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央视和全国总工会举办了一个活动,叫“大国工匠”。
那年的年度十大工匠中,修复壁画的敦煌研究院原副所长李云鹤老爷子与为嫦娥火箭焊接发动机的高凤林,修复破损核燃料棒的乔素凯等9人一起,登上了领奖台。
19年的时候光明日报又写了一篇关于李云鹤老爷子的文章,里面提到这么一件有事情:
这位86岁的老人,直到“大国工匠”颁奖前一天,才从四川新津县观音寺5米多高的脚手架上撤下来。
这个问题里面所提到的:
年近九旬,老人依然每天爬20多米高的脚手架工作。
一点不假。
但是,对于这个大国工匠的年度十大人物的评选,绝对不是简简单单根据李云鹤老爷子修了多少年,修复了多少壁画以及零失误来作为评选依据的。
看下他们的个人荣誉。
高凤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
李万君:27项国家专利。
王进: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
……
……
朱恒银: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
而李云鹤老爷子呢?
他是我们国家壁画保护,泰斗级的人物。
1956年,正在读高二的李云鹤因为探亲来到了敦煌,谁知被时任敦煌文物研究所的所长相中,就这么留了下来。
三个月后,所长常书鸿是这么说的:
小李,我要安排你做壁画彩塑的保护工作。虽然你不会,但目前咱们国家也没有会的,你愿不愿意干?
嗯?目前咱们国家没有会的?
那就意味着,这一切需要李云鹤从头开始,自己去摸索研究。这样的话,说他是整个中国壁画修复保护行业的奠基人,也算是恰如其分。
待到2018年的大国工匠年度十大人物的评选时,李云鹤老爷子的简介是这样的:
倾心一件事,干了一辈子。已经80余岁(2018年)高龄的李云鹤,仍坚守在文物修复保护第一线,被誉为我国“文物修复界泰斗”。他是国内石窟整体异地搬迁复原成功的第一人,也是国内运用金属骨架修复保护壁画获得成功的第一人。他修复壁画近4000平方米,修复塑像500余身,取得了多项研究成果,其中“筛选壁画修复材料工艺”荣获全国科学大会成果奖,“莫高窟161窟起甲壁画修复”荣获文化部科技成果一等奖。(下文会讲起这个莫高窟161窟)
所获荣誉:甘肃省“陇原工匠”、甘肃省五一劳动奖章。
实际上,我写了这么多,主要是想说明一点,李云鹤老爷子能在今天被我们所有人铭记,并不仅仅是因为他60年如一日的坚持,更重要的还是他在科学技术文化艺术等方面,突破了重重障碍,为我们探索了前路。
四个字:创新、突破。
一如其他9位大国工匠。
我特意点出这一点。原因是16年曾经有一篇很火的文章,《她有一张金喜善的脸,却在山西的一个寺庙,爬上爬下修了两年壁画》。
文章讲述了一位毕业于复旦大学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文物修复专业的女孩,主动前往山西修复壁画。女孩曾在微博中表示,毕业后因对文物工作的热爱,选择留下。修复,就是一场青春的修行。
这文章标题挺有噱头的,一张金喜善的脸,上来就吸足了眼球。
当然,看了她的照片后……
这位叫郭佳的小丫头确实长得很可爱。
话说,这丫头的举动值得大家尊重吗?
正是青春靓丽的年华,放弃了大都市的韶光,选择一个人来到灰扑扑的山西寺庙,每日面对着青灯古佛,只为了保护中华传统文化。
如果这个丫头真的也坚持了60年,她是不是理应获得李云鹤老爷子同样的地位?
恐怕很难。
郭佳一夜爆红后,这样一篇文章也跟着出来了《毁文物的女孩儿,如何就成了网红女青年?》
放个截图。
“用她们的水平在文物上重新勾线,用廉价的石色和艳的红在古画上涂抹,古代画工几代人的心血,千年的历史印记,就这样被后世之手涂抹成了新画。”
“千年的古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竟直接用红漆把古老沧桑的院墙到处刷了个遍,可以想见这活深处的腻爽。”
“女壁画师在微博中展示的修复图片进行了大面积涂抹“修复”,壁画人物脸部的线条比例走样,把淡的地方画浓了,颜色深浅不一,原本断线的地方也被连接起来了。”
就在这些言辞激烈的网帖发出之后,郭佳的微博中原有的一些在广胜寺壁画修复现场工作的照片已被删除。
千言万语汇成六个字:不专业、毁文物。
因为对于这件事的好奇,所以才会搜索到李云鹤老爷子。
那次查阅敦煌的文物保护,给我留下深刻映像的除了李云鹤老爷子,还有就是敦煌研究院的院长王旭东。
王老在接受采访时候是这么说的:
第一次修壁画手抖得无法下手。
在这里,你会看到人生百态,古今都是相同的。
比如壁画上会画供养人,因为我们所有的洞窟都是供养人开凿的。早期的壁画中,供养人画得非常小,有的只有0.18米高;但五代以后,供养人往往在壁画上非常高大,和真人一样高,佛却已经变得比他们小了。
这是为什么?因为人的欲望逐渐膨胀,神就会变得渺小。当你心中没有敬畏的时候,你一定感觉自己是高大的。当你有敬畏之心的时候,你才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同样,只有那些深知敦煌艺术价值的人才会以难以想象的精神去保护敦煌。
对比王院长和郭佳小姑娘,你会很清晰的看到,在文物保护上光有热爱,远远不够。除了持之以恒的毅力,更重要的是对于自身技艺的打磨。
关于李云鹤老爷子“莫高窟161窟起甲壁画修复”荣获文化部科技成果一等奖。19年的《光明日报》里是这么报道的:
1957年,捷克专家戈尔到敦煌474窟做修复实验,李云鹤得知消息,主动请缨做戈尔的助手。他步步紧跟戈尔,仔细留意他操作的每一个细节。然而,戈尔修复壁画所用的技艺和材料始终对中国人保密。
“偷师艺”未成,李云鹤暗下决心:“为了中华文物,自力更生!”
资金匮乏,材料紧缺,李云鹤和同事决定就地取材。他们去窟区树丛寻找死红柳木做骨架,将宕泉河的淤泥晒干,加水和成“敦煌泥巴”。
怎样才能有效控制胶量?李云鹤将戈尔修复壁画用过的注射器随身携带,没事儿就琢磨。有一天,看到同事的孩子捏着血压计上的打气囊玩,他突然茅塞顿开,用糖果换来了小孩手里的气球,并安装在注射器上。他欣喜地发现修复剂可以酌量控制了。困扰他们许久的胶水外渗难题,在不经意间求得了正解。
李云鹤还找来布料细腻、吸水性强的白纺绸做按压辅助材料。他不断研究摸索,将自主合成的修复材料放炉子上烤,在外面吹晒。洞窟里没有灯光,他就用镜子将阳光“引进”进洞窟,再“借光”修复壁画。时至今日,经李云鹤用“土办法”改良过的修复工具,依然是敦煌文物保护界的“王牌兵器”。
为将文物复原工作做精做透,李云鹤跟着敦煌的“活字典”史苇湘学线描临摹,跟文研所第一位雕塑家孙继元学塑像雕刻。学了就要用,用中反复学。秉承如此朴实的信念,李云鹤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修复任务。
1961年,161窟墙皮严重起甲,一旦空气流动,窟顶和四壁上的壁画就纷纷往下落。常书鸿对李云鹤说:“161窟倘若再不抢救,就会全部脱落。你试试看,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我要救好它!”已将文物挚情融入骨子里的李云鹤钻进洞窟,废寝忘食,孜孜求索。
吸耳球、软毛刷、硬毛刷、特制黏结剂、镜头纸、木刀、棉花球、胶滚、喷壶……李云鹤把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反复琢磨。表面除尘、二次除尘、粘接滴注、三次注射、柔和垫付、均匀衬平、四处受力、二次滚压、分散喷洒、重复滚压、再次筛查……喜欢跟自己较劲的李云鹤,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摸索出了一整套完善的修复工艺!
三年后,这座濒临毁灭的唐代洞窟在李云鹤手中“起死回生”。“我做的工作可值了,壁画上的菩萨虽然不会说话,但天天对我笑眯眯的啊!”凝神对望,感动无言,李云鹤只希望抓住时间,多修一点…….
技术越做越精,思路越练越明。李云鹤在他的工匠道路上,不断求新求变。几十年中,他开拓出“空间平移”“整体揭取”“挂壁画”等众多国内首创的壁画修复技法。
220窟甬道壁画重叠,曾有人为看色彩鲜艳的晚唐五代壁画,故意将表层宋代壁画剥毁丢弃。“文物也是有生命的啊,它要是会说话,非去法院告你不可!”对破坏文物的行为,李云鹤总是气愤痛斥。他常常这样教导学生:“对文物工作要有感情,要爱护她,珍惜她,知道她的可贵,才能用心去保护她。”
为何老一辈人对于景区文物的保护如此执着?
李老:对文物工作要有感情,要爱护她,珍惜她,知道她的可贵,才能用心去保护她。
王旭东院长:对文化遗产的保护永远都不嫌多不嫌过,因为那是我们共同的最宝贵的文化记忆。
广西修复古民居的唐以金:人活在世上,不能光顾着自己,总的为后人留点什么。
其实这样的人物有很多。
他们,有的在故宫修文物。
有的在研究烧制元青花。
有的在修复庐州木雕。
这样的人,有很多。
当然,国内现在从事文物修复与保护这块的人,好像最低要求都是博士。
待到这批博士老去之时,如果知乎还存在的话,会不会又有这样一个问题?
如何看待老人家们的文物保护情怀?
后记,写这篇回答,是因为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教授。
教授是研究陈家祠旅游文化的,陈家祠的每一扇雕窗,每一块雕塑,他都能详详细细给你说出故事。
而挂在他嘴边,最多的两个词。
一个是“珍惜”
一个是“保护”
年少无知的我,那时候经常逃他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