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所认知的一个人,一个朋友,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想写这个回答来纪念他。
你所有的资质都在20岁时像春天的樱花一样盛开怒放,等到花期一过,就急速地枯萎了。3年前,在你离开东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死去,不过那时不是肉体的死去,只是象征性的死亡了。
你死前,拼命看的所谓的生死哲学书,可惜,我们都读过很多书,但是我们都想不明白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非常遗憾,哲学女神的救赎之手并没有伸给你
你所追求自身的价值,正像测量没有计量单位的物质,指针不会发出铿然一响,停顿在某个位置上。
我想,我们所理解的生活,是一个具有主观意义的规整(coherent)的世界。但是这种生活看上去已经是客观化的,它的组成成分实在我上场以前就已经存在的客体。
就像我常说的一句话:
人生是一场宏大的游戏,可是,在绝大多数时候,在我们上场以前很久,游戏规则就已经固化了,我们能做到的无非是或多或少的投入热情罢了。
但是,与此同时,人生也是在一个主体间(intersubjective)的世界所构成的舞台上展开的,这也是一个由我本人与他者所共享的世界。
时间性(temporality)是意识的内在属性,意识流总是在一定的时间序中展开的,这种时间性可以为主体所感知,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一个内在的时间流,这种时间流的波动节奏对应着人生理的波动,我知道我老了,我知道我一定会死,时间对于我是有限的,我只有在一定额度的时间中完成我所能完成的东西。所以从这点来看,时间性(Zeitlichkei)也就是就是此在(Dasein)的基本结构
于是,题主才想问短暂有限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才是这个疑问之所以构成疑问的根基。
其一,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重要。
因为时间的有限性,我们才感受到什么的重要性和价值。就像经济学所说,因为稀缺性的存在,我们才有了价值。可是你反过来想,如果死亡不是人的生命在时间中不存在,而是人的生命能从时间中解脱。那么生命短暂性的意义就不重要的了,物与我皆无穷尽也。
对于大多数热情地追求人生意义的人而言,最重要的是追求的结果。可是,我们跳出来看,可能恰恰相反,最重要的是追求的过程。人生意义的答案从这个视角来看就完全不重要了。如果人生确实有意义,那个意义肯定不是这种沉思性的。人生的意义与其说是一个命题,不如说是一种实践。它不是深奥的真理,而是某种生活形式。如果人生的意义之所以神秘,不是因为它被藏了起来,而是因为它离我们的眼球太近,以至于我们无法看清。
其二,这个问题确实有答案。
就是将人的主观过程(与意义)客体化(objectivations)。这种客体化,不是我繁衍后代,后代只是我的空白投射(empty porjections)没人个人的内涵,我想说的人的表现形性的客体化,也就是说,它可以通过人类活动的产品表现自己,这种客体多多少少具有持久性,作为一种指标(indices),延展了你的主体过程(subjective processes)。而在众多客体化中,有一种非常重要的客体化,就是符号化。
其三,这个问题确实没有答案
就像马克斯·韦伯说的:“诸种可能的人生态度无法调和,因而它们之间的冲突没有终极的解决方案。”我们应该为人生的意义没有答案而高兴,而不是为之而悲伤,人生既然没有既定的意义,这就为每个个体提供了自主创造意义的可能。
自己到底是什么,其实谁都搞不明白。你不觉得吗?既然如此,那你索性就当个形态美丽的容器好了。当个能让自己对自己很有好感、情不自禁想往里放点什么的容器。
我们在人生的进程中一点点发现真实的自己,但是发现得越多,越会失去自己
有时候,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也是人生的意义的一部分。
我很希望在你选择离开之前的时候,你能问我题主这个问题,短暂的人生目的是什么?短暂的人生意义是什么?
这样,我就能告诉你:“它的存在和存续就是目的。”
你才二十几岁,你还有时间,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我真心地希望你要用逻辑之线把那值得活下去的价值巧妙地缝到自己身上。
谨以此文纪念路旁的叶修,以及在15年在我最忙,压力最大的时候,带给我的治愈,“爱生活,爱叶修”,至死都是25岁。
并不是一切都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那时,你坚定地相信某种东西,拥有能坚定地相信某种东西的自我。这样的信念绝不会毫无意义地烟消云散。
你的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我有个做影视的朋友X,疫情期间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是,他平时很忙,疫情闲下来,在家久了,跟妻子的矛盾反而爆发了,最终一拍两散,离婚了事。
他跟我说,离婚的那天他还想跟妻子说挽回一下,不想离,结果丈母娘一见他就是一巴掌,他和好的心也凉了,签字走人。
吃饭的时候,我问他还爱前妻吗?他说当然爱了,把命给她都行。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前妻其实已经再婚了,说什么都没用,我就开玩笑说给他再介绍新女朋友,他说好。后来我跟我闺蜜还去他们剧团看了好几次演出,我闺蜜见他也说他一看就是个很好的人。这是去年11月左右的事。
今年1月下旬,我另外有个朋友Y说有事找我说,我说啥事,他说你还记得X吗?我说记得啊,我俩前段时间刚一起吃了顿饭。
Y说:X上个月脑梗已经离开了。
离开是啥意思?我问他。
他说就是走了,去世了。
我愣在电话这边不知道说啥。
没几天就过年了,我过年期间总跟我一个侄女一起聊天,我这侄女刚上大学,我从不把她当成小孩,大事小事都跟她分享,她跟我也是。
有一天我俩看了一个爱情电影,看完她突然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过呢?
她的那句话让我很伤心。
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很多人未遂的心愿和永久的遗憾。
她让我想起了X。让我想起了X跟我说起与前妻的婚姻时那种对于自己也被爱过这件事的动摇与不信。让我想起了很多孤单的身影。
那天我抱了抱侄女,一起睡着了。一切如常。
但那一天我可能突然明白了我的人生里应该加入一个短语,这个短语叫“对他人的坚定”。
那一天我突然明白了,我应该永远去做那个坚定的人。
因为那一天我感到无尽的短暂与无尽的收缩。
我突然确信了人生的不确定。我突然确信了我爱的人不会一直活下去。我突然确信了人生半径的狭窄。我感觉我可能是在变化。尤其是在这个后疫情时代,当我触摸生命的时候,我感到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我感到我的身体像一口被抽取井水的井,我的生命在我的身体里不受我控制地流向远方。
必须承认,我活在快要干涸的时间里。
那么我还能怎么过呢?
用这有限的生命去寻找任何所谓的意义吗?
并不是这样。
我讨厌意义。
我想做的,只能是让从我这口井抽取出去的水的质量,好一点,纯一点,干净一点。
一口井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
我想跟这个世界的互动只有这么多。
然后,我的生锈的残骸就留给水井上方的天空和鸟儿吧。
那是我与我爱过的一切的互动。
没有意义,只有存在,没有悔恨,只有微笑。
我不再声明一切,一切已被声明。
当下,我想到的是电影《芙蓉镇》里的这个场景。并且,我建议大家看一下这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