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前排答案又有人力跑出来混淆视听,怒答一波儿。
618啥样自己心里没数么,他把618给的那3万安家费都算上了,再吹一吹凑出来个16万。可是你们知道吗,就那3万块钱,5年内离职是要按比例返还的。618第一年入职实际每月到手9000左右,每月饭卡上打400块钱(话说618的饭也太难吃了,食堂就两三个窗口,尤其是电子园区晚餐如同猪搅食一般),然后每年没买房有个4000左右的购房补贴,除此以外几乎没任何福利。我干活一年多,就发过一次东西,那是所里承包了某地的扶贫任务,采购了人家的礼盒,打开里面是两盒青枣、一束挂面、一包木耳。
每逢过节,鸡毛没有,先给你发个加班计划表,有次过节,说是好像有礼物,我激动地给我爸说:所里终于发点福利了。结果是个书签,让我们写上感恩所里的话……有的部门更变态,加班时长不够长,会被领导约谈;有的部门不约谈,不过更深险,谈也不谈,直接扣工资。加班没有加班费,不加班整治你。这时候有的大聪明就跳出来了,我认识那谁谁谁,人家咋不加班?那是呀,人家在行政部门,我就问问,这些部门一年到头几乎没有校招社招,哪来的那么多年轻小伙子小姑娘?他们咋进去的?
到了年末发年终奖的时候,为了显得年终奖多点,就把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给你几乎扣光,发个一两千打发了,玩朝三暮四那一套。新人去了最倒霉,那些老同事,最爱打发你出差,刚开始你可能有点新鲜感,时间久了,你就回过味来了。有的大聪明又说了,还不是你不出差,出差有差补呢,这我真是无力吐槽,出差标准现在还停留在2010年,而且你出差拿了差补还会倒扣你绩效,你说爽不爽?有次我一个在其他企业的哥们来西安出差,我们吃饭交流时,我震惊地发现,他一个大头兵,出差住宿标准都赶上我们所长了,行业差距就是这么无情。长期的低出差标准也打造了这帮人吃苦耐劳的品格,这帮人被逼到什么份上呢,在三亚厦门这样的地方,在高端酒店聚集的地方,愣是能找到一晚上八九十块钱的城中村酒店,还能找人开票,在被店家盘剥后冒着违法犯罪的风险去套取那一二百块钱。有次早上去联试,看到一个老工程师塑料袋里包着俩白馍当早饭,当然现在研究所的收入不至于让人啃白馍,但是老人的生活意识来自于他的生活经历,看来研究所没少让他这辈子受罪。
可笑的是都混到这份上了,618里的人还以为自己是神所呢,我都心想当年说618是神所的人八成是高级黑,所里的傻瓜多,听不出来。其实就我和许多在其他所的同学的交流,待遇早都持平了,按加班程度算时薪,怕是要排倒数。但618的人就是坚信,我们就是神所,就是待遇比别的所好上一大截。有的大聪明又要说了,研发部门招新人几乎都是双985的,你咋能说人傻?唉,人之贤与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他们之前越是光辉灿烂,到所里沦落成畏畏缩缩、抑郁苦闷、自卑自大的模样就越让人痛心。
如果你家里有背景,研究所或许是个好去处,如果没背景,还是好好去赚赚钱吧!所里的人对没背景的孩子下手有多残忍,欺辱有多狠,对有背景的就有多谄媚。所里研发部门虽然有不少二代,但也有不少的穷孩子,可能来所里之前上了多年学,连飞机都没坐过,他们本指望多年苦读能改变一家人命运,到头来还是要啃老,赶上老都没得啃的,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居,眼前的房子又奔着两万多去了。
说到买房,21年年初的时候,赶上西安房价高涨,老婆催着要买房,我扛不住就同意了,我至今还记得约房主面谈的那个晚上,那晚时间紧急,天气又冷,我就穿着所里的工装夹克出去了,到了丈八北路那边,房主还没到,我心想去魏家凉皮吃个饭再去,当时我一进去,别人看我的那个眼神,我一辈子忘不了,那是鄙视中夹杂着不屑,同情中夹杂着冷漠的一种感觉。或许是我玻璃心吧,我自问出身也不太差,中学大学一路都是名校,就因为大学学了传统工科劝退专业,到头来混到这步田地,吃个魏家凉皮遭人鄙视。那时我才意识到,工程师的地位已经低到了怎样的一种地步。
说个有意思的事情,有次我和朋友去交大二附院那边玩,溜达着旁边有个好像是革命公园之类的地方,进去一看原来早就发展成了大型相亲场所,我发现在这些场所,人与人之间的一切的温情和遮掩都被撕掉,留下的是赤裸裸的利益考量。人如果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社会地位的话,最好逛逛相亲网站,公园相亲角也行。
在所里,你最好之前就有女朋友,要不然进了所,所里的后浪大概率看不上你,出去相亲,依旧被看不上。单身孩子不少相亲是屡战屡败,所里组织他们和小学老师、或是事业单位的人联谊,但是成功概率实在太低了,这年头,谁愿意嫁一个机械工程师?最后好些人也找到老婆了,找的多是同学之类的,要我说名校的女孩其实更傻更看重爱情,也不图啥就和他们在一起了,浑然不顾他们被社会上各种女生看不起。
说到研究所的技术,也是一言难尽,牵扯到保密,我也不好多说细节。我只能说,封闭保守的体系都很难产生变革性的创新,军工早都不是大家印象中那个率先发明互联网,搞出核工业、计算流体力学,把人送上月球的那个军工了,现在军工,主要是做工程。好多人分不清科学和技术的区别,以及技术和工程的区别,军工的研究所,说白了就是化工建筑领域的设计院,他是通过系统工程的手段,协调组织众多部门打造工程产品。国家承平日久,技术上早已不思进取,问就是要稳定,几乎没多少技术创新了,科学研究更是没有。作为一个工程来说,将众多老旧技术汇总起来做一个产品,这个庞大的体系仍是让人望而生畏的,但作为个人来说,用的都是些很过时的技术,挫折感很强烈。
这一切使我那么难受,但是进研究所的人,谁不是怀疑人生,深夜痛哭呢。制造业的好多事太离谱,以至于你给别人说时,别人第一反应不是同情而是怀疑,说多了还觉得你这人太偏激,事情哪可能有那么坏?
某天我逛着知乎,看到了一个 叫@弗兰克扬 的人,正在更新白非力系列,读得我血压都高了,我不得不看几章就缓一缓,因为我心脏受不了,我以为的命运嘲弄,不过是早已注定。再后来还看到了 @再回首我心依旧 @霍华德 这些老哥的言论,我才明白,视野的狭隘才是人生最大的桎梏,这也坚定了我要跑路的决心,跑路的辛酸也是一言难尽,以后或许会详细描写。
写到这里我的情绪已经平静,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但是我依旧向往着春光的明媚,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还在提桶跑路的旅程中,或许明天会更好,或许不会更好,谁知道呢?但总要继续出发,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给打败。我把这篇回答献给 @弗兰克扬 @再回首我心依旧 @霍华德 ,感谢你们真诚的分享,愿人海里有缘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