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一个画家不需要去亲近普通人,也不需要对谁保持爱意,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实际上你是在把画家摆在神坛上。现实里画家就是个职业,拥有一些专业技能,以此谋生或者作为一种爱好,仅此而已。
你会要求一个土木工程师爱你吗?你需要一个通信工程师亲近你吗?你不需要,你只需要他们认真负责做好他们该做的事情就是了。路桥隧楼结实耐用,手机有信号能上网,他爱不爱你亲不亲近你你根本不关心,没见过谁过一座桥需要找工程师亲亲抱抱举高高的。
对于画家而言他只需要忠于自己的画笔,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同样也不需要去爱谁,亲近谁。他看到什么就画什么,画他看到的东西就是称职的完成了工作,至于他看到的东西与你看到的东西不一样,那不是很正常吗?
饭圈思维要不得。
主观表达成分很高的专业技术,包括绘画、雕塑、文学、音乐,同时抽象化程度会非常高,“野渡无人舟自横”,对不对?在这些主观因素中,最大的一个就是作者的视角,根据他自己视角抽象出来的作品就难免会有强烈的个人特色,这个特色你作为读者观众,你可以喜欢可以不喜欢,但是你没办法强迫作者按照你的方式来创作。
比如“爱”和“亲近”的方式。
他大可站在“恨”和“疏离”的视角来创作,只要不犯法,那就是合理正确平常的。现在是2021年,大人,时代真的变了。我不认为强迫作者站在特定视角创作是什么好事情,那样铁定搞成文革,接下来就是伤痕文学,是反扑,是公知横行。这两种我都不建议流行起来,所以还是一开始就不要强迫作者站特定立场的好。
下面奉上一篇小作:鬼打墙。
鬼打墙
你要是一次鬼打墙都没遇到过,你肯定是没有走过足够的路,所谓“久走夜路必闯鬼”,像我这种没事干就出去瞎逛的就遇到过好几次鬼打墙。都是在西藏的山里,云遮雾绕丛林密布,看不远看不清,难免。
先是迷路,然后就转回来了,猛然发现这地方刚刚来过,吓得你一个哆嗦。
这种时候腿就会发软,浑身开始冒汗,急切的巴不得马上遇到一个人。这个“人”你一定要看清楚,他不一定就是人,也有可能是个鬼,这墙就是他打的。那次我就遇到这么个鬼,冷不丁转个弯就看见了,跟个突然冒出来的蘑菇似的。
他在一块石头上抠脚。
就是你想的那种抠脚,一个糙大汉,穿着个白汗衫子,脚上是一双板拖鞋,头发很夸张的四下生长,透出一股馊馒头的味道。
我就问他,老乡,附近的村子怎么走?
他说,“往东。”
我问,“东,东是哪边?”
他没说话,随便努了努嘴,看不出什么方向。
我又问,“到底哪边是东?”
他一下子就火了,把手里的脚皮扔在地上,却依旧翘着二郎腿,“是你走路还是我走路?你问我哪儿是东?”
我一下子就泄了气,当时我不晓得他是鬼,只当他就是附近村子的人,既然有人,又在树林里抠脚,想来也不远了,因此也没必要跟他生气。
东边是一堵悬崖,直直的往上插到云里去了。
我气得跳脚,却也没办法,地上的路到此为止,前面是一堆荆棘,我总不能一把火烧了吧?于是只好退回来,又走到刚才那个地方。
我说,“东边是个悬崖。”
他说,“那你往西。”
我说,“刚才不是说往西么?”
他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我腾得就火了,“这还有刚才现在的?你逗我玩呢?”
抠脚的大汉也不发火,换了一只脚抠,“是你问我的,又不是我问你。”
我也只好不理他,我顺着山坡往下走,山脚一定有一条沟,顺着沟走一定有河,河边一定有人家。
走了一截路,又看到他,还是抱着脚在抠。看到他我就明白了,这就是个鬼,我是遇到鬼打墙了。
我没有理他,径直往下走,他就拦住了我,说,“叫你往东!”我说“东边是悬崖。”他又说“叫你往西!”我说“到底往东往西?”他又叫起来,“那你往上,往上走就看到了!”
我不管他,自己走自己的。
他就过来扯我,一般人也就被害了,死在林子里。我是谁啊,我哪能被他害了?于是抡起手里的工兵锹就砍,正正的砍在面门上。
他却“嗡”的一声,化成了一团牛虻。
牛虻是要吸血的,扑着我叮,嗡嗡嗡的叫着,往东,往西,往上,往下,不要走了。我只好挥着工兵锹拍打,却拍不到它们。
还好我带了一条毛巾,不要问我为什么带毛巾,去野外带着毛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我用毛巾把脸裹起来,只留下眼睛在外面。于是牛虻也拿我没办法了。
我顺着一个坡走,又转过一个弯,村子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