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没有任何意义讨论有没有人知道战争“会爆发”。没有人可以预言各国高层,预言希特勒的个人行为,这是不可能的。讨论这个只有魔法研究的价值。应该关注的是:战争的氛围是否存在,战争的风险是否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而比维尔布鲁克的报纸为代表的,各国的新闻业和宣传机构在间战期间毫不太平。诚然大多数人不关注这些事情。但是对于看报或者听收音机的人来说,他们会知道奥地利,苏台德和但泽危机;如果关注远东,会知道二十一条,知道长城事变和上海战役。
这或许和直觉相违背。如果观测间战最后几个月的时光,很容易发现两种互相矛盾的说法:一方面,法,俄和英国社会中仍然是一派和平景象。直到1939年夏天以后,英格兰地区的赛马,社交季和公务系统休假完全处于正常状态;到1940年的静坐战争或者虚假战争中,法国北部战时扩充的医院系统仍然处于最低负荷中,整个前线几乎没有大烈度交火;甚至直到战争在欧洲已经爆发的两年后,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前,俄国边境的城市仍然没有处于战时戒备状态。这似乎是一种对战争风险的漠视。然而另一方面,1932-1934英国放弃十年和平预计开始再武装,并且在1936年全面加速。1935年-1936年中法国和苏联,法国和捷克斯洛伐克,苏联和捷克斯洛伐克分别确立了同盟关系,旨在遏制德国的扩张政策。到了慕尼黑会议前,包括哈利法克斯在内的内阁绝对多数也已经接受了战争或早或晚要爆发的事实——军方对此接受甚至更早。到了战争爆发近前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之后,英法军方都开始了预备人员的部分动员,岸防设施的加固,以及舰队的召回。这又似乎代表了一种迫切甚至近乎绝望的加速备战,是对战争风险的认可。
这背后事实上说明了一种滞后:当理性和军事判断战争已经迫在眉睫的时候,社会仍然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从和平到战时状态的转向。这一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抛开这种滞后之外,如果我们把目光局限于1939年中以后,那么无疑战争爆发的可能性是非常切实的。1939年的欧洲形势和1938年的慕尼黑会议时完全不同。此时德国在欧洲的三个主要军事敌人法国,苏联和英国全部都经历了政策变化。1938年8月慕尼黑会议之前,伊万·麦斯基(苏联驻英大使)是极力支持英国对法甚至对捷克斯洛伐克做出承诺的。在1935-1936年间,法国,捷克斯洛伐克和苏联三方通过两两缔约的形势组成了军事同盟。在法国(尤其是达拉第)坚决反对任何放弃对捷克斯洛伐克的承诺的大前提下,一旦英国加入对捷克斯洛伐克的承诺,则德国将同时面对法俄同盟和英国的压力。丘吉尔也支持麦斯基的想法。在乐观主义者看来,希特勒“不太可能做出疯狂的举动”同时挑战整个欧陆和不列颠群岛的实力。此时是UK的悲观主义者强烈反对任何对德宣战的可能。UK内阁反对任何对德通牒,反对任何对捷克承诺,同时反对任何对法承诺——具体来说就是反对任何对欧陆的承诺。这背后的决策支持者包括亨德森也包括哈利法克斯。在英方看来,即便是苏联因为捷克斯洛伐克对德宣战(不太可能),苏联和德国也没有任何路上接壤的通道。而波兰已经反复向各方强调过不可能在任何条件下允许红军过境的立场。既然UK本身的陆军需要数月甚至十数个月才能完成动员,训练,干预欧洲局面;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法国和德国之间的战斗。而亨德森为代表的的悲观主义者认为“我们完全无法保护捷克斯洛伐克”,而“没有足够的支援法国注定会战败”。之前提到过这个问题,此时第一要务实际上是拯救法国不要冲进新一次普法战争中战败,把欧陆主导权彻底交给德国。于是最终结果是在张伯伦的干预下法俄都没有对捷克提供任何实质支持,慕尼黑背叛后苏台德问题“解决”。1939年但泽危机时的情况完全不同,首先UK的外交政策发生了较大的转变。1939年1月,“荷兰危机”后,为了换取法国对荷兰的担保,英国最终对法做出欧陆承诺。这标志着UK政策的巨大转向的开始。无论是绥靖换取和平也好,还是绥靖换取再武装的时间也罢,现在战争爆发的时间点已经临近而军方开始进行短期战争准备。到了但泽危机前,张伯伦公开宣布但泽“不是某一个遥远的城市的政治未来”,而是关乎“我们信仰的一切原则”。而法俄同盟则在年内瓦解。当年5月,苏联外交事务的负责人,坚持与法(英)合作建立对德反制的马克西姆·李维诺夫下台,外交事务改由维雅切斯拉夫·莫洛托夫主持——老莫洛托夫随即开始同时与法(英)和德国谈判。英法与苏联的谈判进展缓慢,法国仍然无法让波兰同意红军过境参与战争的任何计划,最终谈判不了了之;莫洛托夫转而签订了所谓的莫洛托夫·里宾特洛甫协定,也就是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彻底断绝了苏联任何在但泽问题上对德作战的可能,于是也就敲定了波兰的命运。此后法国和英国立刻开始了早期动员。RN开始召回预备兵员,东海岸岸防设施开始加固。到了9月战争爆发时,法国立刻开始了全面动员,此时战争也就顺理成章地“正式”拉开了序幕,虽然UK真正全面投入一场战斗到底的全面战争要到纳尔维克辩论开始后法国投降前,而苏联要等到1941年巴巴罗萨行动后了。
是否知道世界大战的爆发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任何对外交决策稍稍有点了解的人,任何对国防投入,对军工产出略有了解的人,都能够以意识到1930年代末期欧洲国家进入了高速备战和再武装的状态。这无疑意味着战争的风险。然而德(日)会不会因为足够的备战而放弃战争呢?战争又会在什么时候全面升级,会不会全面升级呢?这就很难找到社会范围内甚至某一个国家领导层内部的共识了。工党的一部分成员从始至终坚信战争绝对不会爆发反对再武装,张伯伦反对过度武装因为他相信“过度军备”反而会引起紧张局势和战争——而这一点本身似乎并没有错误。各国军方都希望按照最差的情况(世界范围内的全面战争)进行准备,然而无时无刻以此为目的维持庞大的军费开支又是无法持续的。许多人意识到了战争的不可避免而希望延后之争取时间,许多人则看到了德日意的军备速度希望更早展示实力迫使其放弃战争的计划——当然还有发自内心欢迎战争爆发的好战分子。
如果做整体论述,应该说,1939年中开始,对时事有所了解的普通人,也能够清晰地意识到战争爆发的风险位于过去20年间的最高位了。
而这一点尤其体现出了30年代各国外交的巨大失败。法俄(苏)同盟在1938年底后名存实亡,在39年苏联对德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后则直接不复存在。而英国直到1939年初甚至没有对法重新申明其严肃承诺。波兰从头到尾不接受任何苏联参与战争过境的行为,低地国家直到入侵开始才与法军开始整合,等等等等——到了1939年中,“战争爆发几(一)个月前”——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二战开始的标志是19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
然而,早在1932年,波兰军事情报机关----总参谋部第二局(情报局)就已经破译了德军的通信密码,而且一直没有被德军发现。
德军在进攻前的军事动向波兰自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