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第一感受是十分村上春树。很多人说有小圆味,我觉得差距还是挺大的。
第一话看下来,整体风格更接近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诡异的幻想世界,比如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那种感觉。放在村上春树的语境里就是冷酷仙境那种。看到鸡蛋这个元素更是让我想起村上春树的鸡蛋和墙。
而在手法上比较接近恐怖电影,不过这里所说的恐怖电影手法是有两种意义的。
按照弗洛伊德的区分,恐怖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外部性的恐怖,突然冒出个鬼面吓你一跳、以及被怪人持续追杀的恐怖是一种。另一种是内部性的恐怖,看似很平常的、很熟悉的东西,仔细观察总觉得哪里有点阴森森的不自在的诡异感觉。这种诡异的感觉有个专门的术语叫做uncanny,我们常说的恐怖谷的恐怖也是指这个uncanny。中译目前还没有一个特别通行的译法,有译作恐惑的,也有译作诡异的,也有直接用日语的译法“不気味なもの”直接叫做不气味的。在这里为了行文上的方便暂且采用比较平常的诡异这个译法。但要注意到诡异一词并不能完整表现这个uncanny的内涵。
在奇蛋物语的第一话中,那种熟悉的现实空间中所透露出的不自然感就是属于后者的恐怖。而中途突然展开的被马赛克斧头女以及不明生物追杀的桥段则是属于前者的恐怖。定下整部作品基调的很明显是后者的这种现实空间中的诡异感(uncanny)。反而是被追杀的场景做的比较拉胯,B级感很严重,搞的和被面具杰森追杀一样,有点脱离整部作品的基调。
这种诡异的uncanny的基调在第一话中可以说是四处可见的。例如有这些例子。
在这种风格的实现中,另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对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现代化”。例如进入图3的洞窟的路径是一个扶手电梯。图3中保存蛋的设施也刻意选择了洗衣机这样的“家电”。不过爱丽丝梦游仙境本身也是一种近代工业社会的体现,并非是一个单纯的“童话”。例如爱丽丝遇到的白兔先生总是拿着怀表赶时间,实际上就是一种典型的近代工业化所带来的时间观念的体现(上班要迟到了,约人要迟到了)。从这一点来说,奇蛋物语将这种日常元素从近代更换成了更现代的电器、电塔、交通标识等等东西,可以说是十分准确地把握到了这种风格表现的核心之处。
而小圆的狗咖喱剧团,虽然也有人偶之类的常被视作uncanny元素的出现,但是整体上的风格更注重一种异世界的狂气,并非那种在熟悉的现实空间中塑造不自然的诡异感的反差风格。所以与奇蛋物语其实是不太像的。
最后我其实比较担心这部作品的剧情展开,倒不是担心野岛伸司的剧本能力的问题。而是这种诡异的风格与一种合理化的叙事往往是相冲突的。因为一旦把故事设定和世界观讲清楚了,反而会失去了上述的这种或虚或实的诡异风格。倒是神神秘秘地不把故事讲得很清楚,给出留白的想象力空间,其潜力反而会更大一些。
关于若林信与野岛伸司相关内容以及剧情谜题上的相关分析,其他答案已经有了各种见解。我就来说一下在本集中我所注意到的演出上的点好了。
注:以下回答参考了群友讨论。
在《奇蛋物语》第一话中,人物关系上主要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大户爱与西城くるみ/大户爱与长濑小糸。
而「礼堂」与「床」两场戏中,若林信通过舞台布置,在两场戏的定场镜头中构造出了相似的纵深。
这种在纵深方向上的布置,一方面是在物理上将二人的相对距离拉开,以一种可视化的距离来展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性;而另一方面则是将二人的视线错开。在这两场戏中,二人的视线从「不相交」到「相交」,便是二人关系确立的过程。
先看「礼堂」一场戏中,大户爱与西城くるみ的对话。
在该段对话中,除去最后一个镜头,绝大部分都是以「一方的脸与一方的背」所呈现的正反打。而作为对话主导者的西城くるみ则两次试图打破这种惯性:她转过脸来,让二人的脸能够处于同一画面中。与此同时,其关于「朋友」的相关言论也在引诱着大户爱的注意,其视线慢慢地从左往右移动,即往西城くるみ所在的方向移动。最后以二人一起说自己的男友作为「情感介入的入口」。共享秘密的过程已经提供了一种亲密性,而该行为的结果——二人都没有做出回答又构建了一种默契。在这之后切到了与之前的纵深镜头90度垂直的新机位,二人在镜头中的位置关系相对平行,纵深被消解,二人彼此之间视线相交,关系线建立完成。
从这段中可以看到,若林信将人物动作内化在台词中,并通过对场景布置以及纵深视觉关系的利用,完成了低调而不失设计感的演出。
随后我们看到大户爱与长濑小糸。让我们先看到「楼梯」这场戏。值得注意的是此处小糸的对话及动作,以及大户爱对此做出的反应。
可以看到长濑小糸在该段落中,相比西城くるみ要更为主动,对大户爱进行了强介入,甚至直接用双手将对方的脸扭过来。而她撩开大户爱头发,发现对方是异色瞳的时候,双方反应的顺序也值得注意:「撩开头发→发现对方是异色瞳→细微地惊讶,“啊”的一声→大户爱察觉,皱紧眉头」——大户爱对于自身异色瞳一事的敏感。
顺带一提,在这之后紧接着的大户爱离开的镜头,也是非常具有设计感的一个段落。
不在同一时空的声音与画面在此重叠,既是对母亲询问的解答,也预示着接下来长濑小糸将以伞与书包为契机,前往大户爱家。声音与画面配合的演出,在单一段落内重叠出三层的时空,拉长了大户爱的苦涩与沉重,使其贯穿三个时空,产生多义的认知。
之后来到「床」戏。在向小糸表示感谢后,大户爱便很快将视线挪开,并将抱膝的身体进一步蜷缩。白色的床单此时就宛如蛋壳一般,她希望退缩于蛋中。
然后省去了小糸上床的过程,直接切到以下这个镜头,再一次呈现出上文所述的纵深:
在对大户爱的异色瞳做出“很有神秘感,不必遮掩”的肯定的评价后,小糸用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消解了这份纵深:
摘下眼镜,向大户爱一侧躺下。二人之间这份纵深的距离感被一个动作轻易地化解了。这是充分利用场景所做出的人物调度,简单、自然且有效。是十分能够体现出若林信演出力的一个细节。
面对大户爱所表达出的这份苦楚,小糸的回应则是动作先行——用手去抚摸对方的脚。这种带有亲密性的行为提供了一种安全感与依恋感,满足着爱心中「渴望朋友」的那份肌肤饥渴。这个抚摸的动作,便是小糸对爱的「情感介入的入口」。在这之后,她才做出“很漂亮的”的正面评价,进一步去肯定大户爱的存在价值。此时,爱的视线也在慢慢地回移。
随后,小糸起身,重新视线相交,提出“和我做朋友吧”,并用拥抱去强化这种依恋。
「ダメ?」
「ダメじゃないけど…」
「けど?」
「なれたら、嬉しい。」
在讨论时,朋友便指出这里是一个十分具有日语语感的地方:「微妙处在于第一句台词是个成句,句尾的但是并无任何『但是』。但是对话的一方却拆解了这个『但是』,也正是这个拆解出来的但是引出了截图里面向远方的自诉」,最后一句的「嬉しい」所要回答的不是小糸,而是自己;是决定与小糸交友的决心。其既独立于对话之外,又符合角色自身心理(也有人将其与富野节做类比)。
综上所述,《奇蛋物语》第一话展现出十分出色的演出设计。这应该是归功于若林信的演出手腕以及野岛伸司作为日剧脚本家多年以来脚本实力的降维打击。可以说这为本作开了一个十分精彩的好头。至于以后究竟如何,还有待观察(不过高桥沙妃的人设是真的好看,感觉要比田中将贺更胜一筹了(小声
无端联想(二位都是一话就死的挚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