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核心的原因其实就一条:因为谭其骧把这俩地画成了同一个颜色。
我原来说过,谭其骧地图一个相当严重的客观问题是古代地方行政区划体系往往比现代社会复杂的多,层层架构是一张基本没有图表和注释的单色地图所无法真正表现出来的。这在其清朝图中就表现的非常明显。
就拿蒙古盟旗来说,出于一些惯例(比如《嘉庆重修一统志》里乌里雅苏台一条就包括四喀尔喀、科布多、唐努乌梁海三地,比如图集出版的时候阿拉善盟隶属于内蒙古自治区)等各种原因,图集的很多表述是有可商榷的地方的。比如,由于口北三厅、归绥六厅等原因,直隶、山西的辖境囊括了今多伦、呼和浩特等地,可是有着类似情况的甘肃省地图中最西却只到星星峡,同样有着州县建置的哈密、吐鲁番、镇西、迪化等地未被绘入甘肃省;被直、晋两省设有州县的盟旗地区,由于蒙务还由蒙旗负责而在内蒙古图中仍绘入内蒙古,可直到清末才彻底归属吉林方面的长春地区却未被绘入内蒙古;长春厅虽被绘入吉林地图,可吉林地图中却只有驻防城辖区边界,长春厅这种直辖州县边界不知所踪;阿拉善旗、额济纳旗这套西二旗,按民族来说是漠西瓦剌人(和硕特和土尔扈特),不属于漠南蒙古人;按编制属于外札萨克厄鲁特蒙古而不是内札萨克蒙古,但还是被和内札萨克六盟四十九旗、归化土默特、察哈尔八旗用同一个颜色放在一起,画成了一张“内蒙古”地图;盟旗盟旗,但谭图中仅内札萨克六盟出现盟名,喀尔喀、科布多、新疆、青海却均是仅有旗名而无盟名(如喀尔喀车臣汗部应称克鲁伦巴尔和屯盟),各盟边界也都没有绘出....
跑题了。
整个谭图画成一个颜色的外蒙古地区其实分别属于三个平级长官:喀尔喀被瓜分为二,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事务由库伦办事大臣管理,赛因诺颜部、札萨克图汗部,附带唐努乌梁海事务由定边左副将军管理;科布多由科布多参赞大臣管理。
整个上图中的游牧民分为三个派系:喀尔喀,厄鲁特,乌梁海。这其中,最早出现的是定边左副将军(又称乌里雅苏台将军),起初是由喀尔喀王公策棱父子三人担任,后基本全由八旗满洲担任,将军驻地在杭爱山西麓的乌里雅苏台,负责管理赛因诺颜部、札萨克图汗部、唐努乌梁海三部盟旗军务事宜;库伦办事大臣驻于肯特山西麓的库伦城(乌拉巴托),负责管理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二部盟旗军务,以及管理对俄贸易、旅蒙商事务、哲布尊丹巴活佛宗教事务等,实际权势比定边左副将军更大;科布多参赞大臣前身是定边左副将军的副手满洲参赞,后来被派往阿尔泰山东麓的科布多城管辖整个科布多地区事务。虽然理论上隶属于定边左副将军,但实际上却可以直接上奏中央不需向将军请示,驻军也是单独调派而与乌里雅苏台方面无关,故实际上科布多参赞大臣与定边左副将军平级,科布多地区也独立于喀尔喀方面。科布多地区的划定源于准噶尔灭亡后喀尔喀人试图西进占据杜尔伯特人、乌梁海人等的牧场,担忧喀尔喀人强盛的乾隆最终划定科布多一带为厄鲁特、乌梁海的专属地区,与喀尔喀分隔开。
科布多地区下辖的盟旗包括:由准噶尔汗国三车凌带来的杜尔伯特部与辉特部,即赛因济雅哈图左右翼二盟十六旗;在准噶尔汗国灭亡后西逃伏尔加又跟渥巴锡一起东迁的新土尔扈特两旗、新和硕特一旗;阿尔泰淖尔乌梁海二总管旗;阿尔泰乌梁海七总管旗;扎哈沁(厄鲁特系)、明阿特(乌梁海系)各一总管旗。
科布多与新疆的边界其实反映了一个古代基本的地缘规律,那就是与现代印象中新疆三山夹两盆不同,古代漠北与天山北路的大致边界不是阿尔泰山,而是阿尔泰山以南的乌伦古河-乌伦古湖-额尔齐斯河-斋桑泊一线。也因此阿尔泰山南北的乌梁海、卫拉特都隶属于科布多方面。
后来清末的时候,又在新疆和科布多边界地带搞出了个阿尔泰办事大臣,驻承化寺。托这个事的福,未来阿尔泰辖区虽然仍有不少为外蒙古所有,但是其西半部却被保存于中国方面(后并入新疆),使中国得以保住了阿尔泰乌梁海、新土尔扈特、新和硕特,也使新疆辖区得以迈过了传统的额尔齐斯河,得以得到了一小块阿尔泰山;只是从1911到北塔山事件等等,使得中蒙国界新疆段出现了一个向中国一侧的大凹陷,最终只能以北塔山而不是阿尔泰山南段作为与蒙古国的国界,也使得新疆这个理论上“三山夹两盆”的地区,实际上仅得到了一小段阿尔泰山的西麓地区。其余的阿尔泰地区,则被俄、哈、蒙三国瓜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