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其实涉及到社会语言学中的一些基本概念。如果我们缺少有关的知识,就会在自己的成见里打转,而对讨论本身没有助益。
简单说,我们平时说的语言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现象。在没有加以反思以前,我们可能会觉得汉语就是铁板一块,就只有一套规则。其实不是这样的。稍稍想一想,我们就会留意到一些有趣的现象。
首先不同的地方有方言,各个方言的习惯是不一样的。比如,广东话里会说,“你叫蔑名啊?”外来的人如果不理解广东的语音,就会觉得很反感,你说什么,“我叫蔑名?这是不是在蔑视我呀……”了解了以后就会知道,mie,其实是me ye的缩合,我们也可以写成乜嘢,就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什么”。
不光不同的地域有自己的说话方式,不同的社会群体也有,我们就叫做社会方言(sociolect)。虽然说界定起来会比方言更困难一些,但其实也不难理解。比如码头的工人之间就有自己的行话,纱厂工人就不一定能明白了。小资产阶级的圈子也有自己喜欢的词汇,来标记自己的身份。再细分一些,就像普鲁斯特说的,某位夫人主持的沙龙,也会用特定的方式来使用一些词汇,评价特别的作品。再比如,网络用语就可以理解为一种社会方言。我最近知道,如果某人说,“我方了”,就是说我开始慌了。我们不能按照其他的语言习惯来解释。周易说圆而神,方以知。照这种解读,“我方了”,就是说我有智慧了,那完全误解了这种网络用语。
所以说,一个词的语义,要在它自身的社会方言中去理解,才有意义。不然的话就是望文生义了。
学术世界、知识世界有自己的社会方言。先生是对德高望重的人的尊称,这是不分性别的。钱锺书先生、季羡林先生、裘锡圭先生,都称先生,这是尊称;杨绛先生、叶嘉莹先生、屠呦呦先生,这也是尊称。为什么要这样呢?有很多原因,其中有历史渊源,但也有现下的需要。这是因为语言是为了标记差别的。知识界大家都是教授了,张三是教授,李四也是教授,那最德高望重的人怎么称呼呢?就返规于朴了,就称为先生——就像小时候学堂里的先生,我们的老师,大家在他或她的面前都是小小学生了。所以人无分男女,都是表达特别的尊敬,因为寻常的教授所长之类,已经无法表达这种尊敬。
要之,当我们称屠呦呦为先生的时候,其实就在使用知识界一以贯之的社会方言。这并不是因为一小圈人要复兴民国的习惯,而是说,在知识世界里一直都是这样讲的。
有的人会说,先生这个词已经不值钱了,比如去个餐馆,随便一个男的,服务员都会说,“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么?”这其实是另一种社会方言,是一种服务业的敬称。这就好比用普通话的蔑来强行解释广东话的乜,周易的方来强行阐释网络语言的方。都是很荒谬的做法。再举一个例子,德语Sein是存在的意思很正经,法语sein就可以是胸的意思(其实主要还是胸有成竹的胸);两者并行不悖。我们不能因为法语的sein让人有那样的联想,就反对德语里Sein的拼法。这里虽然是两种语言了,但道理是一样的。服务行业和知识界,各自有各自的习惯。我们拿服务业的习惯,来理解知识界说的“先生”,这就是用错字典了——就是搞错了。
现在媒体报道的时候,把屠呦呦称为先生,我们可以批评说,这里确实有附庸风雅的嫌疑。就好比我们在普通话里突然说:“你叫蔑名字?”普通人不了解这是广东话的典故,自然会愣一下,然后觉得这是一种冒犯。现在,有些女权主义者的感受,也是和这相仿的。所以公共的媒体还是尊重一般人的习惯为好,称屠呦呦为教授或女士,这样不至于冒犯到一般人的语言直觉——毕竟,知识界只是一个小圈子。而随着女权主义的发展,来自各个社会阶层都涌现了不少女权主义者——口头上的,或真有行动的;愿意倾听不同意见的,或者不愿意的,诸如此类的。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打个比方,如果共产主义者都是彬彬有礼、理性渊博的,那说明现下追求的无产阶级的解放还停留在知识界、精英阶层的规划与想象,我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相反,真的有流氓无产阶级出了,那说明许多进步的观念已经深入到基层中去了。女权主义的展开也是相仿的。现下,随着女权主义者的多元化,有些记者把小圈子的词汇通过大众媒体广而告之,就有一些不妥当了。
但是反过来,如果对媒体抱有一丝同情,他们这样用也有一点道理。毕竟,在一个很庸俗的意义上,知识界的社会方言,相比社会一般习惯来说,我们可以说是更加上层的。社会语言学中,我们可以说,这是较高的语域 (register) ,是当地的上层方言。上层的方言的适用面总是会更广些。这就好比,如果我们穿越到了托尔斯泰的俄国,不知道说法语还是说俄语的场合,说法语总是不错的。
最后,我想强调一下,这件事情的争论过程中,可以看到很多人心中的一些偏见:以为自己的语感就一定有道理了;其他人如果有别一种说法,那就是民国粉、复古癖、男权癌,总之就是别人哪里出了问题了。这种预设本身就违背了理性讨论的精神。其实,有些时候,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别一种方圆,有待自己来理解。
问题不在于屠呦呦能不能被称为“先生”,而在于平庸、普通、毫无成就的男性能不能被称为“先生”。
如果“先生”依然表示敬称,那么应该剥除它潜在的性别指向,另外选择一个词来称呼男性,比如“男士”,将称谓从“X先生”转变为“X男士”,使其与“X女士”真正对应。
如果“先生”依然指代性别,那么应该剥除它潜在的敬称价值,另外选择一个词来称呼做出杰出成就的人,不论男女。
总而言之,一个词,如果既指代男性,又在某些场合下表示敬意,那么很容易将“男性”和“敬意”联系起来,最后形成“男性更值得尊重”的性别歧视。
所以,让我们愉快地称呼男性为“男士”,让“先生”回归“先生”的本意吧~
中国高考竞争之所以如此激烈,并不是因为中国的高等教育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中国的教育资源过于稀缺,不够千千万万的考生瓜分的。
也正因此,中国拥有一套全世界最残酷的筛选制度。
而通过高考进入清华北大,除了说明这些学生比起其他学生更加适应这场筛选,别的什么也说明不了。
也正因此,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避开竞争最激烈的战场,用金钱换取国外的优质教育资源。
见到很多像题主这样的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国内连个像样的大学都考不上,到了国外却轻松能进名校。有的甚至产生了浓浓的优越感,陶醉于中国强大的基础教育,并觉得海龟也不过如此。
然而我感到的,却是浓浓的悲哀。国内只能读二流,到了国外却能读名校,正说明,在中国,有千千万万的学生,他们的智力,才学和付出的汗水,分明配得上世界名校的教育资源,却只能在国内接受二流的教育。的确有极少数人摆脱了环境的限制,脱颖而出。然而大多数人,却随波逐流,过着平庸的生活;而他们,或许本能够成为社会的精英,成为推动社会前进的那群人。
我就读于一所国内算一流的大学,我的一位高中同学成绩远不如我,高考末流一本水平,去了UIUC的CS,
他本科期间有大量的机会接触到学校顶尖的实验室,也通过在实验室和教授做科研,要到了牛推,拿到UCB的phd offer.
而我,大二大三曾频繁去找过我们实验室的老师,希望混点科研经历,却无奈地发现他们的生活就是接外包,接国家项目,给底下研究生做,再象征性地发给学生一点工资。学生有活的时候赶项目,没活干的时候每天划水。我真的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科研相关的实质内容。
而我们那几届出国情况也都惨不忍睹,我最后也只是去了所综排很高学校名气挺大但是专业水平很差的ms ad.
我知道,清北的情况兴许会好很多,但是我的高考成绩当年距离清北只有仅仅几分只差,获得的资源却已经拉开了差距。
毕竟,在中国,清华北大这样的学校,太少了啊。
(图片来源见水印)
中国能花费在高等教育上的经费是有限的,因此只能重点扶植清北交浙等少数学校。2015年,清华大学的科研经费43亿RMB,居中国首位,看起来不少了,然而跟美国排名稍微靠前的一些学校比起来,真是连零头都赶不上。
哈佛大学的校友基金超过360亿美金。
最近几年,中国大陆的高校,尤其是清华北大进步突飞猛进,论文数蹭蹭蹭地飞涨,排名水涨船高。而这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压榨一线科研人员的基础之上的。
诚然,中国的高校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取得如此成就实属不易,可喜可贺。
但是,要跻身世界一流大学,比肩哈佛耶鲁之流,依旧任重而道远。各国高校之间的比拼,拼到最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力的较量,也就是赤裸裸的经费的比拼。
高考前,如果我要准备出国,按照我们高中的历届情况,我毛估估能进个UCB吧,研究生也不至于只能读个水校ad了。要问我后不后悔,多少是有一点的吧,然而也不能说在国内读书完全没有优点
——至少,我当年给家里实打实地省下了2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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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8日更新
一夜之间多了很多赞,答主诚惶诚恐。
也被一些人质疑答非所问。
在这里贴一张图。
图片来源:
http://www. zhihu.com/question/3189 4603/answer/54520465二本学校就不是学校了吗?
简而言之:那些高考一本二本都上不了的,在参加高考人群中也处于前50%,而且中考已经分流掉一大半人了,这些考不进一本二本的学生,在中国学生中我们暂且认为处于30%,及以下。
中国没有那么多的教育资源给他们就读,国外有,而且有些学校认为人群中的前30%可以接受,何况他们愿意付出金钱。美国的教育资源当然也稀缺,但是最难进的藤校众每年录取率在将近在10%,比清北录取率高多多多多多了,换言之,国外高等教育当然也是稀缺资源,但也比国内丰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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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日更新
答主之前写答案仓促,有几处瑕疵,多谢评论区指正,在此先致个歉。
1. 的确不应该拿清北的录取率和藤校的录取率直接比较,更何况这个近10%的入学率对中国学生不适用;
然而,美国人读藤校的概率远大于中国学生上清北的概率,足以说明教育资源上的差距。
那我举另一个例子,
日本人出国留学意愿极低,日本人上东京大学的难度基本等同于中国人考上华五的难度。(数据来源
@Summer Clover)可以说是远低于中国学生读清北的难度。而且同样是考试入学,不参考家庭背景,拿日本和中国比较可能更具有说服力。
日本的教育资源甚至可以用过剩来形容,近年来一些私立学校因招不到学生而纷纷合并整改或者倒闭。
同时日本人对本国教育的自信,也降低了他们本国人出国留学的意愿。
也许有人会不服,凭什么拿中国既和欧美比,又和日本这些发达国家比,而不和印度比,不和巴布亚新几内亚去比…但是我觉得,在很多国人心里,中国的对手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外国。
祝祖国越来越好。
2. 不应该直接拿哈佛校友基金直接和清北科研基金直接比较,应该拿哈佛校友基金每年科研拨款和清北科研基金作比较。
在此感谢
@Zichen Zheng提供的更加详实的数据
operating revenues increased 5.6% to $4.78 billion, and expenses were up 5.3% to $4.70 billion
http:// finance.harvard.edu/fil es/fad/files/harvard_ar_11_12016_final.pdf哈佛科研经费前几名的学院,每年经费加起来就已经超过200多亿RMB了,已经远超清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