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程松儿穿越到一本女尊小说里跟她同名同姓的恶毒炮灰女配身上。
原著里炮灰女配不做人,家暴、滥赌、好色,甚至为了钱要把继兄卖去青楼
好死不死,她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穿来
看着程青枝咬着唇忍着眼眶中泪水的可怜模样,心软了。
到手的钱塞回老鸨手里,她对他伸出手
哥,跟我回家吧。
第1章 .穿书穿书
“四十五两已经是最高价了,程松儿,你就说这男人你卖不卖吧!”
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中年男声,程松儿耳朵几乎嗡了一下。
她僵硬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她面前是一栋古色古香的绣楼,栏杆上系着紫粉各色的帷幔,随着风儿摇摇荡荡,浓烈到呛鼻的脂粉香中,她缓缓抬头,看见那绣楼招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怡红楼
程松儿整个人傻住。
“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年老色衰的老鸨满脸精明相,涂了艳红丹蔻的指甲戳了戳她的手臂。
程松儿浑身一激灵,后退半步。有些宕机的脑子,开始稍微运作。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这是穿越了,而且穿越的原身也跟她一样,也叫程松儿。
“这样吧,看在你卖的这男人模样还算标致的份上,再加五两银子,五十两可不能再多了!我们怡红楼的花魁当年买来时也不过才三十两,你算是走了大运了!”老鸨晃了晃手里的粉色帕子,细纹横生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她旁边的程青枝。
真没想到程松儿这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家里竟然还有如此标致水灵的男人!
这可真是难得的好货色啊!
白净的脸跟刚从水里捞出的纯白绸缎似的,估计碰一下都能掐出水来,一双水澹澹的丹凤眼,睫毛浓密根根分明,尤其在他最眼角下还生了一颗小小的泪痣,略微有些媚态。
若只是单纯的媚也就罢了,偏生他长了一张清纯的脸,鲜明到极致的对比之下,程青枝就像一颗半熟未熟的樱桃,浑身散发着招人的香味,吸引着无数狂蜂浪蝶,一口咬下去,青涩中带着一丝酸甜、汁水横流。
老鸨心里乐开了花,这样的极品,估计初夜都能卖出一百两银子!
可惜就是太瘦了些,像一枝瘦弱的竹子,在萧瑟秋风中摇摇晃晃,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他折成两段,一看就是常年保守虐待的样子。
此时程青枝正站在程松儿旁边眼眸低垂。
心知自己即将被卖掉,神色哀戚而绝望,就连那眼角的泪痣好像也随着他死去的心黯淡下去。
老鸨一笑,被卖的男儿家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
等他带回去□□几天,管你是什么贞洁烈男,也要给他老老实实的接客。
老鸨见程松儿不说话,直接把五十两银子塞在程松儿手里。
程松儿木讷讷的掂了掂手里的重量,还挺沉的。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倒霉催的穿书了。
昨夜她躺在宿舍床上百无聊赖翻了本女尊小说打发时间,因为书里调戏男主的女炮灰名字跟她一样,所以她印象极为深刻。
众所周知,看小说遇到跟自己名字一样的主角、配角,那是要熟读并背诵全文的。
原著对程松儿的交代也就寥寥几句话。
第一:程松儿家里原先倒也有钱,可惜母亲死后,继父跟他的奸妇把钱都卷跑了,留下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兄程青枝没来得及带走。
第二:继父卷钱跑路之后,程松儿破罐子破摔,整日游手好闲在县城里不是赌钱就是逛青楼,更是把对继父的恨意施加在了程青枝身上,对他非打即骂,之后更是把程青枝卖了换钱。
程青枝进了青楼之后,当晚就自尽了。
原主则拿着卖他的五十两银子继续在城里游荡,没几天后,她遇到男主、调戏男主,随后被赶来的女主就地咔嚓了。
唉——程松儿一时间心情复杂。
“五十两就这么定了。”老鸨脸上乐出花来,拉扯着心如死灰的程青枝就往青楼里走。
“唉、等等——”眼看着程青枝马上就要进入火坑,程松儿来不及伤感,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拦在老鸨面前:“谁说我同意了?”
程松儿是成阳县城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打架闹事,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而且打架从来没输过。
她稍稍拿出点气势来,老鸨也不敢硬来。
他指了指程松儿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阴阳怪气的说:“收了钱,还不卖人?程松儿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程松儿看向程青枝,他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眼神黯淡的找不出半点光来,明明是个大活人,此刻却仿佛一个死物一般,了无生气。
程松儿生平没有做过什么决断生死的大事,但她知道,如果此刻她就这么让程青枝进了青楼,当晚他便会因为受不了折辱而死,死后尸体就草草被用席子一卷仍在乱葬岗上,凄凉无比。
她直接把钱袋子塞回老鸨手里:“谁说我收了你的钱?拿回去,人我不卖了!”
“你——”老鸨诧异无比,就连神情悲凉的程青枝也抬起头看着她,眼眸闪烁了几下。
“程松儿你可想好了,这五十两银子可足够你挥霍到明年的了,你现在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兜里也就两块铜板,就算不卖了你哥哥,你和他能撑得过这个冬天?只怕两个人一块饿死!”老鸨甩了甩手里的手帕讥讽道。
程松儿最讨厌别人阴阳怪气的说话,瞪了那老鸨一眼,强行将瘦弱不堪的程青枝扯到自己身边,冷眼道:“我们的事不需要你管。哥,我们回家!”
说罢,她拽着程青枝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鸨死死攥着手帕,看着程松儿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到手的好货色就这么丢了,呸——程松儿,我倒看看你这种无能的小混子能坚持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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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松儿拉着程青枝的手一直走、一直走。
她穿到了程松儿的身体里,自然也有了原身的记忆,他们的家并不在成阳县城,而是在十几里之外的程家村里。
想当初程松儿家也是村子里有名的富农,继父卷钱跑路,把田地、鱼塘、还有城里刚买的铺面都卖了,就剩下一间摇摇欲坠的老房子。
莫名其妙的穿越了,程松儿虽然自认倒霉倒也略微庆幸。
自己和程青枝都只是原著里小而平凡的人物,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阴谋,也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要她们认真生活避开男女主,倒也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正当程松儿这般想着时,她忽地感觉身后人的手腕下沉。
她一回头,程青枝跌倒在地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女尊世界,女子的体力远甚于男子,就连迈步的步伐也比男子大些,程青枝很难跟上,这才一不留神,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程松儿蹲下身担心的问道。
“......没事。”程青枝缓缓的摇头,青丝从他肩头滑落
这还是程松儿第一次听到程青枝说话,他的声音乍一听有些清冷,实则藏着对她的惧怕。
程松儿凑得近了些,西沉的暖阳光照在她和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方才她的注意力都在老鸨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程青枝,他长相极为标志,放在现代也是妥妥的小鲜肉一枚,只是细看起来,白皙的脸颊边上有淡淡的五指印。
程松儿眼神复杂,视线往下。
衣领里露出的一截儿脖颈上有一条清晰而鲜明的紫红色勒痕,像是被人用绳子狠狠勒过。
再向下,手腕处尽是被荆条抽打过的痕迹。
可以说程青枝浑身上下,除了脸稍微好一点,其他的地方都被狠狠折磨过。
程松儿眼神闪了闪,她继承了原身的一切,自然也包括虐待程青枝的记忆。
那真是......惨不忍睹。
而原主除了经常□□打骂程青枝之外,精神控制也是一把好手。
pua手法玩的炉火纯青,一直用他爹欠他们程家的借口来只配程青枝,让他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哪怕是寻死,也要在原主的允许之下,卖个好价钱再死。
这就是程青枝宁远忍受着永无止境的折磨,也不会逃跑或者寻死的原因。
唉——
既然都附身在原身身上了,程松儿还是想对这个饱受折磨的男子好一些。
“是不是脚扭伤了?”她柔声问道。
程青枝全程低着头不敢看她,程松儿尽量温柔的声音反而更加让他惧怕。
程松儿叹了口气,手伸向他的脚踝:“给我看看。”
程青枝的丹凤眼猛地睁大,眼底写满了恐惧。
男子的脚岂是随随便便能让女子看的?
尽管恐惧,但程青枝却不敢把脚缩回去,生怕再受到喜怒无常的程松儿的虐待。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踝被程松儿手捉住,剧痛传来,程青枝眼眸一颤,紧紧地闭上眼睛,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屈辱,泪珠滚落。
“你......都出血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程松儿掀开他的衣摆才发现,他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被磨破了,这十几里坑坑洼洼的山路,他就一声不吭的忍着过来,脚底也被磨得血肉模糊,鲜血渗透了袜子,血肉粘连。
“你看看脚都磨破了。”她的语气里有一丝责怪,看向程青枝。
却看见程青枝嘴唇哆嗦着,苍白毫无血色,眼角泪痕涟涟。
程松儿慌了,他怎么哭了?他为什么哭?
她也没做什么啊?
尽管她满脑子问号,但男人还是得哄的。
她从袖子小心地擦拭着他眼角的泪痕,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啊,是我刚才语气重了吗?对不起。”
程青枝睫毛颤了颤,眼底泪珠凝结划过一丝疑惑,程松儿从来没有用这样轻柔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她向来厌恶他,恶心他,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他,就连说话也像沾了血的刀子,恨不得他即刻死了。
更别提道歉了。
程松儿是绝对不会向他道歉的,她曾说过,他活着就是孽,就应该像他的爹一样,做阴沟青楼里最下贱的小倌,偿还他爹对程家的亏欠。
所以她才会在今天带他去怡红楼。
虽然他不明白程松儿是因为什么原因会突然心软,但他心里知晓,不论是在青楼,还是在程家,这世界上都没有他容身之处。
他早就想死了。
他的袖子里藏了锋利的刀片,只等程松儿将他卖掉换了银子,还清他父亲欠程家的罪孽,他就自裁。
程松儿此刻并不了解程青枝心里在想什么,她觉得既然现在自己占据了原身,那么有些事情还是要摊开来说比较好。
她扶着程青枝坐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半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低垂黯淡的眼眸。
“哥,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混账事,但经历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我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程青枝猛地愣住,傻愣愣的盯着她。
程松儿微微一笑:“傻愣着干什么?问你话呢,好不好?”
程青枝眼眸闪烁了一下,话语在喉咙间艰难的滚动着,声音又细又微弱:“好。”
殊不知,在这声‘好’里,包含着多少的无力与绝望。
程松儿是从来不会改过自新的。
她只会变着法子的折磨他,折辱他。所谓改过自新,大概也是她想要玩弄他取乐的新花样吧。
“那就好,我们回家吧,我背你。”此刻,程松儿还单纯的以为程青枝相信他了。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上来。”
程青枝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即便是从前程松儿对他伪装时,语气也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好过,更不用说背他了。
她曾经在隆冬深夜里,让他只穿着单衣,在堆满雪的院子里跪了整整一晚上,一双腿险些废掉。
便是这样她都还觉得不满意,被冻伤的腿又红又肿里面灌满了脓,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根布满尖刺的树枝,往他生了冻疮的腿上狠狠抽打,直到把脓液抽打地流了出来,她才肯罢休。
那宛若剔骨般的疼,让他至今想起都忍不住打哆嗦。
他看着四周萧条的景色,大雁南飞,冬天又快到了,这次她会用什么方式折磨他呢?
程松儿见程青枝半天没有动静,便说道:“快点,太阳快下山了。”
声音把程青枝从痛苦的回忆里拉扯回来,看着她手上还拿着他已经被磨破的鞋子,心忽地一揪,小心翼翼的趴在她的背上。
程青枝很瘦很轻,像一片枯叶,她轻而易举的就能背起他,感觉就算再走十里地也不觉得累。
她脚步轻快的往程家村走,却不知此刻,在她背上的程青枝紧张地手心里全是汗珠子。
他太害怕了,害怕和原身丝毫的身体接触,被碰一下就会激起痛苦的回忆。
“你的鞋子太破了,明天我去城里打点零工,要是能挣到钱,就给你换双新鞋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鞋?”程松儿背着程青枝忽然说道。
轻的有些飘忽的声音让程青枝身形一震。
太温柔了,太好了,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好的都不像装出来的。
短暂的失神过后,程青枝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突然变得这么好,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接下来会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折磨他。
程青枝害怕地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程松儿毫无察觉,甚至晃了晃他:“问你呢?”
“什么样式都可以。”程青枝慌慌张张的说。
程松儿一笑:“也是,现在我们没钱,款式也只能将就,等以后我挣了钱,定然给你买最好的。”
“......嗯。”程青枝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夕阳照耀着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影子越拉越长。
第2章 .被全村排挤的继兄被全村排挤的继兄……
在太阳即将落下山的前一刻,程松儿才背着程青枝回到程家村,路上不免要路过几乎人家。
正好是家家户户准备吃饭的时候,村里人都喜欢在院子里支一张小矮桌吃饭,路过的那几户人家看见程松儿背着程青枝回来时差点眼珠子没掉下去。
一个长得老实巴交的中年女人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程青枝的脚。
刚刚程松儿给他检查伤口时,没有给他穿上鞋,虽说有袜子包裹,但这样直白轻薄的视线,极让人感到难堪。
程青枝的脸色陡然一变,挣扎的想从她背上下来。
程松儿自然注意到这个‘老实’女人的眼神正往哪儿瞟了。
但是程青枝的鞋子已经烂的不能再穿了,满是伤的脚也不能下地......
“别理她,没事。”她柔声安慰道。并用自己的衣服下摆把他的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程青枝咬着唇,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程松儿。
村里人说话尤其直接,眼看吃不了豆腐,‘老实’的中年女人直接扒在篱笆墙上问她:“松儿姐,你不是要卖你哥吗?怎么不卖了?”
程松儿扫了她一眼,这女人名叫程力,别看长得老老实实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也不知道惦记程青枝多久了。
她垂涎程青枝的美貌,却又嫌弃他有个不守男德的爹。
在女尊国男子极守男德,像程青枝他爹那种德行,幸亏跑得快,不然抓到了得浸猪笼。
程力虽然喜欢程青枝天仙似的外貌,却生怕程青枝也跟他爹一个德行,压根没有娶他救他脱离苦海的打算。
反而冷眼旁观着,娶了隔壁村一个手脚麻利的男人。
但她心里的那点龌龊的心思从来没有断过。
听说程松儿打算卖掉程青枝以后,她就偷摸带着钱跑去了怡红楼,想等有钱人给他开完苞,她再解解馋。
其实不止她,程家村不少女人都存着这种龌龊的心思。
平时大家乡里乡亲其乐融融,实际都各怀鬼胎,女人垂涎程青枝的美貌,看着他遭难却不施以援手,反正推波助澜,恨不得他的处境在糟糕一些,这样自己才能睡到程青枝。
虽说程青枝有个不守夫道的爹,但程青枝却是恪守男德,让她们下不了手。
她们便在背后编排他,说他水性杨花,淫/乱不堪。
村里的男人们见自己的妻主都惦记着美貌的程青枝,嫉妒又愤怒,说他有个荡夫爹,将来肯定也是个荡夫,也集体排挤他诋毁他,连小孩子看见他,都能往他身上扔石头。
总之,程青枝实在太惨了。
施加在他身上的暴力远不止程松儿一个人,这样的人最后没有黑化报复社会,而是选择一个人默默死去,真是令人伤感。
正因为程青枝太惨,所以穿越到原身的程松儿才更想保护他,至少给他一个正常人应有的生活。
她脚步没有在‘老实女人’的院子前停留,只冷冷说了句:“嗯,不卖了,以后我跟我哥好好过日子。”
程力好像听到笑话似的毫不客气的笑了。
程松儿一记冷眼扫了过去,她打架闹事还是很出名的,村里人虽然瞧不起她整天吊儿郎当,但更惧怕她。
只一眼,中年女人的笑声顿时就萎了。
“当家的,快来吃饭了。”程力的丈夫端着菜出来了,嫌弃又嘲讽的眼神扫在程青枝身上,等他们走远了,才小声的骂了句:“小荡货。”
程松儿越走越远,程力的丈夫更加不知收敛:“不是要把他卖了吗?这种骚狐狸精怎么还在我们程家村阴魂不散!”
程力不屑一笑:“鬼知道呢,程松儿说不卖了,还说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程青枝那种货色卖去青楼肯定值好几十两银子,程松儿可能不卖?”程力的丈夫眼中浮现出一丝恶毒的笑意:“别怕是被怡红楼的老板查出来是个破烂身子不肯收吧!连青楼都不收,啧、真脏!”
听了丈夫这么说,程力讥讽一笑:“那不正好,反正程松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烂鱼配烂虾,绝配!”
两夫妻就这么在对程家兄妹的恶意诋毁中,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饱饭。
但程松儿和程青枝却没这么好过了。
因为现在的程家实在是太穷了!
摇摇欲坠的小屋,连窗户都是破的,四面透风,但凡有个刮风下雨,屋里就成了灾,只有荒凉破败的院落里零星的种着几个萎靡不振的小白菜,就这几颗小白菜还是家里唯一的存粮。
惨!太惨了!
现在正是饭点,别人家的饭菜香飘到她的鼻子里,饿得她肚子咕咕叫。
她先把程青枝放到土炕上。
看着炕上只有一条薄被子,根本抵御不了秋天瑟瑟的寒风,她心一凉,唉——被子也得买。
程松儿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叹气了。
程青枝却听得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程松儿就变了脸,他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就要下炕。
“你脚上都是伤,还不躺着下床干什么?”程松儿忙拉住他的手。
程青枝指尖一缩,心头战战兢兢:“我、我去给妹妹做晚饭。”
一声妹妹,差点让程松儿没憋住。
“我不习惯这种叫法,你以后你叫我松儿吧。”她的朋友都是这么叫她的。
程青枝听话的点头:“好、那我去给妹妹...给松儿...做饭。”
程松儿摆摆手,将仅有的一床薄被子盖在他的腿上:“你别动了,我去给你打点水清洗一下伤口。”
说着,程松儿就出了门,从厨房水缸里打了一盆水。
等她打了水回来,就看见程青枝全身紧绷的坐在炕沿边上,指骨扣着沿边,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程松儿明白,他这是还没适应过来。
以前的程松儿不打他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哪里还会给他打水清洗伤口什么,她不往程青枝伤口上撒盐就已经很好了。
忽然程松儿手一顿,遥远的片段浮上心头。
这该死的原身,竟然真的往他的伤口上撒过盐。
虽说程家的落魄很大程度上跟程青枝的爹许蓝有关系,但程青枝可是一点都没掺和。
许蓝也经常打他骂他,说他是个拖油瓶,耽误了他不好改嫁,不然以他的美貌,早就可以嫁给地主了,根本看不上只是富农的程家。
听说许蓝跑路之前还打算把程青枝卖给一户人家冲喜,换彩礼钱。
但因为事情暴露太快,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跑路了。
许蓝是真的不在意程青枝的生死,只在乎自己。
不然也不可能放任程青枝留在已经是‘仇人’的程家不管。
可怜的受气包啊!
遇到的都是坏人,人生一点光也没有。
她把水盆放在炕沿边,尽量压低声音不吓着他:“把袜子脱下,我给你擦擦血。”
程青枝死死捂着脚,脸上涨成屈辱的红色,自己的脚怎么能给女子看去。
并不知道程青枝想法的程松儿还以为他依旧在害怕自己。
她叹了口气,诚恳的说道:“我不会再打你了。”
程青枝的皮肤很白,尤其在昏暗无光的屋子里,白的分外柔弱惹人怜惜。
他沉默了一下,警惕而踌躇的看着程松儿一眼。
丹凤眼下的泪痣也显得可怜兮兮的。
“我可以自己来吗?”他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程松儿把已经沾过水的湿帕子递给他
程青枝接过帕子,手腕上青紫的伤痕露出。
程松儿感觉到一丝不自在,说道:“你自己弄弄伤,我去外头转转。”
“嗯。”程青枝的声音微不可查,还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解脱。
出了房间,程松儿直奔厨房而去,她得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还能撑多久。
她掀开米缸,不到一把的小米。
没了。
其他什么都没了。
柴米油盐酱醋茶,要什么什么没有,只有一堆破瓦罐,和院子里蔫的只剩一口气的小白菜。
程松儿欲哭无泪。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他们都得饿死。
她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闲着没事干要去看什么小说,一边任命的烧火做饭。
程松儿父母早亡,被外婆带大的,从小生活在村子里。
看着只有不到一把的小米,她狠狠心,全倒进锅里,又添了一大瓢水开始做饭。
程青枝正小心的用湿帕子擦拭着伤口,不小心碰到皮开肉绽处,秀眉痛得微拧。
透过破烂的纸窗户,他看到厨房的烟囱里炊烟升起。
他眼神犹豫了一下,趴到窗户边看了起来。
他看着程松儿破天荒的在厨房里忙碌,他大惊失色,吓得脚伤也不顾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厨房跑。
“松儿,我、我来吧,这不是女子干的事情。”他苍白的嘴唇哆嗦着,不知是被寒冷的气候冻得,还是吓得。
“你怎么出来了!”程松儿看到他没有穿鞋的脚,有些生气。
但看到下一秒程青枝就变得跟鹌鹑似的,她顿了一下,换了温和的语气:“你脚上都是伤,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程青枝低垂着头:“我的伤不要紧,我还能做事。”
他没有如此娇气,以前被打掉了半条命也照样洗衣做饭,还要帮人下地干活。
他不明白,以前的程松儿都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无论他受的伤有多严重。
怎么这次,他不过是脚上破了一点皮,她就如此紧张。
这不该是她的作风。
......为什么?
“做什么做,给我老实待着。”程松儿直接拉着他回屋。
程青枝拉着门框,小声的问:“我、我就在这坐着,可以吗?”
他不敢回屋躺着,让程松儿替他干活,他总觉惴惴不安。
程松儿此刻对他越好,他心中就越煎熬。
就好像头上悬着一把锋利的剑,不知何时就会落在自己头上,让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行吧。”程松儿给他那了个板凳:“你就在这坐着知道吗?”
程青枝听话的点点头。
程松儿干起活来手脚倒也麻利。
程青枝心中有些疑惑,她以前可从未做过这种事。
他头依门框继续看她忙碌的身影。
看她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铁盆进了厨房,在里面捣鼓了一阵,然后端着铁盆出来了。
铁盆里架着柴,里面烧着猩红的火,燃起一股烟。
“坐着冷,来烤烤火。”她把火盆放到他脚边,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
程青枝反应不及,等火盆里暖烘烘的热气烫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
深秋寒凉,冻得他瑟瑟发抖,以往无数个秋冬,他都是靠自己撑过来的,从未有人递给他一盆火,为他御寒。
......好暖。
他盯着燃烧的火焰,不知不觉,眼里泛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你怎么哭了?”程松儿出了厨房,正好看到一滴泪落下。
程青枝心中一颤,忙擦拭着眼睛:“应该是火气太热,烧了眼睛。”
“火虽然暖,但离得太近也会受伤,离远些。”程松儿并未在意,她小时候也总盯着火出神,然后被熏出了眼泪,她以为程青枝也跟他一样。
她将几根结实粗壮的木块放在他的脚下,说道:“若是火灭了,就添点柴。”
程青枝点点头,他坐在火堆边听话乖巧。
火光让他白皙的皮肤有了暖色,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不再像凄风冷雨的小白花。
程松儿在菜园子里拧了两颗蔫兮兮的小白菜,拿热水一烫,小白菜很快熟了。
两碗稀得不能再稀的小米粥,一盆小白菜,这就是他们的晚饭。
程松儿把碗筷摆好,招呼着程青枝过来吃饭。
“家里没盐了,只能将就着吃白水煮菜了。”她苦中作乐。
程青枝漂亮的眉眼微微抬起,第一次他敢正面看她了。
他说:“有盐。”
程松儿眼睛一亮:“真的,在哪儿?”
程青枝抬手一指,声音怯懦:“盐肤木。盐肤木会生盐一样咸咸的东西,以前家里没有盐的时候,我就会把上满的白霜刮下来,代替盐......只是味道比盐要差很多。”
程松儿循着他值得方向走到一棵树下,见果子上面果然结成一层白霜,她尝了尝,真的有咸味,只是比起正儿八经的盐味道差很多。
但有总比没有好,程松儿喜滋滋的刮了些白霜下来,放在水煮白菜里,果然有了咸味。
她喜不自禁的夸道:“哥,真有你的!”
程青枝被夸了,微微诧异,但也露出一丝浅笑。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虽然微不可查,像一阵清风一样,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但这也是他对程松儿放下芥蒂的第一步。
“咦?”程松儿看着面前的碗。
她的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小米粥,但程青枝的碗里只有碗底一点点装着粥,而且还都是稀粥。面前的白菜也从不动手夹。
“你就吃这么点?”程松儿问,
程青枝点头,姿态卑微:“我吃得少,这些已经够了。”
真的够了吗?她不信。
白天背程青枝时,他就瘦的惊人,感觉骨头都要饿散架了,他怎么可能不饿。
她心中叹息,程青枝这是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在行动告诉程松儿,他吃的很少,还能干活洗衣做饭,他还有用,不要把他卖掉。
他过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可能早就对这些不公平的待遇,对虐待毒打习以为常了。
不要把他卖去青楼,已经是他最后的奢望。
程松儿此刻心中格外不自在,一把抢过他的碗,将自己的饭扒拉给了他一半,几乎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吃!”
程青枝低垂的眉眼闪动了一下,怔愣的看着有些生气的程松儿。
换作以往,她一生气,程青枝早就跪在地上请罪了。
但这一刻,程青枝竟然破天荒的并不觉得害怕。
至于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看着眼前的饭,心中竟然莫名生起一股暖流。
脚边的柴火烧得一声噼啪响,程青枝猛地惊醒了。
他看着程松儿生气的眼眸,无言的接过饭,吃了起来。
这是他生母死后,他吃过的第一顿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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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洗了碗,天已经乌漆墨黑了。
程家老房子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堂屋,也是程松儿睡觉的地方,白天就当客厅用。另一间,就是程青枝的房间,冷冷清清,比堂屋还要落魄。
但眼下也只能将就。
当程松儿把唯一的一条薄被子拿到程青枝的屋里时,程青枝又惊又怕,但依然拗不过程松儿强硬的态度。
“我火气重,不碍事,睡你的,再拒绝我就发火了。”程松儿佯装生气。
她一生气,程青枝立马乖乖听话的抱着被子。
那乖巧可人的模样,怪不得勾走了程家村女人们的心。
真不像穷乡僻壤里生出来的人物,过分好看标致了。
不过装逼一时爽,夜里程松儿抱着身体,冻得打哆嗦,直到从柜子里翻了几套衣服当被子盖在身上,这才睡着。
但偏房内,程青枝却抱着薄被子,久久无法入睡。
今天的经历在他的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不停的闪过。
程松儿强行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去怡红楼。
程松儿跟老鸨讨价还价,说她贪财好色,这些年之所以不碰他,只是想将他卖一个好价钱。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嘴脸。
不知什么时候,一切全都变了。
程松儿那么爱钱的一个人,突然不要钱了。
她伸出手,说要带他回家。
看到他的脚受伤,会露出一丝心疼,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
她还想给他清理伤口,给他烤火,把唯一的被子给了他。
她还承诺,会一辈子对他好......
一个人怎么能变得如此快呢?简直跟做梦一样。
第3章 .被嫌弃的继兄的一生被嫌弃的继兄的一……
到了后半夜,程青枝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哪怕是在梦中都能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痛意狠狠揪住他的心脏,令他喘不过气来。
生母死后,他的父亲许蓝,一直把他当做累赘,哪怕最后带着他改嫁到了程家,但他在程家里的地位依旧低下,活的像个仆人。
程家老屋就两个房间,一个给父亲和继母,一个给程松儿。
而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睡觉时就缩在厨房的角落里。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雷声轰鸣。
程松儿不在,程母在外头喝醉了酒。
她醉气熏熏的的闯进了厨房里,满脸邪欲的看着他:“十几岁的娃娃就是嫩,不像你爹,已经是个老货......来,让母亲摸摸......”
程母的眼睛里满是恶心的邪念,一步步向他靠近,巨大的影子化作利爪抓住他。
才十五岁的他,吓得惊声尖叫,不住的往后退。
屋子里的许蓝闻声赶来,看着一脸醉相的程母和惶恐的程松儿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许蓝好说歹说将程母带回了堂屋,不久屋子里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滂沱的暴雨声,女人愉悦的喘息,男人痛苦而压抑的声音。
程青枝痛苦的捂着耳朵,眼泪止不住的流。
伺候继母发泄完了,许蓝才穿上衣服来到厨房。
看见维护自己清白的父亲,程青枝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了他,小声哭了起来。
却不知,自己信任的父亲,此刻眼神冷漠。
他的手渐渐握紧,重重的在程青枝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他脸上刮下一道血痕。
鲜血在浓稠的夜色里淋淋漓漓的往下淌,父亲的眼神厌恶而痛恨的看着他,像盯着仇人。
“......爹爹?”程青枝捂着脸喃喃,被抽打的半边脸火辣刺痛,耳中剧烈嗡鸣。
“不要叫我爹爹。”许蓝眉宇间全是深深的厌恶,他咬牙切齿:“勾引继母,恬不知耻。”
勾引继母,恬不知耻......
勾引......继母......
程青枝猛地惊醒,惊恐的看着四周,像即将溺死的人大口喘着气,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半个枕头都被打湿。
他颤抖的拂去眼泪,强忍着心脏被活剐似的疼,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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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松儿迷迷糊糊睡醒时,程青枝早就已经起来了。
他端着一盆热水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像个仆人,他说:“松儿、洗把脸吧。”
程松儿点点头,依旧是和昨天一样温和的模样。
程青枝揪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她还没变,真好。
他不求程松儿真的能改过自新,不再虐待他。只愿程松儿的伪装可以晚一点卸下,让他过几天奢望依旧的平静日子。
早饭他已经做好,因为最后的小米被吃了,所以依旧是白水煮菜。
吃着清汤寡水的菜,程松儿想不能在这么继续下去了,她得改变现状。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她必须赶快赚钱。
“我一会儿去趟城里。”吃完饭,程松儿说道。
“......好。”程青枝背对着他收拾碗筷。
单薄瘦削的身子骨,明明深秋近冬却还穿着夏衣,破旧不堪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腰间用一条腰带系着,仿佛没有骨头似的,两只手都能掐过来,瘦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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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松儿去了成阳县城,那些商铺的老板们看到程松儿来顿时充满警惕,防她跟防贼一样。
也不怪这些老板警惕性高,谁让原主以前不做人,经常去这些商铺打架闹事呢。
当程松儿委婉的表示自己是来找工作的时,这些老板都惊呆了。
惊讶归惊讶,但鉴于以往的前科,这些老板还是没给她机会。
“唉——难不成今天真的要饿肚子了?”接连碰壁之后,程松儿失望的想。
可突然,程青枝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饿一顿没问题,但是程青枝那个小可怜,可是好几年没吃过一定饱饭。
不知怎的,程松儿突然感觉浑身充满力量,又开始不屈不挠的找工作。
她从城头问道城尾,虽然没有老板肯雇佣她,但还是有好心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刘家村的大地主刘寰在招苦力,你要是真的想改过自新,就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程松儿一听,眼睛顿时雪亮。
刘家村离成阳县城并不远,而且土地肥沃富庶,村里有很多富农。不仅如此,近来正是秋收接近尾声时,急缺人手。
更重要的是,原主从来没有去刘家村闹过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黑历史。
程松儿忙不迭的跑去了刘家村。
只见刘家村一片丰收富饶的景象,比起土地贫瘠,勉强温饱的程家村不知道富裕到哪儿去了。
她按照村里人的指示到了刘大地主的家里,地主家高墙大院,风雨不动,墙更是用石头垒成三米高,一看就经济实力雄厚。
程松儿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看见地主家看门的家仆出来问她:“你来干嘛的?”
程松儿直接坦白:“我是隔壁程家村的人,想来刘主人家里讨份帮工的差事。”
家仆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等会,我去找管家。”
不一会儿,管家出来了,她的穿着比一般的村民都要好上许多,不愧是大户人家。
管家上下打量了程松儿一眼,说道:“程家村的人?”
“是。”
“想做帮工?”
“是。”
管家想了想,今年收成好,地里的帮工都忙不过来,确实缺人手。
“力气怎么样?”
程松儿一听,笑了:“管家您放心,我天生力气壮,您想让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原主之所以打架闹事还能顺风顺水就是因为她有一身蛮力,可惜这身蛮力没有用到对的地方去。
管家见她一脸坦诚的样子,嘴巴又甜,便给了她这个机会。
“那你去木薯地里搬木薯吧,一天给你15文钱,管两顿饭。”
木薯地是个苦差事,既要力气,又要精细,不能使蛮力,很多人宁愿去割麦子砍苞米,也不愿去搬木薯。
地主家的小姐快成亲了,得在成亲前把粮食都收上来,管家正愁找不到人。
程松儿领了差事,就忙跟着管家去了木薯地,且不说工资多少,至少一日三餐有了着落。
她从中午一直干到晚上,累的腰酸背痛,但好在领到工资的时候是开心极了。
“程松儿,干得不错。”管家笑着递给她两个粗面馍馍,并把15文钱递给了她。
管家作为监工时不时的会巡视。搬木薯是个辛苦活,不少人偷懒,管家也担心她年轻,吃不了苦背着她偷懒不干活。
结果一下午盯下来,见她手脚麻利勤快,心里对她更加满意。
程松儿收过钱和馍馍,即使肚子里饿得难受,也只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另一个留给程青枝。
他个小可怜,估计这会儿还没吃饭呢。
“管家,我能拿这些钱,跟刘主人家买些粗面吗?”程松儿忽然问道。
管家一愣,随后笑道:“当然可以。”
来地主家里做帮工的基本上都是村民,村民最在乎什么?不过是一口吃的。
她看程松儿这般心急,既不要钱,只要米面,就知道她家里是块穷的揭不开锅了。
地主家最喜欢什么样的帮工?
自然是老实、肯干、家里又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啊。
这样的人可最好拿捏了。
程松儿看着干干瘪瘪的粗面袋子,十五文钱,最后也只能换到一小袋粗面。
不过也还好,至少这袋子粗面能坚持吃上三天了,而且粗面馍馍还比小米抗恶。
程松儿兴冲冲的回到家里,想跟程青枝分享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挣到的第一桶金。
谁知她刚进门,就看见程青枝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前摆着一排布满刺的荆条。
程松儿整个人愣住:“你跪在地上干什么?”
“对不起...我...我打烂了家里的碗.....”程青枝嘴唇哆嗦打颤,不知是冷得还是被她吓得。
白天,程松儿吃完饭离开,他便开始收拾碗筷,但是他早就破烂不堪的鞋子在他抬脚的一刻彻底烂掉,他脚下一绊,在加上原来的伤,整个人摔倒在地,陶碗成了碎片。
程青枝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恐惧到了极点。
但他知道,程松儿一定不会放过他。
按照以往,他如果犯了错......
程青枝的身体本能的颤抖,眼底的悲凉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家里仅剩的白菜他也没敢动,生生饿了一天。
程松儿一推开门,仅仅一个脚步声就让他胆战心惊。
他等啊等,等着程松儿暴风雨般的怒骂殴打,结果却什么也没等到。
等到的反而是程松儿一声莫名其妙的问询。
随后他被一股力道拉起,一团温热被塞进了他的手里,他低头一看,是一个粗面馍馍。
他的眼眸闪烁了几下,布满恐惧的眼底渐渐浮起一团希望,他缓缓抬头看去。
看到了程松儿一双澄澈带笑的眼睛。
“我在地主家里干了一天的活,换了个馍馍和粗面,以后你就不用挨饿啦。”
她温柔的笑着,嗓音又轻又柔。
程青枝拿着粗面馍馍的手微微颤着,鼻尖忽地一酸。
“你不怪我?我打碎了碗......”
“一个碗而已,碎了就碎了,你没受伤吧?”程松儿温柔的询问。
程青枝失措的摇头,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死死的扣进掌心肉中,心脏剧烈的抽搐着。
为什么...她不生气?她不是应该像以前那样?
“你没事就好。”程松儿在他面前摊开粗面口袋,温柔的声音絮絮叨叨:“这是我一天干活下来挣得,这些粗面虽然不多,但我在地主家做帮工,人家管饭,我不在家里吃。”
“这些粗面至少也够你吃几天了,等这段时间我攒了钱,就把家里缺的粮食柴米油盐什么的都添置了......对了,还有你的鞋子,快入冬了,我去抽空去城里再给你买双厚实保暖的,别冻着。”
程青枝瑟瑟的眼神里隐约有水光,苍白单薄的唇瓣哆嗦颤抖着......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就算是父亲,也从不在意他的死活......为什么她还记得鞋子的事,他以为那只是她随口一说......为什么她还记得......为什么是她......
他忽然觉得巨大的酸涩从四面八方向他心头袭来,看着月光下程松儿低垂的侧颜,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泪水滴在手背上,程青枝连忙别过身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忙往外走。
程松儿系好粗面袋子,只看到他准备出门的背影,问道:“你去哪儿?”
程青枝紧捏着手里的粗面馍馍,眼眶微红,强压着鼻音:“我...我去厨房舀点水。”
“干吃粗面馍馍确实有点噎,你去吧。”程松儿并没有注意到程青枝的异常反应,也没多问什么便同意了。
程青枝脚步匆匆的躲进了厨房,他擦干眼泪,掩上屋门,手里的粗面馍馍还有些暖意。
秋风寒凉,从刘家村到程家村有十好几里的路程,馍馍应该早就凉透了才对......
他恍惚的想起,这个粗面馍馍是她从怀里拿出来的。
程青枝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粗面柔软,里面还有没有打磨好的麦子颗粒,吞下里时还有些拉嗓子,但面点本身的丝丝甜味遍布了整个嘴里。
这是程青枝这么多年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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