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博是导师水平重要还是人脉重要？ 第1页

德国佬把博导叫Doktorvater, 意思就是博士生学术衣钵意义上的爸爸. 他的导师是他的学术爸爸, 所以我喊他的导师为师爷还是蛮恰当的. 我师爷盛年的时候学术水平和人脉都俱佳, 而我自己的导师就有点不孝子败光了祖上家产的感觉. 这里我简单地比较一下他们的水平/人脉, 希望能对题主了解博导的水平和人脉对博士"前"和博士"后"的生涯能有所帮助.

先来八我的师爷. 我的大方向是微电子, 我进组的时候我师爷已经退休了, 对他的学术水平我其实开始并没有太多了解, 只是知道这老头是Dr. Prof. h.c. mult.加IEEE fellow. 不过他当时还有零星带同企业合作的硕士论文和博士, 所以我也有幸听过他带的学生的答辩. 整体听下来的感觉就是, 老头已经同主流研究脱节了, 只能问出"你这篇硕士/博士论文的学术贡献是什么?"这样的万金油问题. 几场答辩听下来, 整体感觉就是fellow的暮年也不过如此. 后来我经常泡在我们组自己的小图书馆看书. 这个图书馆大概有上千本微电子的书.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当年发过的会议论文的文集. 我略微翻了一下, 发现老头盛年的时候竟然可以在DAC之类的顶会常年连续灌水. 当时我对老先生的敬仰瞬间多了很多分. 这几年FPGA火了, 知乎上就突然出现一篇名为FPGA 领域有哪些大佬的文章. 在这篇文章里我发现老先生的大名赫然在列. 要命的是FPGA只是他当年研究的副业. 他老人家当年的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讲完学术水平, 下面说一下老先生的人脉. 老头的个人主页上列了他一生带过的70多个博士的名字和现在的职位. 这70多人里取得教职的有20多个, 其余的人做到芯片大厂VP级别的也大有人在. 哪怕我导师这种不肖的, 也是在工业界混到了总监级后才转头回来教书的. 老头在位的时候, 我这些师伯师叔都是互相提携并给组里反哺经费和课题. 所以在德国的微电子工业界老头还是相当吃得开的. 我进组的时候, 老先生还有一个关门弟子没有毕业. 这位小师叔是搞新型器件的, 文章发的不错, 但是到找工作的时候就不那么美妙了. 老头听说小师叔要找工作, 就问了一下他想到哪个城市工作. 小师叔说最好就是本地, 于是老先生就给他一个学生写了一封信, 问他们公司是否要人. 收到信的师叔立马回信给老头说, 目前没有人手空缺, 但是如果他的小师弟愿意, 他可以为他创造一个职位, 并指定两个高人教他射频IC设计. 然后小师叔就乐颠颠地去上班了, 现在也混成了大佬. 老头对自己的团队成员非常好. 我刚入职的时候他偶尔来办公室都会跑来跟我聊天, 问我一些个人情况, 如果有什么困难他甚至会直接出手帮我搞定. 老先生对人的态度如此, 他人脉之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说我的导师和师叔伯都是坐上了人生的火箭的话, 那么我们这一代摊上我老板这么一个导师可以算得上进了一个烂坑了. 我们组在我老板接手以后就江河日下, 十年时间里从一个五十多人的大组堕落到人丁不足八个. 项目和经费项目只能搞点横向合作拣点别人的剩饭. 研究上, 老板是万万不会指导的, 他只负责弄钱, 而且还经常弄不来.

我们这帮学生都像工程队一样主要负责给他坐项目. 运气不好如我, 还得自己想点子弄经费. 论文方面他讲究短平快, journal和transaction是万万不能投的, 一来他没水平帮我们改文章, 二来周期太长. 他喜欢会议论文, 无论多么烂的会议, 只要能发都行, 反正老板自己也不去开会. 他在乎的是组里每年不断有文章出来, 他好去忽悠那些不懂行的公司拉项目. 不过不管会议在哪里开, 只要你想去他都给报账, 所以我个人在读书的期间趁着开会去了很多我以前想去的地方. 又比如像我某些能跑的同事, 什么巴西泰国新西兰都去过.

我老板的人脉同他的学术水平一样, 也有点尴尬. 我读硕士的时候在一个研究所实习. 微电子的圈子很小, 不论中外, 所里的领导和几个小组长都是我老板以前的同事. 开始实习的时候他们知道我硕士的挂名导师(也就是我后来的博士老板)是谁后,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我后来跟其中一位熟络了起来. 日常闲聊的时候, 老哥给我讲我老板是属于那种水平一般但是运气很好的. 他在工业界的时候, 他的老板是我另外一个师伯, 两个人读书的时候就是老铁. 这个老铁师伯是大牛, 在公司里风生水起, 一年升一级, 后来跑到国内混, 还去人民大会堂领了政府友谊奖. 我老板是他的人, 也跟着他的节奏一年升一级. 对于这种自己水平一般但是受"荫蔽"升得很快的人, 无论是何种文化, 必然都不太受同侪待见的.

除此之外, 我老板是个相当实用主义的人. 我实习结束以后, 研究所的老板准备留我继续做论文, 然后让我在他那里读博. 因为在校外写论文是需要得到学校导师的同意, 于是他就给我老板打电话说这个事. 但是我老板觉得他跟这个研究所100年都不会有业务来往, 他带出来的人没必要给人家白用, 就很简单地把他的前同事给拒绝了. 风水流转, 若干年以后研究所的老板成了审经费本子的专家, 而我老板的本子又恰巧落到他手里了, 人家也就很简单地把我们的本子给毙了. 他的实用主义也体现他对学生的漠不关心上, 学生结婚生子他都不会特别的表示或者假期上的照顾, 甚至组里聚餐都很少见, 算得上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们这批人到毕业的时候都颇为尴尬, 看论文基本没有顶会顶刊. 于是乎, 找工作吧, 教职就不用想了, 去工业界老板也不给推荐工作, 在工业界他说话也没人给面子. 万幸的是他对我们的要求不高, 就像他对自己的要求不高一样, 我的同门基本都按时毕业了, 当然也有两三个觉得这个学位太鸡肋最后没有回来答辩的. 他这里好毕业也是我们当年主动跳坑的原因之一. 此外, 我们在从自己挖的坑里往外爬的过程把自己的能力也都还练得不错, 有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感觉. 不过如果能再选一次, 我想我们所有人都还是愿意选我们师爷那种水平和人脉都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