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还年轻的很。
配送到井队实习。
油田单位,钻井队,王进喜那种井队。
钻头放下去,往地球里面打几千米的那种。
常年在野外,尽找些鸟不拉屎的地方打井。
送我们的车跑了半天,穿过城市,穿过郊区,穿过一望无际的菜地稻田,穿过野树林,在泥泞的车辙土路上哼吱哼吱东倒西歪,涉过一个小河滩,又一个小河滩,在一片黑松林背后,冲进一圈铁皮房子围成的生活区,在一屁股尘土飞扬中,停下来。
正是傍晚时分,晚霞漫天。
队长要去井场,派一个油腻腻的工人领我去找班长。
班长坐在床边,蓬着一头乱发,正在掏烟。
铁皮房子里采光不好,一盏灯忽明忽暗。
班长看着我,两眼炯炯有神,一闪一闪。
只见他手轻轻一抖,力道巧妙,一支烟从烟盒里跳出半截,斜斜停住,手略略上扬,送到嘴边叼住。
回手又是轻轻一抖,又一支烟从烟盒里跳出半截,斜斜停住,领我来的工友连忙上去取出。
回手接着轻轻一抖,又一支烟从烟盒里跳出半截,斜斜停住。
“小伙子,你,会抽烟吗?”
不会。
“你,会喝酒吗?”
不会。
这时,油腻腻的那人已经掏出打火机,给班长点好。
班长深深吸一口,一抬头,眼望虚空,良久,一股淡淡的烟气从他嘴边飘出,在灯光下,一扭一扭,袅袅绕绕。
“那么,你,会打麻将吗?”
这个班长,在见我的第一面时,拷问了我三个极简约的问题,简约却不简单,隐隐带着深奥的终极的哲学意味。
那一刻,我心里听到叮咚一声。
什么东西碎了。
后来,你听我讲。
软盒的,开半边小口,食指弹一下盒底,一支烟乖乖跳出来。
硬盒的,大拇指轻拨盒盖,一摇,一支烟乖乖跑出来。
手晃,一支烟。
手抖,一支烟。
手摇,还是一根烟。
我就奇怪了,我咋个没去学杂技?
狐朋狗友随便拿,见到师傅要点烟,长辈领导双手送,什么礼节都难不倒我。
外交部礼宾司没请我去,真是国家的损失。
后来,
就没有什么后来了。
十年前,我得了很严重的肺炎,一半是因为感染了很厉害的外国病菌,一半是因为长期抽烟,肺部虚弱。
可是,开始是不知道的,跑到家附近的社区医院。
遇到个庸医,“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一直低烧,根本没好。
三个月后,我又去那家医院,又遇到一个庸医。
我说:“医生,我肺疼。”
医生说:“胡说,肺怎么会疼,肺没有神经,烂掉都不会疼。”
又过了差不多三个月后,那帮庸医终于良心发现,福至心灵,给我做了个胸部B超。
“你转院吧,赶快”
到中山医院挂了个专家号。
老专家,白头发,跟我聊的很好。
“小伙子,你这个看来很严重,要住院一个个检查。小伙子,我乍一看你,有底子,英俊帅气,再一看你,一股烟气,你看你,眉眼无神,印堂无光,长此以往,病入膏肓,赶紧的,戒了吧。”
住院部说没有床位,正好一个女医生过来交材料,女医生说:
“教授,43床撑不过今天了。”
后来,我就被推到住院部,一个大房间,两排病床,靠南窗有一块空地,我坐在南窗下,望着窗外,一窗冬阳洒在我身上,使我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中午的时候,病房里一声干嚎,紧接着一片哭声。
43床是我的了。
题主,说真的,抽烟这玩意,真没什么好研究的。
技术含量不高,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没啥门槛。
但是,万一有烟瘾,真难脱身。
抽不抽,就是那个意思,想通了,就过了。
有好多更好一点的东西,能帮助你交友,排解寂寞忧愁,打发时间。
抽烟,别当回事。
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