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批你已经看过了,怎么称赞袭人的你心里没数?想找共鸣?想证明自己的成见是对的?有意思吗?
我就说两点。
第一,袭人没有诬陷黛玉,也没有诬陷晴雯。
黛玉这个不说了,她对王夫人说让宝玉搬出大观园之类的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提黛玉名字,要说有嫌疑宝钗也有,怎么没人说她诬赖宝钗?实际上她这话单纯是为了宝玉好,也是为了黛玉等人好,那个社会就是那样的礼节规矩,万一闹出绯闻来谁都没脸活。至于其他的所谓对黛玉的诋毁就更不用说了,想来无非就是些小性儿等话,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话不止袭人说,其他人也说,连宝玉都是默认的,就你们黛玉粉矫情。
实际上袭人是丫鬟中除了紫鹃之外和林黛玉最好的了。黛玉来贾府第一晚哭泣时是袭人安慰她。别人不记得林黛玉生日,只有她记得。晴雯宝玉袭人三人吵架,黛玉来了打趣他们,晴雯只有默默退出去,而袭人却能和黛玉谈笑风生不避形迹,一派亲昵。黛玉也唯独只和袭人开玩笑,喊她做嫂子,相当于承认她对于宝玉的重要性。我不知道你们还要啥自行车,难道就凭一句“袭为钗副“脂批你们就真把袭人当宝钗加以敌视?那为啥你们在脂批称赞袭人的时候又翻脸不认帐呢?这双标666啊。而且这个袭为钗副明显只是说她们之间有某些相似点,比如贤惠,但不代表她们互相就真的很亲密,小红和林黛玉亲密吗?她们互相连话都没说过,但小红不一样是黛玉重像吗?晴雯是黛玉重像,但她和林黛玉亲密吗?一点都不,连她声音都认不出来,不给开门。而且前文说的宝袭晴三人吵架黛玉进来时,晴雯尴尬地躲开了,关系亲密就不至于这样了。有人要说了,送旧帕子的可是晴雯呢。但要知道送旧帕这个是用西厢记里面的张生送崔莺莺旧帕定情的典故,这种事情宝玉根本不敢让袭人知道,只好让晴雯这个根本不知道典故的人去做这件事情,而且根本没有对她说明。所以这件事根本不能说明晴雯和林黛玉关系好。
接下来,袭人根本没有陷害晴雯:
袭人没有告密。告密的是王善保家的等婆子。原文为证:
这王善保家正因素日进园去那些丫鬟们不大趋奉他,他心里大不自在,要寻他们的故事又寻不着,恰好生出这事来,以为得了把柄。又听王夫人委托,正撞在心坎上,说:“这个容易。不是奴才多话,论理这事该早严紧的。太太也不大往园里去,这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倒象受了封诰似的。他们就成了千金小姐了。闹下天来,谁敢哼一声儿。不然,就调唆姑娘的丫头们,说欺负了姑娘们了,谁还耽得起。”王夫人道:“这也有的常情,跟姑娘的丫头原比别的娇贵些。你们该劝他们。连主子们的姑娘不教导尚且不堪,何况他们。”王善保家的道:“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庚辰夹批:活画出晴雯来。可知已前知晴雯必应遭妒者,可怜可伤,竟死矣。】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庚辰夹批:妙妙,好腰!】削肩膀,【庚辰夹批:妙妙,好肩!俗云:“水蛇腰则游曲小也。”又云:“美人无肩。”又曰:“肩若削成。”皆是美之形也。凡写美人皆用俗笔反笔,与他书不同也。】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庚辰夹批:更好,形容尽矣。】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
连告状过程都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为什么还有人会说是袭人告密?
再来,还是原文:
原来王夫人自那日着恼之后,王善保家的去趁势告倒了晴雯,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在王夫人耳中。王夫人皆记在心里,因节间有事,故忍了两日,今日特来亲自阅人。一则为晴雯事犹可,二则因竟有人指宝玉为由,说他大了,已解人事,都由屋里的丫头们不长进,教习坏了。因这事更比晴雯一人较甚,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作粗活的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
看到了吗?还是说是王善保家的告倒了晴雯,而且这里还交代了”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在王夫人耳中。“连其他丫环如芳官等人是如何被告的,也交代了,是”本处和园中不睦的人“,也就是王夫人等身边的婆子丫头们,怎么就又赖到袭人身上了呢?这里不写了袭人也在怀疑之列吗?——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作粗活的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
我们退一万步,如果袭人真的想要害晴雯,当时摔了扇子宝玉要撵晴雯的时候,她不拼命跪下求情不就得了,不但没有什么”告密“嫌疑,反而能撇得很清。再退一万步,如果袭人真的要是告密了,为什么王夫人连晴雯的名字都不知道,而要等王善保家的提醒才会隐约想起有这么个人?
袭人对晴雯多好啊,晴雯被宝玉撵,她死命求情;晴雯被王夫人逐出,是她细心想到送银子衣物等出去给晴雯。她们明明亲如姐妹,袭人却被你们这么糟践,晴雯天上有知,岂不悲哉?
我们再来看看很多人诟病的袭人和宝玉滚床单事件。
其实王夫人看不惯晴雯的是她的打扮妖艳,做派张狂,和是否滚床单没有直接关系。不要拿现代人眼光去衡量古代,古代和丫环滚床单不是太大的事情。看看原文:
尤二姐笑道:“可是扯谎?这样一个夜叉,怎么反怕屋里的人呢?”兴儿道:“这就是俗语说的‘天下逃不过一个理字去’了。这平儿是她自幼的丫头,陪了过来,一共四个,嫁人的嫁人,死的死了,只剩了这个心腹。她原为收了屋里,一则显她贤良名儿,二则又叫拴爷的心,好不外头走邪路。又还有一段因果: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服侍的。二爷原有两个,谁知她来了没半年,都寻出不是来,都打发出去了。别人虽不好说,自己脸上过不去,所以强逼着平姑娘作了房里人。
说了贾府的规矩就是少爷们大了,还没成亲之前就会先放两个丫头服侍,说白了也就是侍寝之类的,袭人也是考虑自己是贾母给了宝玉当房里人的,所以才会答应宝玉(而且那事本来就是宝玉强迫袭人做的,怎么不指责宝玉反而指责袭人了?你们对渣男和封建阶级制度的仇恨哪里去了?双标666.)
所以滚床单本身对于她们这种通房丫环来说不是大事,关键人得端正。
晴雯打扮娇俏艳丽,指甲留得比小姐还长,哪能干什么活计,基本是别人伺候她,只有雀金裘那里动了回针线。她针线那么好,平时却不干事,袭人甚至只能把复杂点的针线活拿去让湘云帮忙做,可见一斑。她脾气火爆,打骂小丫头是家常便饭,小丫头在她面前竟然能吓得发抖。而她的这些张狂样态,引人嫉恨,又偏偏被王夫人撞见。所以说,晴雯并不算太冤枉,她的确太轻狂了些,她的悲剧,自己要负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一是宝玉的纵容,最后三分之一是王善保家的等人的告状和落井下石。至于袭人,对晴雯可谓是有功无过,仁至义尽了。
第二,袭人没有对不起宝玉,没有所谓水性杨花,有始无终。
来看几条脂批,因为看过后文的只有脂砚斋他们了:
第1条,奶母之倚势,亦是常情,奶母之昏聩,亦是常情,然特于此处细写一回,与后文袭卿之酥酷,遥遥一对,足见晴卿不及袭卿远矣。余谓晴有林风,袭乃钗副,真真不错。袭卿实高诸人百倍。
明说了袭人比其他诸人高百倍,当然这是夸张,但由此可见脂砚斋对袭人态度的基调是高度赞赏。
第2条,袭人判词“谁知公子无缘”后,脂批说“骂死宝玉,却是自悔。”
这一条证明最后袭人是因为宝玉之过错(最少也是因为宝玉的无能和不作为)才被迫离开贾府乃至嫁给蒋玉菡的,否则怎么会说这句是在骂宝玉,并且是作者的自我忏悔?
第3条,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棋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
这说明蒋玉菡和袭人后面供奉宝玉宝钗,有始有终(脂批还说了遗失的后几十回有一回就叫“花袭人有始有终”),也说明宝玉并不怨恨袭人,否则就不会让她供养了。而这也从侧面证明袭人离开贾府并嫁人这些事情错不在袭人,否则宝玉怎么会不对袭人心存怨怼?
第4条,“花解语”一段乃袭卿满心满意将玉兄为终身得靠,千妥万当,故有是。余阅至此,余为袭卿一叹。
这句批语说袭人满心将宝玉当作终身依靠,但脂批(畸笏叟)却为袭人叹息,他是看过后几十回的,自然是联系后文袭人结局而产生的感慨,这进一步说明袭人离开贾府是不得已,而且是宝玉的错。
第5条,闲闲一段儿女口舌,却写麝月一人。袭人出嫁之后,宝玉、宝钗身边还有一人,虽不及袭人周到,亦可免微嫌小弊等患,方不负宝钗之为人也。故袭人出嫁后云“好歹留着麝月”一语,宝玉便依从此话。可见袭人虽去实未去也。
袭人出嫁后对宝玉说“好歹留着麝月”,这话本身就说明她离开是被迫的,正因为自己被赶走,所以才会求宝玉至少把麝月留下。再者她一说,宝玉便依从这话,再一次证明袭人出嫁宝玉并不怪她,为什么?还是只有那个解释——袭人出嫁是被逼无奈,甚至是宝玉的错。
最后再回头看看曹雪芹对袭人的一字定评”贤“——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这个评价足以说明一切,袭人是贤惠善良的,而不是长久以来很多人所批评的那样恶毒阴暗,你们这是暴力打曹雪芹脸。顺带一提,如果你们说这个贤字是什么明褒暗贬是讽刺,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脂批在这个贤字后说【当得起。】。
因为你朴素的读者观和作者批者之心不合。
晴雯之死袭人确实不能彻底脱了干系,但这不意味着真是袭人害了晴雯。晴雯之死最直接的原因,还是园子外那些素来看不惯她的婆子们的诽谤,依旧是王善保家的起的头。王夫人素来“心裏很看不上那狂樣子”,也不是因为袭人同她说了什么,而是她自己见到了晴雯训斥小丫头。袭人并不曾坐实什么告密的罪名,只是被宝玉猜疑了而已。读者虽知晴雯有冤,又焉知这猜疑不是冤屈了她?
袭人平日里确实对黛玉颇有微词,但说不上诋毁。袭人是无法理解宝黛之间的感情的,从不知宝黛的灵魂是在哪一个频道上相通。她眼里只能观察到黛玉成日里跟宝玉使小性儿,且又从不规劝宝玉读书上进。袭人素日里爱提黛玉总是闹,总是哭,也不过是因为以她的眼力有限,只能看到这个地步,而不待见黛玉罢了。
以袭人自己的揣度,她想让宝玉读书上进,走仕途经济,那就最好不要有木石之盟;但宝玉又总是一颗心全系在黛玉身上的痴样,若真不让他和林妹妹在一块儿,将来必是要闹出有损名声的事来的。她既多次尝试直接劝诫宝玉,从不奏效,也只能另寻对宝玉之事有威权、又不像老太太一样偏心黛玉的人去约束牵引宝玉。袭人一应行事都只是用尽办法想让宝玉走“正途”,虽然她的“正途”和行事方式招人诟病,但她确实并不是想算计谁,或是自己控制宝玉。除非先行择定了立场,是并不至于讨厌的。
读者以现今的价值观,去批判袭人这个角色太过奴颜媚骨,一心维护封建礼教,倒也不妨。我自己就很不喜欢袭人。但要认为作者原笔就是要骂她,摆明了写她讨厌,想不通批者如何能赞她,那可就不妥了。红楼梦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正是要去哭那千红,悲那万艳。曹公哪怕写尤二这样滥淫而一昧懦弱的角色都笔存怜悯,又何况袭人?况且在以前的时代,袭人的价值观是根正苗红,无可非议的。如此写她,也是悲她之贤而未了,叹她之痴而不悟。
脂砚斋无论是曹公助手,或是湘云本尊,或是别的故旧,夸一夸袭人体贴本都合情合理。若真是湘云本尊,那就更正常了。书中袭人原是伺候过湘云的,两人有幼时之谊,或许书外也是如此,也未可知。
你看这标题就知道up立场在哪里了,引来的人分两批,一批是十之八九存心看笑话预备开喷的,一批是十之八九立刻入驻评论区申冤骂up的,大浪淘沙之下,你自然会发现两极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