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 第1页

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规定。挑明了说吧，我们一般文绉绉地用“值得商榷”一词时，实际含义是破绽百出、槽点无数。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如何在生物层面或者语文层面为“陆生野生动物”下定义，而在于如何在实际操作层面，确定每一种具体动物和相应动物养殖户的命运。所以光有一个笼统的决定是远远不够的，此类法规在执行过程中必须要有非常具体的“黑名单”或者“白名单”配套。我们才能够利用名单做检索查询、执法裁判，而这个决定的根本缺陷就在这张“白名单”上。

决定的配套白名单是“畜禽遗传资源目录”。对于这张白名单，还有一个相当官方的说明。如下可见人民网的报道：

比较常见的家畜家禽（如猪、牛、羊、鸡、鸭、鹅等），是主要供食用的动物，依照畜牧法、动物防疫法等法律法规管理。还有一些动物（如兔、鸽等）的人工养殖利用时间长、技术成熟，人民群众已广泛接受，所形成的产值、从业人员具有一定规模，有些在脱贫攻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按照《决定》的规定，这些列入畜牧法规定的“畜禽遗传资源目录”的动物，也属于家畜家禽，对其养殖利用包括食用等，适用畜牧法的规定进行管理，并进行严格检疫。

这个解释看起来相当有道理，但是如果我们仔细看名单的内容却会发现大问题。下图是农业部2014年公布的“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

这张清单有以下几个问题：

1 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的制定目的是保护珍贵的本土畜禽遗传资源，而不是辨析那些陆生野生动物是可食用的。所以很多最常见的进口动物品种（比如约克夏猪、荷斯坦牛）因为不需要保护，反而不在这张清单上。另一方面，牛蛙、甲鱼、鹌鹑等常见用于食用的陆生野生动物却不在其中，而这也是最不符合普通人直觉的一点。

2 畜禽遗传资源目录本身是一张非常含糊的目录，且目录还会不断增补。以至于现在在网上都找不到一张权威出处且内容完整的目录。目录都不清楚，又如何让行政机关执法？更为难的是，畜禽遗传资源区分国家级和省级。下表引用自农业部2016年的《全国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和利用“十三五”规划》，可见国家级保护品种占全部品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难道某一种牛在一个省是野生动物，在另一个省又成了家畜家禽吗？

那么有没有一张清单更加适合做白名单的呢？其实是有的。2003年多个部委联合下发了《商业性经营利用驯养繁殖技术成熟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单》。这张名单的前言提到：

经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林业行政主管部门提报，并经国家林业局组织专家论证审核，梅花鹿等54种陆生野生动物的商业性经营利用驯养繁殖技术成熟，按照我国有关法律法规规定，可以从事经营利用性驯养繁殖和经营

这段话看起来是不是和我在之前引用的“人工养殖利用时间长、技术成熟，人民群众已广泛接受，所形成的产值、从业人员具有一定规模，有些在脱贫攻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更加契合呢？然而，这张清单不是过窄，却是过于宽了。因为这张清单中列举的动物，不仅有用于食用的甲鱼，还有用于观赏的鹦鹉、用于皮毛的貉等等。我们甚至可以在清单上看到最夺人眼球的“果子狸”。

理想情况下，应该在《商业性经营利用驯养繁殖技术成熟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单》作进一步增加或者删减，以确定可供食用的野生动物的白名单。不过这件事显然非常费时费力。所以我们从结果上，只能看到全国人大似乎是仓促之间，把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拉来凑数。我们普通人吃不到牛蛙和甲鱼、无法满足口腹之欲还是小事，有谁考虑过牛蛙、甲鱼等动物的养殖户呢？

最后，纯粹从法律技术角度看，引用“畜禽遗传资源目录”做白名单是一个非常恶劣的偷懒办法。如果在未来，我们希望把某一类陆生野生动物的食用合法化，比如使牛蛙食用合法化。在技术上就先得把某一品种的牛蛙加入“畜禽遗传资源目录”中。问题又绕回来了，“畜禽遗传资源目录”的制定初衷和使用目的根本不是判断野生动物能不能吃，就算我们认为某种动物能吃，又凭什么加入“畜禽遗传资源目录”呢？

临时找资料作答，希望没有太大的疏漏。如果因为我的检索有错漏，导致结论不恰当，恳请指出。我个人非常希望上述解读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