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很多讲女性独立的影视作品核心都在讲「男人靠不住」？真正好的女性主义表达是什么样的？ 第1页

以大多数人的阅读经验来说，你之所以觉得很多讲女性独立的作品都是“男人靠不住”，是因为在通俗文学的写作中，唯有如此才能制造出“爽点”。换句话说就是，在通俗小说的写作中，创作者往往会通过剥离人物关系的方式，让人在无所依托的环境下成长，从而显出人物的“独立”，这样看着才更爽一点。

将这个特点发挥到极致的，其实是武侠小说。我们知道，武侠小说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主人公一般都是孤儿，或者至少要遭遇一下父母惨死之类的悲剧。现在的很多“大女主”剧，主人公家破人亡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所以要这样设计，是因为在武侠小说或者大女主小说这类故事中，对于主人公的行动线而言，传统的家庭关系乃至于社会关系对其都是一种束缚。好比说，在现实中，一个人不敢惹当地的恶霸，是怕自己走了之后，这个恶霸会找自己父母的麻烦，所以就不那么“爽”嘛——可要是这人的父母早就死了，家里也没什么亲戚，那就打呗，打死了恶霸还是为民除害了。

回到“女性独立”这个事上来，在通俗文学的创作中，通过与男人决裂的方式彰显女性的独立，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套路。一方面，这个叙事模式看起来真的很爽，具有很高的商业变现价值，另一方面，对于大多数通俗文学的创作者来说，他们的创作体验与创作能力也无法让他们在更复杂的人物关系中，来完成对于女性独立的思考与表达。

这让我想起来大约五六年之前，我大学时的一位女老师找到我（这个老师只比我们大四五岁，毕业之后我们基本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在相处），想跟我聊一下她最近想写的一个反映女性生活的小说。因为她本人是比较“飒”的，所以那个时候她给里面的人物安的人设也都是爱恨分明、潇洒自在的那种性格。但那个时候我跟她说，如果你想写个爽文，这么写没问题，但如果你想写个有深度的小说，这个设定本身就不成立。

她说，这是为什么呢？我说，这么说吧，老师你在我们这些同学的眼里已经算是活的很自在的一个人了，但你能活得像你想象中一样自在吗？以我对老师你的了解，你对婚姻这事根本没有任何期待对吧——而且，有可能你更喜欢的也不是男人，可你为什么还要去频繁相亲？不就是为了不让父母难过嘛。可你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在小说里安排这么一个“独立女性”真的有意义吗？也许这个角色可以满足你的幻想，但你我都知道这样的角色是经不起现实推敲的，它说到底也就是个爽文，而不是真正有价值的小说。

实际上，关于女性的生存境遇，只要多花点心思，对现实进行一点观察，就会知道女性的“独立”何其之难。现在大多数女性生存所遭遇到的一个根本问题是，在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之下，女性本身也是作为劳动力资源的一部分而存在，但女性在体力以及生育上的天然劣势，又使得她们的发展机会更少。

举一个我朋友的例子，她之前在某家公司工作了六七年，因为工作量大，所以身体一直不好。由于已经结婚多年，她自己也喜欢孩子，因此打算备孕。可一方面她的身体已经比较虚弱，她一直担心如果自己坚持工作，会不会无法怀孕，另一方面，即便公司并不介意她因为怀孕而影响工作，但以她的身体，从休产假到产后上班差不多也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到时候在公司里的发展空间也就上不去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辞职在家，以自由职业者的方式继续工作，并且同步备孕。后来，她与老公做了个画室经营，但去年因为疫情的原因，压力也很大。但好在他们的夫妻关系是很好的，也算是能一路扶持。

而类似的问题并不只是中国存在。哪怕是在很多人看来保障已经非常全面的发达国家，社会对于女性的保障也更多的是在基本福利以及生育方面。但在职业发展方面，由于女性生育的劣势存在，因此女性职业发展的连贯性是很受影响。这也体现在，哪怕是那些一直宣传性别平等、多元主义的国家，在职场以及政治中女性管理者、女性科学家等的比例也依然很小。

然而，从写作的角度上说，把上面我朋友的这个事情写一个小说，与把一个“男人靠不住”的“独立女性”的故事相比，那个更好看似乎是不言而喻的。但真正严肃的创作者，必然要关注的是在社会关系中存在的女性。而对于这个问题，100多年前的鲁迅早已有过精辟的论述：

娜拉走后怎样？——别人可是也发表过意见的。一个英国人曾作一篇戏剧，说一个新式的女子走出家庭，再也没有路走，终于堕落，进了妓院了。还有一个中国人，——我称他什么呢？上海的文学家罢，——说他所见的《娜拉》是和现译本不同，娜拉终于回来了。这样的本子可惜没有第二人看见，除非是易卜生自己寄给他的。但从事理上推想起来，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因为如果是一匹小鸟，则笼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笼门，外面便又有鹰，有猫，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倘使已经关得麻痹了翅子，忘却了飞翔，也诚然是无路可以走。还有一条，就是饿死了，但饿死已经离开了生活，更无所谓问题，所以也不是什么路。

毫无疑问，在《玩偶之家》的故事里，娜拉出走的结局看着当然是爽——这是娜拉与丈夫的决裂。可是，鲁迅却问出了“娜拉走后怎样”这个许多人不曾想到的问题，这恰恰才是顶级作家的深刻之处。

那么，按照现在某些小说惯用的套路，假如给娜拉安排一个这样的结局：娜拉离开家庭之后开始创业，不到三年就成了百万富翁，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独立生活。这是不是能彰显女性的独立呢？

可我们的迅哥儿还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在经济方面得到自由，就不是傀儡了么？也还是傀儡。无非被人所牵的事可以减少，而自己能牵的傀儡可以增多罢了。因为在现在的社会里，不但女人常作男人的傀儡，就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相互地作傀儡，男人也常作女人的傀儡，这决不是几个女人取得经济权所能救的。

看到这句话，你就能明白鲁迅到底厉害在哪里。鲁迅不仅指出，人在经济方面的自由并不表示其必然会获得“独立”——虽然鲁迅并没有说出经济的本质是一种特定类型的社会关系这种话，但他说人即便获得了经济自由也是傀儡，就足见其深邃。

更更更重要的是，鲁迅明确的说“在现在的社会里，不但女人常作男人的傀儡，就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相互地作傀儡，男人也常作女人的傀儡，这决不是几个女人取得经济权所能救的”。这是鲁迅是“女权”而又超越了女权的地方。换句话说，鲁迅一方面承认在当时的社会结构之中，作为一个性别的整体的女性是被压迫的一方，但另一方面，鲁迅也分明看到“男人也常作女人的傀儡”，也就是在微观层面会有一些女性以自己的权力来压迫男性——比如说在《红楼梦》里，贾母当然是个女性，但整部书里有几个人敢“压迫”贾母？

所以，在鲁迅看来，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资本主义社会，在其既有的生产模式之下，一个人所受到的压迫是双重的：一方面来自于性别，另一方面则来自于阶级。避开其中一点而谈另外一点，都是有问题的。正因如此，如果没有根本的社会体制的变革，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想求得解放与自由都是不可能的。

如果鲁迅穿越到今天，你把所有的“拳师”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打。

扯远了，说回“女性独立”这个事——正如前面所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无论男性女性都是处于既定的社会关系之中，这甚至不会随着阶级的消失而改变。在这个意义上，女性的“独立”与男性的“独立”其实并无分别，都是要尽可能剥离掉依附于生产关系的结构性压迫，而从平等的去面对彼此在情感、生理以及其他方面的需求。而具体到作品的创作中来说，就是要对女性所面临的困境的结构性成因有所意识，而不是简单地将其归结为“男人靠不住”或者是“男性在压迫女性”。

当然，上面说的这些作品，现实中并非没有，只不过因为这类作品没有“爽点”，大都只存在于《收获》、《十月》这类的纯文学期刊中，大多数人更乐于阅读以及影视资本更乐于投资的，还是那些披着“独立”外衣的爽文。不过我也能理解，对于求利的资本来说，人家要挣钱本来就要投更多能喜欢看的东西。但至少对于那些想阅读一下更具深度的作品的人来说，国内的作家，如孙频等人的作品，或许能提供另外一个不一样的视角。

我个人认为，

中国所有的所谓的女性独立影视作品加起来，

都不如跟网飞的《女王的棋局》一集有质感。

人家《女王的棋局》里也有男人，

女主角也得到过男人的帮助，也睡过男人，

但人家的国际象棋冠军的头衔，

是真的靠自己一步一步拼下来的。

反观中国的女性职场剧，

女主干得最成功的一件事，

就是撕逼赢了另一个女人·····

说难听点，你真的想拍大女主的职场剧，

你拍一部老干妈的纪录片，

都可以吊打任何一部国产女性职场剧。

而且我觉得奇怪，

中国是没有好的女科学家、女军人、女作家或者女运动员吗？

这么多优秀的现实题材不去拍，

去拍那些所谓的靠男人成功的职场女性？

你是在侮辱那些为了事业积极打拼认真工作的真正职场女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