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在世界有那么多精英，为什么没出现过类似中国的钱学森这样的归国精英人物来大幅推进国家科学技术的发展？ 第1页

建国之初，中国的钢产量、发电量、铁路里程等指标都不如印度，工业化的底子远比印度薄弱。

科教领域，早在1930年，印度本土培养的科学家拉曼就成为了亚洲第一位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的科学家。拉曼就读的马德拉斯大学的前身成立于1840年，而在此之前的1817年。英国殖民者就已经在加尔各答开设了英式的印度学院。这是亚洲第一所符合现代高等教育定义的西式学院。

20世纪上半叶，靠着本地的教育力量，印度培育出了拉曼（马德拉斯大学）、玻色（加尔各答大学，发现了玻色子）、卡拉姆（马德拉斯技术学院，印度的导弹和运载火箭之父，曾任印度总统，并在网络评选中名列10大最伟大的印度人之列，可以类比为印度钱学森）等科学家，相比之下，中国获得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的23位科学家中，仅有于敏和钱骥没有留学经历。

可以说，在科学教育方面，当时的印度几乎是和西方世界同步的。反观中国，虽然人文底蕴深厚，但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才诞生了第一批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大学的发展和人才的培养也不如这一时期的印度大学。

当然，在印度的科技和工业发展中，归国精英的作用同样不可或缺。比如最伟大的印度人候选名单中的Homi J. Bhabha，他出生于孟买的帕西人（波斯祆教徒后裔）家庭，求学于剑桥大学，归国后参与了巴巴原子研究中心、印度原子能委员会、塔塔基础研究所的筹备。作为核物理学家，Homi J. Bhabha被誉为是印度的核计划之父。他在1966年死于空难，有人认为空难背后有美国中情局的影子。

*.印度还有个人文领域研究后殖民主义的著名学者霍米巴巴，也是孟买的帕西人，不知道是不是亲戚。

Jehangir Ratanji Dadabhoy Tata（简称J. R. D. Tata），同样出生于帕西人家庭，曾是印度著名的塔塔家族的领导者，也在最伟大印度人的候选之列。J. R. D. Tata的母亲是法国人，从小在法国长大，并在英国、日本、法国、印度接受教育。塔塔并不是科学家，不过在他执掌集团期间，塔塔集团在钢铁、工程、电力、化工领域飞速成长。他是印度全国应用经济研究会的发起者之一，创立了印度第一家航空公司，也参与建立了塔塔基础研究所、塔塔计算机中心等一系列科研机构。塔塔集团制定的员工福利，8小时工作制、免费医疗、公积金、工伤赔偿方案，成为之后印度劳动法的基准。J. R. D. Tata可以类比为留学背景的红色企业家，企业规模还是三星级别的。

Vikram Sarabhai，出生于耆那教实业家名门Sarabhai家族，也在最伟大印度人的候选之列。Sarabhai毕业于剑桥大学，他发起成立了印度的物理研究实验室（Physical Research Laboratory），主要研究天文学、理论物理学和无线电物理学。Sarabhai领导着家族企业成立了印度第一个市场研究组织，参与了印度许多研究所和研究项目，包括印度的核反应堆和人造卫星项目，他也是印度空间研究组织和印度国家太空研究委员会的创始人。

Raja Ramanna，出生于南印度的Tiptur，硕士毕业于孟买大学，博士毕业于伦敦大学国王学院。早年在Homi J. Bhabha的领导下从事机密核武器项目。1974年，Ramanna带领团队开发了印度第一个核装置，因此他也被誉为是印度的核武器之父。Ramanna曾任印度国防部长，以及国际原子能机构第30届大会主席。

Satish Dhawan，出生于克什米尔的斯利那加。他在今巴基斯坦的旁遮普大学获得了数学、文学和机械工程学位，之后在加州理工获得航空工程博士学位（算是钱学森校友）。他带来了加州理工的学术风格，并为ISRO建立起结构化的管理体制，在其任内，印度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航天技术进步飞速。Dhawan还领导建立了印度第一个超音速风洞，他对卡拉姆有着知遇之恩。

所以，当时的印度，其实是不缺爱国的归国精英的，只是相对于中国而言，归国精英在科研人员队伍中的重要性没那么高，本土科研人员的数量也没有那么少。另一方面，印度民族资本家的发展并未受到太大的限制，一些科学家本身有可能就是民族企业的领导者。和中国的举国体制相比，这是条不同的发展道路。

精英的水平——

中印都是人口大国，自然不缺聪明的头脑。但像钱学森那样在科学理论和工程管理方面都有着杰出贡献的精英，整个世界世界都不多，真正的屈指可数。

在美国期间，钱学森就参与参与了喷气推进实验室的筹备，是导师冯.卡门领导的国防部科学顾问小组成员，参与了不少美国国家级别的科技和国防项目，并且是其中非常重要的成员。归国后，钱学森成为两弹一星的主要领导者之一。除此以外，他还是系统科学的奠基者之一，开创了复杂巨系统科学与技术这一新领域。作为组织管理技术，系统科学有着重要的实践意义，对于科学大工程有着重要的管理意义。放到文明系列里，钱学森应该出现在大工程师的列表中，而且是最顶级的一档。

与钱学森对应的印度科学家卡拉姆（Avul Pakir Jainulabdeen Abdul Kalam）出生于南印度的泰米尔穆斯林家庭。从马德拉斯技术学院毕业后，卡拉姆加入印度国防研究和发展组织（DRDO）。在成为印度弹道导弹和空间计划的负责人之前，卡拉姆并没有像钱学森那样成为超级大国国防项目的主要参与者。另一方面，在工程管理领域，卡拉姆的贡献应该也比不上钱学森。

国家的支持——

建国之初，中国和印度均以社会主义国家自居，都效仿苏联制定了五年计划，以此引导和规划国家的发展方向。不同的是，历经近百年战乱的中国，在战火和革命中打碎了旧世界，进行了大量改革，转型为脱胎换骨的新中国。而印度则继承了英国殖民者划分的疆域和官僚队伍，保留着更多来自过去的元素。

简要介绍下印度建国后的科技发展。

1951年，在尼赫鲁的提议下，教育部长Maulana Abul Kalam Azad成立了由22位学者和企业家组成的印度理工学院委员会。参照麻省理工的经验，在印度各地成立了多所印度理工学院。1951年，在经济学家Prasanta Chandra Mahalanobis的领导下，基于哈罗德-多马经济增长模型，印度制定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实行贸易保护和进口替代工业化。通过国家干预和投资的方式，引导国家的经济发展。

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印度在俄罗斯、英国、西德的帮助下，建设了大量工业项目。二五期间，在塔塔集团支持下成立了塔塔基础研究所、原子能委员会等研究机构。1957年，印度开展计划，培养了大量核能领域的科学家，1958年，印度成立了国防研究与发展组织（DRDO），该组织之后引导了一系列军事方面的项目。

不可否认的是，五年计划确实推动了印度的工业发展。不过印度并未经历像中国那样的大规模社会改造，私营企业和地方势力的力量比较强大。一五期间，虽然实现了经济发展，但没能有效缩小贫富差距，二五和三五期间，又过于注重重工业，随着人口的迅速增长，出现了严重的粮食问题。之后，印度的发展计划多次调整，直到80年代推行经济自由化之后，才迎来比较快的经济发展。

可能是受国际环境以及甘地的非暴力思想影响。早期，印度的科技发展大多偏向民生与理论研究方面。中印战争失败后，印度将科研重点放在国防工业和军队建设方面。从美国和加拿大引进了核反应堆技术，并与苏联展开了密切的军事合作。

在航天领域，印度的起步晚于中国。1962年，上文提到的Vikram Sarabhai参与建立了印度国家太空研究委员会（INCOSPAR），卡拉姆是其中的主要成员之一。1969年，INCOSPAR被空间研究组织（ISRO）取代，Sarabhai任首任主席。Sarabhai认为，空间计划的主要目标是为了勘测管理国家的自然资源，以及发展教育和大众传播方面的能力。他并不指望与发达国家展开载人航天和行星探测方面的竞争，而是希望航天技术能促进社会的发展。

1971年，Sarabhai去世，同年，爆发了第三次印巴战争。此后，政府对空间计划进行了重大调整，将ISRO从原子能委员会转移到航天部门下。此后，印度在航天计划上变得更为实际。1972年，时任总理英迪拉甘地从加州理工请来了Satish Dhawan，任命其为印度空间研究组织的第三任主席，兼任印度航天委员会主席和航天部部长。Dhawan领导ISRO长达12年，是ISRO任职时间最长的主席。他参与了一系列改革，将ISRO建设为有活力，切实际的科研机构，在他领导下，印度航天技术取得了非凡的发展。

70年代，印度开始大力发展运载火箭和卫星技术。为了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印度签署协议，准许苏联使用沿海的重要港口以进行卫星的跟踪和测控。1975年，卡拉姆负责研制的印度首颗人造卫星“阿耶波多”（印度古代著名天文学家、数学家）搭乘苏联火箭进入太空轨道。不过这颗卫星未达到使用寿命，就因故障与地面失联。

印度第一枚运载火箭流淌着美国技术。1963-1964年期间，卡拉姆在NASA设于弗吉尼亚的研究中心接触到了侦察兵系列运载火箭，之后，印度政府要求NASA提供侦察兵火箭的设计信息。在此基础上，1979年，卡拉姆带头研发了印度第一枚大型火箭SLV-3。SLV-3的第一次发射并未获得成功，而在1980年的第二次发射中，印度成功的用该型火箭发射了人造卫星：Rohini RS-1。

在研发卫星与运载火箭的同时，卡拉姆还参与了两项绝密计划。分别是以萨姆2防空导弹为原型仿制导弹的恶魔（Devil）计划，以及以SLV火箭为原型，制造液体燃料洲际导弹的英勇（Valiant）计划。和中国不同的是，这两项计划并未得到印度举国的重视，尽管总理英迪拉甘地动用特权为这两个项目进行拨款，但议会并不支持这两个项目的进行。由于缺乏投资和管理不善，这两个项目分别于1974年和1980年终止。（印度特色之扯皮）

1983年，时任总理英迪拉甘地、国防部长文卡塔拉曼、国防部顾问Arunachalam决定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发展导弹技术。任命卡拉姆为国防研究与发展研究室主任，负责“综合导弹发展计划”，该计划准备开发短程弹道导弹（代号普利特维）、短程地空导弹（代号特里舒尔）、中程地空导弹（代号阿卡什）以及反坦克导弹（代号眼镜蛇），之后，又增加了中远程弹道导弹（代号烈火）。

为了开展综合导弹发展计划，国防研究与发展研究室计划从ISRO抽调专家，而在Sarabhai和Dhawan领导期间，ISRO一向都反对将其技术用于军事目的。为此，卡拉姆离开了ISRO，ISRO的技术也并未对印度之后的洲际导弹研发做出多大贡献。（印度式扯皮再次出现，否则，按照印度运载火箭的技术，应该还是有能力做出比朝鲜射程更远的洲际导弹的。不过在印度学者的论文中，这反而是印度航天独立于军事，开支透明，专注于科研和社会效益的表现。）

相对于当时的中国，印度的国际环境要友善得多。以和平利用宇航技术为幌子，印度从多个国家获得了弹道导弹相关的技术。以烈火和普利特维弹道导弹为例。导弹使用的火箭技术可以追溯至美国的侦察兵火箭和苏联的萨姆2防空导弹。从法国手上，印度得到了“维京人”液体燃料发动机技术。德国为印度提供了火箭指导方面的技术，帮助印度测试了SLV-3火箭的模型，并提供了制作火箭喷嘴和鼻锥所需的材料技术。不过在导弹试射成功之后，西方各国还是依据导弹及其技术控制制度（MTCR），对印度开展了制裁。（2011年，印度宣布已经能够生产各种受MTCR制裁而无法进口的部件）

核计划方面，早在印度建国之前，Homi J. Bhabha就通过远房亲戚，向J. R. D. Tata建议开设原子能研究机构。在建国之初，总理尼赫鲁试图掌握核技术，责成Bhabha领导印度的原子能技术发展。印度从加拿大和美国获得了核反应堆，承诺将其应用于和平目的。很快，印度开始了本土提炼核燃料的计划。中印战争失败后，印度向苏联求助，希望能得到核技术方面的支持，但此时的苏联正忙于处理古巴导弹危机，拒绝了印度的请求。于是在Bhabha的领导下，印度展开了核武器的研究。

1965年，第二任总理沙斯特里放缓了核计划，任命Sarabhai为负责人。正如前面所提到的，作为虔诚的耆那教徒（这是种比佛教更强调不杀生的宗教），Sarabhai反对将核技术运用于军事目的，核武器的开发也几乎停滞。

1967年，英迪拉甘地成为总理，恢复了核计划，派出PK Iyengar等人访问苏联的杜布纳核研究设施，建设了秘密的钚工厂。为了保密，第一枚核弹的研发仅动用了不超过75名科学家，项目由Raja Ramanna主管，PK Iyengar任副手，化学家Homi Sethna也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核武器项目进行期间，发生了第三次印巴战争，美国派出了企业号航母战斗群进入孟加拉湾，试图恐吓印度，而苏联则派出一搜载有核导弹的潜艇尾随美军，向印度展示了弹道导弹和核武器的威慑力。

1974年5月18日（也就是传说中释迦牟尼的生日），印度在塔尔沙漠引爆了代号为“微笑佛陀”的核装置。这次核试验非常保密，引爆之前，除了总理本人外，仅有少数顾问知道核试验的消息，甚至连国防部长都没有得到核试验的通知。核试验的成功大大提升了英迪拉甘地政府的支持率。参与项目的几位重要科学家也获得了印度第二高的Padma Vibhushan勋章。印度自称这次核试验并无军事目的。但美国、加拿大等国都认为印度违反了核不扩散条约，核供应国集团也对印度展开制裁，禁止向印度出口核燃料。（2008年，随着印美民用核协议的签署而终止）

第一次核试验之后，印度的政局多有动荡，和巴基斯坦的关系也是起起伏伏。虽然知道巴基斯坦也在秘密地研发核武器，但迫于国际压力，印度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都没有进行核试验。直到1998人民党瓦杰帕伊执政期间，才连续高密度的进行了5次核试验。自然，除了国际方面的反对之外，这一系列核试验也遭到了国内反对党国大党的指责。

回到开头的问题。印度确实诞生了不少科技领域的精英，在印度科技发展的过程中，这些精英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但在整个20世纪，像钱学森那样在理论和工程管理方面都有着过人成就的科学家毕竟是少数。此外，印度是个多党制的“民主”国家，在很多重大议题上，无法形成全国性的共识。一些科技项目，对于执政党来说可能是值得夸耀的功绩，在反对党眼中则反之。各部门之间，也常常会因理念不同而产生分歧。即使印度有这样一位“钱学森”，也可能因国家政策的改变，各部门和议会之间的扯皮，滞后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以及国际社会的打压，而无法实现他的伟大构想。以我们现在对印度的误解和忽视程度，就算有这样一位印度“钱学森”，想必大部分人也不会认识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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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

1. ^India And China Space Programs: From Genesis Of Space Technologies To Major Space Programs And What That Means For The Internati  https://stars.library.ucf.edu/cgi/viewcontent.cgi?article=5109&context=etd
2. ^Lessons in leadership from Satish Dhawan https://www.telegraphindia.com/opinion/lessons-in-leadership-from-satish-dhawan/cid/1793083
3. ^Testimony: Cooperation in Space and Missiles https://www.wisconsinproject.org/testimony-of-gary-milhollin-cooperation-in-space-and-missiles-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