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契美尼德时代是两河文明的顶峰,也是两河文明最后的辉煌时代,两河文明是衰亡是因为马其顿蛮族入侵以及黑暗的希腊化时代导致的,在黑暗的希腊化时代,倒下的不仅仅是两河流域一个,埃及、小亚细亚、美索不达米亚、甚至希腊本身作为马其顿人的殖民地,文明都有不同程度的倒退。
简而言之,波斯时期的两河地区应该说还是保留了不少自己的文明成分。
文字上:楔形文字泥板仍然有很多;经济文件如合同等仍然很多由楔形文字写成;
宗教上:波斯帝国和古代很多政权一样对当地宗教持容忍的态度。参看Cyrus Cylinder里面的自我宣传。在巴比伦,最后一任巴比伦国王拿波尼度(Nabonidus)独尊月神,在波斯时期这一趋势大致被“纠正”了;巴比伦的各个神庙应该还是比较繁盛的。
人口上:波斯时期我了解得一般,但没听说大量伊朗人迁入巴比伦的情况(最近读了读MURASHU档案,伊朗名字还是颇有一些的,不过有些是官员。佃农之类以本土和西闪米特为主,有一些明显是犹太人)。人口构成可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当然这个我需要再查查;主要可以看看楔形文字文件中的人名。在此之前,新巴比伦时期,两河流域已经有很多西闪米特人,如阿拉米人、建立巴比伦王朝的迦勒底人、以及各种阿拉伯人部落(那时候就有了)。
语言上:两河流域本土语言苏美尔语那时候早已不再是口语;阿卡德语想必还有人讲,但阿拉米人东迁导致作为西闪米特语的阿拉米语日渐强势,也成为了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官方语言。但这种变化在亚述帝国时期就开始了,不能算波斯帝国带来的改变。只不过成为官方语言后,阿拉米语的应用更广泛了。也间接导致地方语言的弱化,如在撒玛利亚和犹大希伯来语逐渐被阿拉米语取代。
事实上,两河流域文明的多数特征,也安然度过了波斯帝国之后的希腊塞琉古帝国时期。当然,希腊时期已然有人在泥板上写希腊语,所谓Graeco-Babyloniaca;之前应该也有人在泥板上写阿拉米语。阿拉米语在巴比伦主要写在纸草上,所以留下来的不多。再后来,安息帝国和罗马争锋的时候可能还有少数神庙和祭司继承了楔形文字传统,主要是一些天文泥板。公元一世纪初期楔形文字灭亡。而宗教上,应该说基督教和祆教的流传(这一块我还需要再熟悉一下)逐步代替了本土宗教。安息帝国时期两河流域和伊朗本土都有一些小的半独立王国,颇有古代传统,如伊朗的Elymais,基本是继承了埃兰的传统(虽然文字上已经实用阿拉米字母的变体,写阿拉米语)。两河流域的国中之国包括亚述地区的Adiabene等,后者的Helene王后据称改宗了犹太教。
阿拉伯征服时,两河流域应该是萨珊王朝的地盘,那时候当地重要语言应该是古叙利亚语(基督徒用的阿拉米语)和伊朗的Pahlavi语。宗教上应该以基督教东方教派为主。早就不是古代两河流域文明的样子了。那时候应该说两河流域文明寿终正寝已然近六百年。阿拉伯语和伊斯兰教代替的也不是两河文明。阿拉伯语应该在哈里发时期才慢慢在伊拉克地区站住脚;而伊斯兰教,或者说早起的“信仰者运动”开始就联合了阿拉伯半岛和的基督徒和犹太人(因为毕竟是号召信一神,共通性很强;伊斯兰教受到前两个主要一神教的影响也颇深,亚伯拉罕、摩西、耶稣都是伊斯兰教认可的先知),也很难说是一种取代吧。基督徒、犹太人、祆教徒(也包括在内)作为有经者基本上是可以保留自己信仰的(细节变化当然应该也有,我就不太熟了;反正在伊朗祆教徒后来命运多舛)。
所以应该这么说:波斯帝国没有灭亡两河流域文明,因为很多元素保留了下来;阿拉伯征服也没有灭亡两河流域文明,因为时代上够不着。两河流域文明的消亡是一个逐渐的过程。综合考虑,甚至可以说公元前十世纪开始字母表的广泛使用、字母表伴随阿拉米语的传播等因素就开始动摇了楔形文字文明的绝对优势;波斯帝国带来的最大影响恐怕是两河流域不再是统治中心(然而,,后来塞琉古帝国的首都塞琉西亚、安息帝国的泰西封也在两河流域);希腊化对近东许多文明都有深刻的影响,如城市规划、艺术风格等,包括犹太;而基督教的传播及其一神教义也动摇了本土信仰。语言、信仰、文字、艺术风格乃至最为复杂的因素——民族——都慢慢在变。在这个过程里,伊斯兰教和阿拉伯人恐怕都算不上最后一根稻草。即便没有伊斯兰教,基督教的传播可能也让两河流域文明复兴无望了——或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一千年后,出现两河流域文艺复兴,大家开始发现泥板、学泥板,中东学者开始重读吉尔伽美什,当地的语法学校直到20世纪必修苏美尔和阿卡德语什么的——当然最后这部分都是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