别犹豫了,快点答应大小姐吧。”

沈氏有些狐疑看着月千澜,脸色凝重。

柳氏着急,哭着央求月晟丰。

于是,月晟丰带了月千澜去了偏房。

偏房里,月千澜将方子递给月晟丰。

“父亲,这是昨天我落水后,二娘让赵嬷嬷帮我熬的汤药的那个药方,赵嬷嬷说,这药方是二娘花了千金,买过来的一个起死回生的方子。我不小心失手打碎了汤碗,无福喝那碗药,到现在我头还疼呢。

所以,昨晚我便让翠湖捡了药渣出府,让其他大夫帮我配出一模一样的药方来,同时还抓了一些药,本来是打算我自己用的。可是天刚刚亮,我便听下人说,三妹因为手指受伤,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我担心三妹,纵然这药再珍贵,我也得献出,留给三妹。

父亲,你拿去给三妹喝吧,我粗皮厚肉的,忍一忍无碍,可别耽误了三妹的病情。二娘的这个方子极其珍贵,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啊。”

月晟丰接过方子,有些狐疑的看向月千澜:“为何要私下和我说这件事,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不是更能凸显你的懂事和你二娘的善良吗?”

月千澜小心翼翼的咬着唇瓣,低声回道:“父亲,二娘不知道我私自配了这个药方,如果被她知道,她会责怪我不懂事的。我不想伤了二娘的心,更不想耽误了三妹的病情,所以我只能如此了。”

月晟丰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好像挺懂事。

他脸色微缓,轻轻拍拍月千澜的肩膀:“别怕,如果你三妹真的好了,我会记住你的好的。”

月千澜有些受宠若惊,激动的眼眶里都飙出了泪。

月晟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么多年,因为她母亲的原因,他厌恶着月千澜。

月千澜说是嫡女,可是无论吃穿还是住的地方,却连一个庶女都不如。

二女月倾华那是自一出生起,便被高僧预言,她的命格贵不可言,是皇后之命。

三女因为是三姨娘柳氏的女儿,所以他便爱屋及乌,对月樱疼爱有加。

他将疼爱与恩宠都给予了二女三女,留给大女儿的只有冷眼与怒骂。

如今,关键时刻,还是大女儿挺身而出。

沈氏即使有这个方子,也暗暗的藏着不肯献出,眼睁睁的看着月樱死,想到这里,月晟丰的眸光冷了冷。

无端的,对沈氏多了几丝厌恶。

月晟丰拿着方子,回了正厅。

三姨娘眼巴巴的等着呢,看见月晟丰捏着方子出来,她立即眼睛一亮,夺过了那个方子。

“这就是能救樱儿命的方子?太好了,赶快让大夫去抓药煎药……”

“三姨娘,我这里有配好的药,赶紧拿去熬了,端给三妹喝吧。翠湖,快点把那包药给三姨娘,可别耽误了三妹的病情。”月千澜急忙让翠湖交出药包。

翠湖把药递给了三姨娘,三姨娘红了眼睛,颇为感激的看了眼月千澜:“还是澜儿懂事,这个恩情三姨娘记下了。”

月千澜低垂了眼眉,勾唇冷笑,大戏拉开帷幕了。

“多煎一碗出来,澜儿也受了伤,也该喝一碗。”月晟丰低声吩咐了一句。

三姨娘连连应了,连忙让丫鬟拿着药包,去膳房熬药。

月晟丰的一声澜儿,让月千澜激动的泪流满面,她睁着泪眼盈盈的眸子,可怜巴巴无比感激的看着月晟丰。

月晟丰有些心酸,堂堂一个嫡女,居然养成了这么一个怯弱,忐忑不安,极其小家子气的样子,这是他的错,更是沈氏的错。

月晟丰不满的瞪了眼沈氏,沈氏不明所以,有些狐疑看向月千澜。

月千澜低着头,激动的哽咽哭泣,看都没看沈氏。

几个人或坐或站,守在正厅,等着汤药熬成,喂给月樱。

沈氏坐在正方,眼观鼻鼻观嘴,一副当家大夫人的做派。

月晟丰担忧的攥着三姨娘的手,时不时的哄哄她。

沈氏嫉妒的红了眼,偏偏敢怒不敢言。

月千澜站在一旁,安静的当一抹空气。

一炷香后,汤药熬好,小厮端上两碗黑漆漆的汤药上来,一碗放在了月千澜面前,另一碗被丫鬟端进去,去喂月樱了。

“澜儿坐吧,你头上还有伤呢,快点把药喝了。”月晟丰瞧着大女儿诚惶诚恐的模样,蹙眉吩咐月千澜坐下喝药。

月千澜欣喜万分,泪水更像下雨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掉。

翠湖扶着她坐下,月千澜拿着帕子擦着泪水,端起了药,便往嘴上送。

岂知,屋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瓷碗落地的脆响。

几个丫鬟惊慌失措的喊道。

“三小姐,三小姐你怎么了?”

然后,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的从屋里冲出来,跪在了正厅中央。

“老爷二夫人不好了,那碗汤药有问题,三小姐刚刚喝了一口,就口吐鲜血,快要不行了。”

三姨娘脸色一白,喊了一句她的女儿,站起身便向屋里冲了进去。

月晟丰脸色暗沉的可怕,他急忙起身走到月千澜面前,狠狠的挥落了月千澜抿了一口的汤药。

月千澜傻愣愣的抬头看向月晟丰:“父亲……”

月晟丰气得脸色青白交加,颤抖着手指指着月千澜:“这就是你献的起死回生的药方?”

“父亲,我不知道啊,我也是被害者啊。”月千澜眸底闪过惶恐,猛然跪在地上,抓着月晟丰的衣摆,委屈哭诉。

一句被害者,月晟丰想起什么,一双利眸射向沈氏。

沈氏眉眼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升起,她站起身,惴惴不安的走向月晟丰:“老爷,你别着急,我刚刚已经请了京都里最有名的程大夫过来,他马上就要到了,一定能够医好樱儿的。倒不知,这澜丫头究竟献了什么方子,她不是明目张胆的在谋害樱儿的命吗?”

“啪”月晟丰抬手,狠狠的扇了沈氏一巴掌。

沈氏直接就被打蒙了,这道耳光力道很大,直接把她扇倒在地。

嘴角破裂,有鲜血流出。

沈氏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月晟丰:“老爷,你为何打我?”

月晟丰愤恨的瞪着沈氏:“待会我再找你算账……”

“小姐,你怎么了?”翠湖突然惊呼了一声。

月晟丰转头去看,便看见月千澜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昏倒在地。

门口,突然跑来一个穿着青袍衣裳的大夫,他连忙跑到月千澜身旁,查看了月千澜的情况。

随即,他掏出一颗药丸,塞入了月千澜口中。

“还好中毒不深,她并无大碍。”大夫略带庆幸的说道。

沈氏喜极而泣,激动的看着大夫:“程大夫你终于来了,你快点进屋看看我们三小姐啊,她的病情最重啊。”

月晟丰立即带着程大夫进了屋内,沈氏也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月千澜面前,抓住她胳膊,厉声问。

“你究竟和你父亲说了什么?”

月千澜服了那颗药丸,渐渐的恢复了知觉,翠湖将她扶起来,她靠在翠湖的身上,无比惶恐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二娘,我求求你,别迁怒于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沈氏眸光一转,随即变了一个脸色,她微微叹息一声道。

“澜儿啊,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当着你父亲的面说吧,走,去看看樱儿怎么样了。你的事情,我们后面再处理。”

沈氏半推半拖,带着月千澜进了屋内。

程大夫已经替月樱把了脉,喂给她了一个药丸,然后又开了一些药,吩咐丫鬟去熬制。

一番忙活下来,程大夫无比庆幸的说道:“还好伤口不大,喝得汤药不多,否则便是神仙也难挽回这条命啊。”

三姨娘哭泣着问:“大夫,那……樱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程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眯眼笑了:“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开了方子,照着方子喝药,不出三天便能痊愈了。

不过,你们怎么能给病人喝这种药?她原本便是高热不退,你们还给她喝这种含有毒性的汤药,这不是推她往鬼门关去吗?”

三姨娘脸色一白,她愤恨的瞪向了月千澜:“是她,是她说自己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方子,原来,这不是救命的方子,而是夺命的啊。”

“老爷啊,你说说这丫头,她怎么那么狠毒啊,樱儿可是她妹妹,她居然想要害死樱儿,老爷,你一定要还樱儿一个公道啊。”三姨娘扑到月晟丰怀里,痛恨的控诉着月千澜的罪行。

沈氏见缝插针,立即接了话茬:“哎,真是人心不古啊,这么小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坏的心肠,澜儿啊,你怎么对得起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悉心教养,又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对你的一片期望啊?

这样狠毒的蛇蝎之人,我们月府恐怕是留不住了,老爷,你看这事怎么办?一定要给樱儿一个交代,不能让她稀里糊涂的受了这么大的一个委屈啊。”

沈氏和三姨娘难得统一战线,在府里斗了那么多年,也争宠了那么多年,这一次,月千澜倒成了她们合作攻击的箭靶子。

月千澜无比惶恐,她跪倒在地,一直说着自己冤枉。

沈氏原本还打算留着月千澜,替月倾华铺路。

可是,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却不得不舍出这颗棋子,因为刚刚月晟丰打她的那一巴掌,令她产生了危机感。

“老爷,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难辞其咎,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三妹母女一个交代的。来人哪,将大小姐拖下去,将她押入柴房,稍后再作处置。”沈氏狠狠心,咬咬牙,一副心有不忍的模样吩咐道。

几个小厮冲了进来,架起月千澜的胳膊,便要将她押下去。

月千澜嚎啕大哭,看向月晟丰:“父亲,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二娘为何要这样做的,为何要将一切罪过推到我身上啊。我刚才早已和你说明,献给你的那个方子,是出自二娘之手啊。

我只是借花献佛,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对了,三妹是被那碎片刺破了手指的,一般的伤口并不会导致她会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一定是那碎片上沾染了药汁,药汁里又掺杂了毒性,所以带毒的药汁渗入了伤口内,所以那伤口才会红肿流脓,所以三妹才会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啊。”

月千澜颤抖着手指,指向沈氏:“那碗汤药是二娘吩咐赵嬷嬷端给我喝的,刚刚程大夫也说了,我给你的那张方子是带有毒性的,所以父亲,你想想,这一切究竟是谁一手造成的。”

沈氏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月千澜。

“你……你胡说什么?澜儿你受伤了,所以我便让赵嬷嬷给你熬了药端过去,那药被你打翻,你并没有喝下。你怎么会有那药的药方?该不会是随意编造出来诬蔑于我的吧?

澜儿啊,你小小年纪,不但要毒害樱儿,你居然还要诬蔑长辈?这么多年我对你这么好,难道你就是一只养不大的白眼狼吗?”

“我原本也挺感激二娘,居然花费千金为我寻来一个药方,可惜我一时不慎打翻了药碗,可惜那碗药,所以我便让翠湖拿着药渣,去外面找大夫配了一模一样的药。我原本打算自己喝的,为了救三妹我才忍痛割爱,亏我还满心感激,把这药方当做珍宝,却不想这不是救命的药,而是夺人命的毒药啊。

二娘,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这么狠心对我,你对我有所不满,大可以打骂我出气,何苦要狠心夺走我的命啊。父亲啊,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女儿啊,我是无辜的,我一直都是受害者啊。”

沈氏气得脸色发白,破口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有证据,证明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月千澜拿出事先准备,用布包裹住的碎片药渣,举到众人面前道。

月晟丰眯眸,凝着月千澜,低声说道:“什么证据?”

“这布里面包裹着,昨晚我不慎打碎的汤药瓷碗,这里面还留着药渣,还请程大夫帮忙辨认一下,看一看这里面的中药成分,是不是和刚刚喂三妹喝下的药一模一样。”月千澜将东西,放在了程大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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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梦见祖父、父亲、各位叔叔、兄弟,都没有能从南疆回来……”

“这梦太真实,我在梦里看着满朝欺我白家无男儿,欺我白家无人庇护,看着妹妹们被母亲匆匆送走更名改姓终身不得再联系……”

“看着母亲为洗刷白氏冤屈无门,带着一众婶婶在牢中悬梁自尽,留下血书!”

“祖母,我真的怕极了……”

“大姑娘,把药喝了吧,这药好是好,就是苦了些,不过奴婢给您准备了蜜饯,可甜呢!”

  春桃将一盘蜜饯捧到床前的时侯,白卿言正靠在床头出神,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睁开眼竟回到了宣嘉十五年腊月十四。

“大姑娘,明日二姑娘就要嫁去忠勇侯府了,这样的喜庆日子,大姑娘您可得好好的保重身子,明日里梁王也会来呢!”

  春桃将药递到白卿言跟前,轻声唤道。

猝不及防听到梁王,白卿言忽然痛苦的闭上眼,用力攥紧身下的床单,气息不稳。

01、

  上一世,她是蠢到了何种地步,竟会相信梁王对她情义无双,相信他登上高位的原因是为了替白家翻案,甘为他牛马随他出征为他挣下不世军功,成全他战神的名声,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直到她临死之际,梁王才亲口说出,他是如何与军中副将刘焕章密谋伪造白家通敌叛国的书信,如何在南疆战场坑杀白家所有男儿,如何把白家一门遗孤逼上死路……

  想起死前梁王淡漠戏谑的目光,白卿言血气涌上心口,胃里翻江倒海般绞痛,恨不能活撕了梁王那个薄情寡义的畜牲。

  害死白家满门男儿不说,自己七个妹妹经梁王之手也无一善终,母亲更是被逼迫的三尺白绫自尽在宫门之前……

“二姑娘,这雪大路滑的,您怎么过来了?”

  院内传来洒扫婆子小心翼翼讨好的声音。

  白卿言眼眶涨红,转过头,恰好看见白锦绣推门进来。

  或许是怕怕过了寒气给白卿言,她站在进门的火盆前烤了烤,这才绕过屏风朝内间走来:“长姐……”

  再次看见白锦绣清丽秀净的面容,白卿言心如绞痛,她记得,腊月十五二妹妹白锦绣出阁,忠勇侯府世子来迎亲早到了半个时辰,而白家男丁尽数去了战场,无人拦门,导致白锦绣提前出门儿。

  就是这提前的半个时辰,迎亲队伍遇到了劫杀梁王的人,白锦绣听说梁王遇刺,出手拼死护住梁王,自己却命丧刀口,甚至临死之际,白锦绣还在哀求梁王,求他此生好好护着白卿言,不要负她……

  白卿言前前后后将梁王和白家的事情想了个遍,只觉如一场大梦通体生寒,从二妹白锦绣的死开始,白家就逐渐被推入深渊!

  老天有眼让她重回二妹出阁前一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白锦绣和白家如前世那般。

  不等白锦绣坐下,嘴里发苦的白卿言红着眼对白锦绣招手:“锦绣……你过来!”

  白锦绣拎着袄裙裙摆,在白卿言床沿坐下,只觉白卿言整个人如老者般暮气沉沉,她满目担忧握住白卿言的手:“长姐,是不是因为明日……”

  不等白锦绣说完,她便摇头,哽咽道:“锦绣,长姐希望你能答应长姐,以后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必须护好你自己,知道吗?”

“长姐?”白锦绣摸不着头脑。

“你答应长姐!”她用力握紧白锦绣的手。

  白锦绣见白卿言气息不稳,忙不迭点头:“锦绣知道了长姐!”

  明日白锦绣出阁琐事繁多,只在白卿言这里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去。

  送走白锦绣,白卿言身体还虚,又思虑过甚,一阵倦意袭来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梦到了祖父、父亲,还有她的十七位兄弟,他们尸首分离……

  梦到上辈子祖母弥留之际拉着她和母亲的手泪流满面,说自己无用……竟在白家最为艰难之际撑不住要先去找祖父了!她把护着白家遗孀的责任交给母亲董氏和白卿言,望她们不要负了她的嘱托。

“祖母!”她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胸口起伏剧烈。

“大姑娘!”二丫头春妍闻声挑了厚帘子从屋外进来,见白卿言坐在床沿,忙拿过夹了薄棉的披风给白卿言披上,看到被泪水沁湿的绣花枕,说道:“大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白卿言闭了闭眼,想到刚才梦里的情景不敢再耽搁:“伺候我起身吧。”

  春桃打帘儿进门时,见白卿言一身素白色绣菱花纹袄裙披着白狐大氅要出门样子,疾步上前忙着给白卿言系大氅:“外面雪正大呢,姑娘您还病着,这是要去哪儿?”

“去看看祖母。”

  白卿言接过春桃递来的手炉,揣在手中,迟疑片刻,吩咐道:“春桃,一会儿你避开人,让卢平护院在后院等我,我有事吩咐他。”

  她走了两步,攥紧了手炉回头瞅着正收拾衣箱,目前对她还算忠心的春妍,道:“春妍,让青竹酉时过来找我。”

算时间,此时恐白家男儿已经尽损,战败的消息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可……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回来了,白卿言还是想要拼尽全力一试,万一能保住哪怕一个……

02、

  雪还未停,白卿言一路踩着雪去了长寿院。

  人还没到院子门口,祖母身边的蒋嬷嬷就已经迎了出来。

“大姐儿,雪还未停您怎么来了?”

  蒋嬷嬷撑着伞和一众丫鬟疾步走到白卿言面前,动作自然拿过丫鬟手里捧的新手炉换了白卿言手中半凉的手炉。

  白卿言当年被刺中腹部落水,留下了病根格外畏寒,全府上下无人不知。

“嬷嬷,您先别忙,我有话和您说。”她解开披风递给春桃,在火盆旁坐下,“你们都先下去吧……”

  蒋嬷嬷是个精明人,知道白卿言有话要说静静站在一旁。

“嬷嬷,南疆有消息传来……”

  蒋嬷嬷屏住呼吸,有了不好的预感,面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国公爷……”

  她凝视着火盆,伸出手烤了烤,沉吟了片刻道:“劳烦您,把上次太后赐给祖母的救命良药拿出来备着,另外再准备些参片。”

  蒋嬷嬷点头,面无血色。

  她冰凉的指尖收紧,抿了抿唇:“再让人拿着祖母的名帖,请黄太医过来候着。”

“大姐儿,其实这段时间大长公主总睡不好,隐隐有了预感!”蒋嬷嬷眼眶泛红,“大长公主一向刚强,不至于请太医过来,大长公主撑得住。”

“嬷嬷,还是请太医过来吧。”白卿言垂着眼,眸底已有泪光。

  祖母刚不刚强撑不撑得住,她上辈子已经知道了。

  这辈子,她太害怕失去亲人,她知道以祖母的睿智程度,即便是她托借梦境之说怕是也能猜出一二来,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莫不是……世子爷也出了事?”蒋嬷嬷扶住门框,腿差点儿软下去。

  蒋嬷嬷口中的世子爷,就是白卿言的父亲,大长公主的嫡子。

  她看向蒋嬷嬷,眼眶湿红,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嬷嬷不是外人,我不怕和嬷嬷透底,以后恐怕……整个白家都要指望祖母了。这事您心里有数就好,确切的朝廷战报传回来之前,我打算假借梦境之说让祖母提前有个准备,祖母还要靠嬷嬷照顾,您可千万要撑住了。”

  蒋嬷嬷只觉脑子嗡嗡直响,一身的虚汗,反应过来忙让人带了大长公主的请帖去请黄太医。

  白卿言在偏房暖了暖身子,估摸着黄太医差不多要到了,这才去见了祖母。

“阿宝,你身子不好,怎么还冒雪来了?”

  大长公主一看到白卿言便拉过白卿言的手暖在手心里。

  再见祖母,听祖母唤她乳名,白卿言只觉真若隔世……

  见蒋嬷嬷打着帘子进来,对她点头,她知道黄太医已经到了,门口的人也被蒋嬷嬷也支开了。

“祖母……”

  白卿言仰头红着眼看着大长公主:“我今天中午做了个梦,梦见祖父、父亲、各位叔叔、兄弟,都没有能从南疆回来……”

  大长公主听到白卿言的话身子一僵,面上血色尽褪,蒋嬷嬷忙倒出太后赐予的救命药丸端着水送到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对蒋嬷嬷摆了摆手,安抚白卿言:“傻孩子,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

“这梦太真实,祖母……我在梦里看着满朝欺我白家无男儿,欺我白家无人庇护,看着妹妹们被母亲匆匆送走更名改姓终身不得再联系,看着母亲为洗刷白氏冤屈无门……带着一众婶婶在牢中悬梁自尽,留下血书!我真的是怕极了。”

  说到触动情肠处,她眼底的恨和眼底的悲……惊到了大长公主。

“阿宝莫怕!”

  大长公主用力抱紧白卿言,“莫怕!有祖母在!”

  陪着祖母说了会儿话,白卿言便离开了。

  而她人前脚走大长公主后脚就撑不住,死死拽着胸口的衣裳喷出一口鲜血,人歪在了软榻上。

“公主!”

  蒋嬷嬷忙扶住大长公主,用帕子擦大长公主唇角鲜血,惊慌喊人:“来人,快请黄太医!”

  大长公主紧紧的攥着蒋嬷嬷手,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阿宝那孩子是我亲自教养长大的,她的心性我还不清楚么?她定是怕我将来骤然得了消息受不了才有梦境这番说词,这件事,多半……多半是真的啊……”

03、

  白卿言从大长公主那出来,正遇到四姑娘带着五姑娘六姑娘骑马回来。

  皑皑白雪中,三个小姑娘一身暗红色骑装英姿飒飒谈笑而来.

  满大都城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姑娘和别府的闺秀千金不同,镇国公府从来不拘着女儿家在家作女工摆弄琴棋书画,镇国公府的姑娘各个鲜衣怒马明艳张扬的很。

  四姑娘白锦稚看到白卿言站在挂满红绸回廊里,眼睛一亮极速朝这边跑来:“长姐!”

  五姑娘和六姑娘眼睛一亮也跑了过来,脆生生喊着:“长姐……”

  春桃笑了笑替白卿言擦了擦回廊栏台,扶着她坐下。

“长姐,你身体都好了吗?下雪天都能出来了!”

  四姑娘白锦稚挨着她坐下满目关切。

  看着眼前还是镇国公府姑娘的三个小丫头,想起上一世……三妹妹白锦桐、四妹妹白锦稚为了报仇,投靠敌国,最后死于战乱!

  五妹妹白锦昭刻苦学艺行刺梁王却死于他的剑下!

  六妹妹白锦华、七妹妹白锦瑟被梁王送入青楼……

  而此刻,看着她们都还好好的站在自己眼前,白卿言鼻头发酸。

“明日锦绣出阁,长姐托付你们件事。”

  白卿言强忍着哽咽,宠溺的捏了捏这些妹妹的小脸儿,说道。

“长姐吩咐,小四万死不辞!”

  白锦稚握着马鞭的手拍了拍胸脯。

“明日忠勇侯府来迎亲,届时你们带家中丫鬟家仆列队拦住了他们,绝不能让你二姐提前被迎亲的接走!”

  白卿言攥紧了手,心肝俱碎,只要不提前让迎亲队伍接了去,自己那锦绣妹妹或许就可以活下来……

“长姐放心!论刁难人,满大都城我白锦稚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四姑娘拍着心口保证。

  白卿言看到卢平,强行挤出一丝笑意,遣走了三个孩子。

  三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给白卿言行了礼,这才离开。

  卢平不到四十岁,面相看起来格外老成刻板,他对白卿言抱拳行礼:“大姑娘,您找我。”

“平叔,边走边说吧。”她起身,走出回廊。

“昨晚有人匿名给我送了消息,约我明日巳时去长安街醉安坊,说有南疆的消息要给我!”

  卢平紧随其后,听到这话,脸色猛的一变:“什么人?!”

  什么人竟然能饶过镇国公府的护卫队,把消息送到内宅大姑娘那里?

“人我没有见到,事情我也没有声张!”

  卢平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细细思索,手心里已经是一层汗。

  这消息要是外人送进来的,那他们护卫队可真是罪该万死……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定定望着卢平,面沉如水:“所以,明日我想请您替我去醉安坊坐坐,留意一下有哪些形迹可疑的人……”

  信的事,自然是白卿言编造出来的,她想让卢平亲自去趟长安街弄清楚梁王遇刺的细节,万一要是白锦绣没有避过梁王遇刺,卢平在那里总不会让白锦绣丢了性命。

  而白卿言又无法对卢平直说梁王将会遇刺实,才想了此说法。

  听了白卿言的话,卢平不敢耽搁,匆匆离去了。

  白卿言回到清辉院时,沈青竹已经站在廊下候了一会儿。

  看着眼前年轻鲜活的沈青竹,白卿言心头发酸。

  沈青竹是从小陪着白卿言长大的,说是主仆更像姐妹。

  她十岁那年少年意气求祖父带她上战场,祖父给她两年时间,说如果两年内她能训练出一支女子护卫队就准她跟随上战场,沈青竹就是那个时候被白卿言挑中的。

  后来这支女子护卫队在沙场数次护她周全,十六岁那年她第二次随祖父扮男装奔赴战场,被敌军长矛贯穿腹部寒冬腊月跌入湍流中,护卫队几乎全军覆没才把她从河里救回来。

  军医说白卿言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子嗣方面注定无望。沈青竹自责没有护好白卿言,回来后就自请去军中历练。她被沈副将看重收为义女,可在学成后还是坚决回到白府,死心塌地守着白卿言。

“姑娘有什么吩咐。”

  进了屋,见白卿言坐在书桌前执笔书信,沈青竹拱了拱手抱拳说道。

  白卿言写得很快,把信封好,攥着信走至沈青竹面前:“青竹,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即刻奔赴南疆,路上能有多快就多快!把信交于我白家人!事情紧急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

“是!”沈青竹没有多问双手接信,刚要走就被白卿言握住了手腕。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白卿言手上力气极大,她通红的眼里是滔天恨意:“如果……如果我白家人全都不在了,你一定要拿到白家军随行史官记录的行军情况和战事情况!把这封信交给你义父沈将军,找到我祖父的副将刘焕章……杀了他。”

04、

  沈青竹离去之后,白卿言只觉得浑身乏的厉害。

  歪在榻上小憩了几刻钟,便被母亲董氏身边的秦嬷嬷叫醒,喝了一碗苦药。

  这时,春妍冒冒失失打帘进了屋内,春桃都没能拦住。

  春妍见白卿言正靠在绣金祥云的大迎枕上看书,福身行礼后笑道:“姑娘,梁王殿下今儿个一大早就悄悄过来到了咱们府后角门,奴婢得了信儿过去,梁王殿下吞吞吐吐说是来取国公爷批注过的兵法书籍……”

  白卿言听到梁王二字,浑身僵硬,险些沉不住气,搭在炕几上的手用力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前世她就是这样亲手把祖父批注过的兵书送到了梁王手中,梁王才模仿上面祖父的字迹伪造白家通敌叛国的书信!

  回想上一世,真正把白家推入绝境的,正是从祖父书房里搜出来的所谓“叛国书信”。

  克制住情绪,白卿言抬眼看着还在高高兴兴絮叨的春妍。

“奴婢听梁王殿下身边的童吉说,梁王殿下天不亮就过来了,一直等到现在,奴婢刚才见梁王殿下脸都冻紫了!”春妍一副感怀心疼的模样。

  白卿言翻了一页书,并不搭腔。

  春妍不解,梁王殿下那样宝玉般尊贵的天家龙子,冒雪屈尊在镇国公府角门等了一整天,她都为之动容,可瞧她们家大姑娘这么冷淡的模样,难道还是放不下忠勇侯府的世子?

  春妍声音更小了些:“殿下担心明日忠勇侯府世子娶二姑娘您心里难受,想借着取书的事儿和姑娘说几句话。”

“你替姑娘答应了?!”春桃脸都气青了,“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让别人抓到把柄指责大姑娘和梁王私相授受,大姑娘的名声可就完了!”

  春妍一味只顾着感动,倒没想到其中厉害,听春桃这么一敲打,猛然就被吓了一跳:“姑娘,奴婢……”

  白卿言重生一世才看明白,后来春妍完全倒向梁王,大约就是这个时候频繁替她同梁王见面对梁王暗生了情愫。

  梁王就是这样骗了她,骗了她身边忠心耿耿的丫头,还骗了她的母亲,白家所有人都以为梁王对她情根深种……可是,到最后,却落得白家满门家破人亡的下场!

  白卿言闭着眼,周身透出寒意。

  春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错了,略显局促地立在那里:“姑娘,奴婢……奴婢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梁王找上门要祖父批注过的兵书,她若不给以梁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怕是还会想别的办法。

  他不是想临摹祖父批注的笔迹么?白卿言这里有一本祖父送给她的孤本兵书,上面有高祖皇帝的批注,白卿言就把这本兵书送给梁王让他去临摹吧。

  白卿言披着一头乌黑莹润的长发,让春桃从书架上拿出一只红木雕花的盒子:“把这套祖父赠予我的兵书给梁王殿下送去,替我多谢梁王殿下宽慰!”

“哎!我这就给梁王殿下送去!”

  春妍接过盒子立时又欢喜起来,只当是梁王殿下的话劝动了自家姑娘,爽朗应了一声,捧着红木雕花盒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卿言冷眼望着这一切,死死攥着手中书本。

  上辈子她每每想起白家满门血仇,心都如油煎火烧一般,恨不能将刘焕章、李茂等人剥皮拆骨,却被梁王的虚情假意捆住,为他牛马。

  当年如灭顶般的痛彻心扉,她都能隐忍下来。

  如今上天可怜她能再次回来,虽然不清楚能不能来得及改变祖父父亲他们的命运,却可以改写白家的结局,她一定会亲手把那些陷害镇国公府的奸佞小人,从高位上拉下来……

  天还未亮,大雪薄雾笼罩之下的镇国公府,已然炊烟袅袅。

  镇国公府正门挂着红灯红绸,府门大开。

  后院里,二姑娘白锦绣的青竹阁已经热闹起来,白卿言用完早膳,到白锦绣闺阁门前时,白锦绣已经换上了吉服正准备上妆。

  看到白卿言,白锦绣推开嬷嬷给她扑粉的手,拎着裙摆起身迎了出来,目光又惊又喜。

“长姐,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怕受了寒!”

  白卿言把手炉递给春桃,轻轻握住白锦绣的手牵着她进了屋,按着她坐在梳妆镜前的杌子上:“长姐来送送你,春桃把东西拿进来……”

  春桃从门外丫鬟手中接过长长的锦盒进来,对白锦绣行了礼,打开锦盒。

  白锦绣看了一眼,心跳忽然极速加快:“青锋剑?!”

  这可是白家的传家宝剑!

  白卿言将白锦绣鬓边碎发拢在耳后,柔声细语:“忠勇侯府的侯夫人是世子的继母,相处难免有磕碰,你记住万事不必委曲求全,你背后是镇国公府。”

  上一世,白锦绣成亲当日殒命没有能嫁入忠勇侯府,后来忠勇侯世子秦朗娶了吏部尚书性子软糯的嫡次女,被婆母姑嫂欺凌磋磨的不到三十就病逝了。

  听着白卿言的贴心话,原本因为要嫁入陌生环境而惴惴不安的白锦绣,心里熨帖的直掉眼泪。

  白卿言抽出帕子给白锦绣擦眼泪,反被白锦绣握住了手,她朝白卿言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认真道:“梁王殿下对长姐一往情深,他定会疼惜长姐护着长姐,长姐千万不要错过了好姻缘!”

  白卿言想到上辈子白锦绣死前求梁王此生好好护她不要负她,千万情绪涌上心头,红了眼:“我的傻妹妹,快上妆吧!”

  巳时,大宅门口传来鞭炮声。

  白卿言抬头朝隔扇外看了眼,手指摩梭着茶杯。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二姑娘还没有梳妆完毕呢!”

“这忠勇侯府的公子也太着急了,怎么比原定迎亲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呢?”

  果然和前世一样,忠勇侯府迎亲早来了半个时辰……

05、

  此时,镇国公府前门新郎忠勇侯府世子秦朗下马,稚嫩俊朗的少年郎英姿不凡,大约是人逢喜事一脸喜气洋洋。

  镇国公府嫁女,忠勇侯府娶亲,乃是大都城近年关前最瞩目的大喜事,大都城里有名的纨绔都跟着秦朗来迎亲凑热闹。

“这镇国公府的十七位郎君去了南疆战场,我们秦二郎这亲娶的可太容易了啊!”右相吕府最小的嫡孙吕元鹏叫嚷道。

  因白卿言的祖父镇国公和祖母大长公主还在世,大长公主又不居公主府而住镇国公府,出于孝道白家未曾分家分府,这才有了白家孙辈十七儿郎的称呼。

  平时吕元鹏和白家十七郎关系亲近,开玩笑来也不忌讳,嚷嚷道:“各位!各位……都说镇国公的白家军神勇无敌,出入敌境如入无人之地,我们今日来镇国公府迎亲,也体会体会如入无人之境是什么滋味……各位冲啊!抢新娘子喽!”

  镇国公府外笑成一团,又随着吕元鹏一声令下要往里冲。

  谁知,人还没来得及冲进去,就见镇国公府训练有素的丫鬟仆人们如列兵般拦住了镇国公府正门,这阵势倒是把各位公子哥吓了一跳。

“这镇国公府是打算派丫鬟来拦我等吗?”吕元鹏瞅着这阵势愣愣开口。

  片刻,一身骑马装英姿飒飒的镇国公府四姑娘手持马鞭从一众丫鬟身后出来,双手背后尽显娇俏与傲骨。

“镇国公府众人听令!”白锦稚举起手中长鞭。

“听四姑娘号令!”镇国公府丫鬟护院齐声应答,宛如军队般齐整有序,倒是震慑了一干来迎亲的纨绔公子哥们。

“长姐有命,强闯镇国公府者不必手下留情,莫要人欺我镇国公府无男儿!”白锦稚挥鞭,吓退一众要往前冲的迎亲纨绔,长鞭破空声莫名让人肃然起敬。

  镇国公府,果然是国之脊梁,连女儿家亦是铮铮铁骨英姿飒飒的强硬姿态。

  忠勇侯世子秦朗上前,对四姑娘白锦稚作揖行礼:“四姑娘误会,镇国公乃我国之镇国柱石,我等在大都城歌舞升平,全赖镇国公俯男儿边疆浴血,我等就算再混账,也不敢欺镇国公府内无男儿!还望四姑娘抬抬手,让我们进去吧!”

“那就好!”白锦稚还是那般骄纵张扬的模样,她收起鞭子,“来人把棋盘抬出来!”

  镇国公府家仆小心翼翼抬出一盘棋局,和杌子放置门口。

  四姑娘白锦稚才道:“我长姐说,我白家世代武将之家,棋盘如战场……秦世子的迎亲队伍能破棋局,才有资格进门迎娶我二姐姐!”

  门外白锦稚强势拦门,闺阁内白卿言俯身替白锦绣带上耳坠,道:“你放心就算是祖父和二叔不在,我们镇国公府也不会让忠勇侯府当我们白家无人,轻看了你。”

“长姐!长姐!”白锦稚急匆匆冲进来,喘着粗气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用手扇着风,“长姐,秦朗在这里落子了,众人都叫好呢,是不是破了?”

  算时间还没有差过梁王遇刺的时间,白卿言把手中茶杯递给白锦稚,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才站在棋盘前一观秦朗落白子的位置。

  白锦稚牛饮般灌下茶水,伸长脖子凑在白卿言身边,想看白卿言落子的位置。

  秦朗将白子落在这个位置,不但避开了棋盘上的诸多陷阱,也没有盲目冒进,即可以稳住白子优势,又可以为白子大局助势,乍看整个棋局……黑子下一次落子不管落在哪里都补救不了兵败山倒之态。

  思索片刻,白卿言左手压着袖摆,俯身从棋盒里捡起一枚黑子,落下……

  白锦稚看到白卿言落子的位置,又转头冲到镇国公府门前,按照白卿言的位置在棋盘上落下黑子。

  外面全都是惊呼声……随着这枚黑子落下形势大变,黑子来势汹汹如气吞山河,瞬间就要了白子半壁江山。

“这黑子宛如天降奇兵,诡诈的很!转瞬便让杀势逆转,狠戾骇人啊!敢问镇国公府内是何人执黑子?”

  吕元鹏惊呼。

“我长姐啊。”白锦稚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一时间,众人都想起那位镇国公府那位……名字唯一和府上男子般取同“卿”字的大姑娘来。

  秦朗听到是白卿言执黑子,竟出了神。

  气氛正热闹的时候,忠勇侯府的家仆驰马而来从人群中挤到了迎亲管事身边。

“管事,我们迎亲队伍得改道,一柱香前梁王殿下在长安街被刺杀,京兆尹府已经封了长安街要彻查,迎亲队伍怕是得绕一大圈才能回府!”

  迎亲管事心中一惊,幸亏镇国公府嫡长女设了个棋局拦门,否则按照他们早来半个时辰算,怕是回去的路上正碰到梁王遇刺……

06、

  镇国公府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大姑娘,夫人那边儿让我来和您知会一声,忠勇侯府管事说迎亲回去得绕点路,拦门的时间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怕错过了吉时!”

  白府的管事急匆匆的找到白卿言,说道。

  一听说绕路,白卿言心也就放了下来,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去传话,就说镇国公府看到了忠勇侯世子求取我们二姑娘的诚意,盼他爱重我家二姑娘,莫要让我家二姑娘伤心!这盘棋……留着等回门的时候,再下。”

  白锦绣看着自家长姐,眼眶红的一塌糊涂。

  上一世,白家二姑娘在出阁当天为护梁王惨死刺客刀下,随后除夕之夜,战报传来……百年簪缨世家镇国公府儿郎,全部战死沙场。

  母亲董氏带着一众婶婶悬梁自尽,留下封《问皇帝书》力数白家历代功绩,忠心苍天可表!字字铿锵,震耳发聩……此书,震惊朝野,以星火燎原之势传遍大都城……

  此世,她已然护住了二妹妹白锦绣,在以后的日子里,她绝不会让白家任何一人再殒命枉死,她要守住白氏满门荣耀屹立不倒,不管用尽阴谋或阳谋,毒辣或下作,不择手段!

  白锦绣随着迎亲队伍安然无恙的走了,一众宾客也就跟着去男方府上热闹去了!

  不久后,卢平匆匆赶来清辉院,一见白卿言便迎上去,抱拳行礼:“大姑娘……”

  到至无人处,卢平喉头翻滚,呼出一口白雾,单膝跪下:“大姑娘……请大姑娘恕罪!”

  她握着手炉的手骤然收紧,强作镇定道:“平叔,先起来说。”

  卢平站起身,愧疚望着白卿言:“今日醉安坊门口,梁王遭遇刺,身中数刀……伤势极重!京兆尹封路之前我本要回来,谁知遇到了全身是血的故友!带回府后才知,他竟是刺客之一!卢平请罪!”

  卢平说着又跪了下来。

  白卿言手指轻轻摩梭着手炉,满腔热血因卢平一句“伤势极重”沸腾起来,如果梁王这一次死了,那么倒是可以免去日后很多麻烦。

  她心跳速度极快,俯身将卢平扶起:“现下平叔将人安置在哪儿?”

“后院柴房。”卢平因给镇国公府惹来麻烦羞愧不已,脸色极为难看,“现在京兆尹封城,卢平更是不敢把人贸然送出府,卢平大意,求大姑娘降罪!”

  说着卢平就又要跪,被白卿言拦住。

“横竖人都已经带回来了,请罪也无用,还得想想如何善后。”白卿言一双眼幽沉不见底。

  白卿言在树下立了片刻,道:“平叔,你带我去瞧瞧。”

  她想弄清楚梁王因何被刺,倘若能掌握到什么不利于梁王的证据,也好在他的登天之路上设一道路障。

  再者,白卿言见过刺杀梁王之人,才能判断这人是否能留。

  白卿言只带了春桃,和卢平一起冒雪到了后院柴房,可柴房内除了一摊血迹之外竟无人。

  凝视土泥地面拖移痕迹,白卿言视线朝那堆扎放成堆的木柴望去:“侠士既得我白家庇护,何以避而不见?”

  春桃心头一跳,下意识上前抬起手臂将白卿言护在身后,满目戒备。

  白卿言拍了拍春桃的手示意她放下,躲在柴堆后的男人既然被发现也没有藏着掖着,推开面前的柴火。

  靠坐其中的男人半张脸都是已经凝结的鲜血,越发衬得脸色惨白,他一身玄色衣衫,身受重伤虚弱无力,浑身却透着一股子狠戾气场。

  白卿言表面不动声色,手却死死握紧了手炉。

  卢平救回来的这位刺客,竟然是将来太子身边的谋臣秦尚志,不过上辈子秦尚志得不到太子的信任,空有大才不得施展,郁郁而终!

  秦尚志上下打量了白卿言一眼,冷笑:“大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我这刺客,向梁王邀功?”

“秦尚志!”卢平呵斥。

  她抬手示意卢平勿恼:“侠士如何知晓我是白家大姑娘。”

  秦尚志低笑一声,露出带血的白牙,散漫靠坐:“能让卢平毕恭毕敬,必是镇国公府的主子。镇国公府女儿家皆是习武出身身体底子好,寒冬腊月一身薄棉衫便可御寒,如姑娘这般以上等狐毛大氅加身的……怕只能是早年和国公爷战场受伤的大姑娘!”

“侠士可否告知为何刺杀梁王?”白卿言问。

“梁王他不该死吗?!”秦尚志一双湛黑的眸子恨意滔天,如同黎明前草原燃烧的篝火足以燎原,“装出一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背地里结党徇私,渎职贪墨,草菅人命!为逼我等为他效命竟杀我等妻儿家小,咳咳咳咳……”

  秦尚志说到激动处竟咳出鲜血,他紧紧捂着心口,抬头望着白卿言冷笑渗人:“可怜你白家满门忠骨,忠心的如大晋国的看门狗,不久之后,怕也会落得和我一样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放肆!大姑娘休要听他疯言,还是让卢平护院将人扭送官府!”

  春桃听了这话,异常恼怒。

“听凭大姑娘吩咐!”卢平虽心有不忍,却也不能真的连累镇国公府。

  白卿言听着秦尚志的话,内心如惊涛骇浪般震惊,原来……秦尚志此时就已经能预见到白家的下场了么,她将手中手炉递给春桃,朝秦尚志方向走了两步。

“大姑娘!”春桃不放心。

  谁料,白卿言竟对秦尚志恭恭敬敬行跪拜大礼,秦尚志也似被惊着,不明白白卿言这是要作什么,手紧紧攥着衣角。

“先生既知我白家忠骨,又预见我白家困顿,敢请先生教我,白家何以自救?”

看到白卿言神色坦荡磊落,并未因为自己的话恼火,秦尚志皱了皱眉,心中却涌起一抹惊骇:“看大姑娘的反应,莫不是对此有所预见?”

07、

  见白卿言默不作声,秦尚志叹了口气,说道:“白家军的不败神话,已然被今上不喜,镇国公作风取直,取忠,与朝中佞臣积怨已久!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今上已容不下功高盖主的镇国公了,若此次……镇国公不退,白家十七儿郎怕要尽损南疆。”

  秦尚志一字一句,正正应验了上一世白家十七儿郎命丧南疆的结局。

  白卿言抬眼看向秦尚志,打了一个寒战,今上?!

  上一世,白卿言从未想过今上会对白家不喜,白家世代忠烈,作风磊落,顶天立地,一身的浩然正气!

  正如秦尚志所言,白家满门忠骨,忠如大晋国的看门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手心收紧,一瞬抓住了脑中灵光。

“多谢先生教我!”白卿言又是一拜。

  春桃忙上前扶起白卿言,只听白卿言道:“平叔,好生安置秦先生。”

  卢平感激应声:“卢平领命!”

  白卿言望着秦尚志:“若秦先生不弃,恳请先生……”

“秦某养好伤就走!”秦尚志不等白卿言说完,便匆匆打断了她的话。

  白卿言的意图秦尚志明白,他抱拳:“大姑娘见谅,秦某此次冲昏头脑刺杀梁王,至众兄弟丧命已悔恨不已,秦某此生志向在社稷朝堂,舍身碎骨定要阻断梁王登顶之路,绝不愿拘于后院。”

  秦尚志的志向何其远大,否则上一世也不会入太子府。

  白卿言也不欲挟恩强求,沉默片刻对秦尚志福身后道:“朝堂似海,先生如蛟,白卿言在此祝先生尽如所期,蛟龙得水兴云作雨飞腾升天。”

  秦尚志似是意外白卿言会说这番话,他紧捂心口强撑着起身,难得恭恭敬敬对白卿言抱拳行了一礼。

  白卿言颔首从春桃手中接过手炉,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虽然,秦尚志不愿留下帮她,可秦尚志一席话已让她茅塞顿开。

  她想到上一世母亲狱中自尽留下的那封《问皇帝书》,想到大都学子群情激愤声势浩大为白家求公道的画面,想到梁王在府中头疼不已诉说无法为今上分忧的苦恼模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

  哪怕是手握至高权柄的今上也有怕的事情,怕人言!怕民愤!怕百年后落得残害忠良的名声!

  如今祖父生死未知……甚至已身死南疆,白家已退不能退,白卿言咬咬牙,神色忽然冷了下来,既然不能退,那她就更进一步,

  回去得路上,却恰好碰见来请白卿言的蒋嬷嬷。

“大姐儿!”蒋嬷嬷福身行礼,“大长公主请您过去。”

  白卿言抿了抿唇:“祖母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蒋嬷嬷红着眼点头。

  白卿言这才抬脚跟着蒋嬷嬷一起朝大长公主的长寿院走去,路上细细询问了她昨天走后祖母的情况。

“大姐儿,你放心大长公主到底是皇室嫡女,能撑得住。”蒋嬷嬷给白卿言撑着伞,忍不住红了眼睛,“倒是大姐儿还是个孩子……”

  说着话,两人就已经走到了长寿院。

  隔着珠帘,白卿言看到坐在炕上闭眼拨弄着佛珠的祖母,眼眶就红了。

“祖母……”白卿言轻唤了一声。

  见白卿言进来,大长公主忍不住悲痛,嘴唇剧烈颤抖着,良久她闭了闭眼,手掌用力拍在炕桌上:“我白家男儿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绝不能为奸佞所害而亡!”

“祖母,如今事已至此,我们还需要早作打算……”白卿言攥住大长公主的手,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我白家男儿倘若真的尽被坑害,怕是有人想要从白家手上夺走白家军!”

  大长公主手死死扣住炕桌边缘。

“但白家军向来只认白家人!祖父、父亲他们凶多吉少,只怕害我们白家的人还有后手,祖母……如今您就是白家唯一的依靠,首当其冲!”白卿言同大长公主分析。

“他们做梦!”大长公主咬紧了牙关,“当年先皇临去之前留给我一支……只有帝后才有的皇家暗卫队。多年来养在我陪嫁庄子上,从不曾动过,看来如今不得不动了。”

  白卿言颇为意外,她不曾听祖母说过,手上还有这么一支暗卫队,如果是这样她倒是不担心祖母的安危了。

  两人缓了良久,大长公主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问白卿言:“阿宝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章程?”

“祸起萧墙,家里的下人怕是要严查一遍,不过这件事得暗地里查,孙女会和母亲商量着办,祖母坐镇就好不必费心!”

  大长公主点头。

  白卿言想到后来梁王找来的所谓二叔外室生的儿子,抬眼看向大长公主:“还有一事我想请教祖母,二叔……是否有外室?”

  白卿言口中的二叔,是大长公主的嫡次子,白卿言父亲的亲弟弟。

  大长公主抿住唇。

  见大长公主的模样,白卿言心也沉了一下,原来上辈子梁王扶起来的那个真是二叔外室的儿子。

  想到上一世镇国公成了虚爵,二叔的外室子继承了爵位之后做出那些搜刮民脂、强抢民女、残杀佃户的勾当,将白家祖上积攒下来的名声败坏的一干二净。

  甚至,连白卿言如姐妹般的沈青竹,都被那个混账做成了美人壶,供人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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