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换体,自我感知可以被人为操控到何种程度?
第一阶:换手
日常生活中,我们对自己身体的识别与本体定位能力是理所当然并且毋庸置疑的,这是以“我”的视角看世界的基础,对身体所有权这种真实而特殊的感知状态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若将一只真手遮蔽起来,在视线之内用一只仿真的橡胶手来代替,然后使用两把小刷子在真手和假手上施以同步的反复刷动刺激,在约十几秒至一分钟内就会产生“身体转移错觉”这种怪异的体验。
此时,参与者虽然能够从心理上清晰的意识到这是假手、是外部物体,但在感觉上却不由自主、不可抗拒的将其当成了自己真正的手、接受其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会感觉到对于小刷子的触感来自橡胶手,让他们用另一只手指向真手时大多也会指向橡胶手,参与者对于真实手的感知漂移到了橡胶手。而在用锤子砸或针刺假手时,记录到的皮肤电反应和功能性磁共振扫描到的大脑激活区域与刺激真手的情形是一致的,也就是说身体所有权的转移在大脑中似乎真实的发生了。
橡胶手幻觉,是一种依赖于视觉、触觉和本体感觉在空间与时间上一致的、动态整合的多感官幻觉,人为改变感觉器官输入信息形成的错觉暂时覆盖了大脑中原本的身体表征,本体感觉漂移了。也就是说,当触觉信息与来自视觉的信息不匹配时,大脑仍然试图将获得到的信息进行整合。
但若对真手和假手的刺激不同步、摆放角度或方向不同、距离过远(超过30厘米)就都不会产生这种错觉或在程度上显著下降,对于看起来无生命的物体也不会发生身体所有权的转移现象。
其他方式的同步刺激也可以,只要满足时空规则。
甚至不需要直接刺激手部,而是在开颅手术中电击相应手指的初级体感皮层也能达到同样的诱导效果,外部自然的视觉输入和对内部大脑皮层的刺激形成了人为触发的多感官整合现象。
使用同样的方法,也可以让老鼠相信它拥有了一条橡胶鼠尾。
第二阶:三只手
如果栩栩如生的橡胶手与真手同时出现在面前又将如何呢?
此时,仅凭视觉无法区分出哪一只才是自己真实的手,但本体感觉却绝不会出错,能让你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手。但是,恶魔的小刷子上阵了,同步的触觉刺激传入大脑之后。。。你就不淡定了,大脑中出现了冲突、犹疑不决。
刷了一会之后,令人惊掉下巴的是。。。大脑通过接受真假双手同时作为身体一部分的方式解决了这一冲突。主观上,受试者报告的确有了三只手的感觉;客观上,使用刀子来威胁真手和假手时,测量到的受试者的应激反应是相同的。
第三阶:移魂换体
真正的大招开始了~~既然视觉对于身体所有权的感知如此重要,那么用虚拟现实眼镜随意转换、延长视角会如何呢?灵魂会出窍吗?
在这个实验里,受试者带着VR眼镜躺在磁共振扫描仪中、只露出下半身,另外一个陌生人头上戴着摄像头躺在房间的角落中,二者都仰着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而VR眼镜中显示的是摄像头的视角。这样,受试者看到的实际上是陌生人的下半身和远处在磁共振中自己真正的躯体。
用木棍前端的白色小球来同步的触碰受试者和陌生人的身体,但在受试者的VR眼镜中将触碰他真实身体的画面剪辑掉了看不到。如此操作之后,受试者就感觉到陌生人的身体才是真正的自己,至于磁共振扫描仪中的那个人鬼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试验了不同的头部朝向和身体位置,结果均是如此。
然后用刀子来威胁陌生人的身体,受试者的皮肤电反应和脑部应对危险的激活区域都显著增强,就好像是发生在他自己真实的身体上一样,而用中性的木铲子来做这个动作时则没什么反应。此时,若用锤子去砸扫描仪中真实的身体,多数受试者看到后基本上无动于衷。
虽然仅仅是将第一人称视角进行了转换,但身体所有权的转移在这个实验里表现得是比较彻底的,就好象是灵魂真的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体之中。通过这种方法,也可以将错觉转移到橡胶制作的假人体、甚至隐形身体上。
并且可以和对方互换身体,用错觉转移后的、对方的手去握自己真正的手。
而最怪异的感觉,莫过于眼睛盯着面前的自己的同时与别人交谈。
当然,若想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发挥到极致,那就是性别互换了,只要多花一些同步时间和不同的方式来进行适应就能做到。参与过实验的一名男性,在体验了光滑、白嫩的大长腿之后,摘掉VR眼镜不禁惊呼:怎么一会时间自己就长出了这么多腿毛?
第四阶:大小如意
前面的实验中,所转移的目标都是等比例大小的对象,若将尺寸放大或缩小会产生什么影响呢?这么多腿,你想要哪一条呢?
芭比娃娃还是巨人?
实验表明,采用同样的同步刺激方式、在第一人称视角下,无论目标尺寸大小都可以顺利的产生身体转移错觉,主观报告和面对外部威胁时的皮肤电反应测量均与预期一致。
但这其中的关键之处在于,转移之后的、主观上的空间尺寸感受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当参与者体验小娃娃的身体所有权时,其它物体与空间都变得更大了、经历了一个“巨大的世界”,反之亦然。尽管他们对这些物体与环境都非常熟悉,但也无法消除身体转移错觉对视觉感知产生的影响。这表明身体所有权能够直接影响有意识的视觉感受,并不仅仅是视觉输入有所差异导致的,大脑中对身体空间与外部空间的表征之间存在着较强的相互关系。
人的身体意识对于生存至关重要,身体所有权的感知能够将自己的躯体与外部物体区分开并进行精确定位,以有效应对来自外部世界的危险。我们如何认识到四肢是身体的一部分,这一看似简单且理所当然的能力,其表象之下的神经机制实际上很难解答,例如躯体失认症患者就不能将肢体识别为自我的一部分。拥有一个身体及其在空间中位置的感觉,对于大脑而言是一项非常复杂的任务,需要不断整合不同感官的信息。
自从Botvinick和Cohen在1998年发现橡胶手幻觉这种神奇的现象之后,科研界对此进行了广泛的研究,但仍不清楚身体表征的起源是天生的还是由感官经验塑造的,不过却为多感官整合的神经机制研究开辟了新的视角。
虽然我们知道大脑的可塑性很强,但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易的被虚假的感官输入信号所欺骗。但这种自我感知可以被人为操控的扩展能力却也有着广泛的用途,在治疗幻肢痛、更容易接纳假肢等医疗应用之外,为消防员、士兵、工人等添加额外的机械臂,将自我意识投射到虚拟角色、机器人的身体以及远程操纵机械等领域也可能会发展出更为有效、完美的融合方法。
------正文结束,小小的科幻两阶------
第五阶:活在梦中
身体静止时,大脑通过整合多个感官的传入信号来定位身体在空间中的位置,而当身体运动起来之后增加了传出的信号,这会使得转移错觉能够更加流畅的发生。因此,若是辅以压感、振动以及干扰半规管信号制造平衡状态的设备,虚拟现实的感觉完全可以超越《头号玩家》演示的水平。
虚拟世界可以令一切你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体验,向着更完美、更极端、无所不能的方向发展,对超常刺激的提供能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与广度,可以与真实世界形成巨大的偏差,这种深度沉浸的梦境模式,令人难以自拔。。。
第六阶:缸中之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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