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现在各种大声疾呼要提高生育率,保证“人口红利”的人都是多大年纪,都是90后,00后吗?
如果不是这么年轻的话,应该记得80、90年代“打工妹”“打工仔”的悲惨生活吧?那个时候,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去打工,能被介绍进“厂里”做工,就是好运气了。住得差、吃得差,加班、工伤都是家常便饭。记得有篇报道,说是一个小老板,开玻璃纤维厂的。里面的打工妹们手上都是被割得累累伤口,老板还很得意他“看上”谁,那个小妹儿就一定会依。不知道大家还记得韩资企业要求工人下跪的事情吗?虽然舆论很愤愤然,主流媒体也做了报道,结果呢?工人和中国管理层,还是给韩国人跪了?不是这些打工者没骨气,而是在吃饱和饿死之间,大多数人还是先选择吃饱。
后来有了“用工荒”,就有人出来痛心疾首,“农二代”太娇气了,居然不肯跟父辈一样一天工作18个小时,居然敢嫌弃工厂脏、累,居然不肯做有毒有害的工作了。饭店的小工,工地的苦力,居然能挣好几千一个月了,人力成本太高了呀!
得意洋洋说“人口红利”,良心真的不会痛吗?能不能自己先去生产线边上站12个小时,然后挤在8-16个人的群租房里面睡上一个月,再来喊?
我们先算一笔账:养一个孩子到18岁要支出多少额外费用。
1、怀孕成本:
女性怀孕后营养品+体检加约为1500元/月*10个月=15000元。
2、头三年养育成本:
全职妈妈工资5000/月*36个月=180000元
婴儿期奶粉、玩具、衣服等日常开销2000元/月*36个月=72000元
3、3-7岁学龄前养育成本:
幼儿园学费+生活费=5000元/学期*8学期=40000元
日常食宿、衣物、玩具等杂项开销1000元/月*48个月=48000元
4、保险费用
重疾险+医疗险+意外险5000元/年*18年=90000元
5、7-18岁学龄养育成本
生活费1000元/月X132个月=132000元
学费2000元/年*11年=22000元
总计:599000元。
养一个孩子接近六十万的显性成本,然后个人付出的时间精力另算?
我得到的是什么?
不要拿幸福感说事,我没见身边养着孩子的人有多幸福。不敢消费,不敢追求梦想才是常态。
不要拿养老金说事,我爸妈没社保,六十岁还得工作养活自己。养老保险早就亏出血了,我不指望让下一代交钱养我们。
不要拿临终关怀说事,人从垂危到死去,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其他时间都是好好的,没见得需要人照顾。
不要拿为国生娃说事,住都没个自己的窝,自己都快养不起了。
不要拿经济衰退说事,大不了大家一起倒退回农耕社会,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吃人口红利肥的也没有我一份,我照样还是打工的苦哈哈棒子。
所以,生育?得了吧,我不是钱多的没处花,大家都很忙的好吗?
2019.01.19 更新
很惊讶这个答案,在评论区引起了很大争议。特别是一些刚毕业或者在读大学的学生,喜欢执着于养育成本的问题,实在挺可笑的。答主喜欢隐喻讽刺,喜欢把话藏在话里。但有一点答主没料到——现在的小孩子只知道“直来直去”(嗯,这四个字其实也挺有意思)。
还是那句话:“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
能读懂的,说出自己的见解。读不懂的,麻烦真不要杠了,最好连回复都不要,你们这些意大利人。
七百多条评论答主已经快看不过来了,现在只要不是直接怼本人,都懒得回复这些屎尿屁答案。累啊。。
挂条睿智杠精的评论,最近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将独生子女赡养老人定义为义务,并根据独生子女有赡养老人的义务推断他们【一定】会孝敬老人。这种逻辑错误都能拿出来杠。且不论论据是什么,起码结论本身就是错的。不行了,我得笑会儿。还不能是一小会儿。
2018.12.29更新
评论区很多杠精在怼养育成本的问题,在这里跟新的杠精先打个预防针:这个答案其根本关注点并不在于养育下一代的显性成本,而在于付出这个成本后作为养育者获得的回报是否合理。不要去扯什么人类延续之类的东西,也不要去扯郭嘉需求,更不要去扯老龄化社会。要扯的,先弄明白你死了之后有什么好处吧。
有句老话叫:“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作为不能支配社会资源的人群,我们是生而不平等的,不生育,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已,这种想法非但不自私,反而是对拉平社会阶层非常有帮助的。简单设想一下,底层不生育,人口基数减少,底层积攒的剩余价值增多,所占的生产资料比重加大,生活必然越来越好。剩下来的既得利益者延续了基因,消灭了社会底层,阶级差距不是进一步缩小了吗?为什么要发展人工智能,因为早已预见了这一波思潮,以后没人了,事情只能靠机器人。现在主要矛盾反而不是生不生的问题,而是人口衰退速度是否跑得赢人工智能的发展速度的矛盾了。一旦跑不赢,底层的人死不绝,剩下的人呢?要知道,资本是没有人性的。
激烈的言辞背面,其实是无可奈何的辛酸。作为人类,繁衍是本能。连本能都被现实压抑得不正常了,难道不是人类的悲哀?
2019.01.02更新
这几天风向变了,杠精从养育成本上知道没办法怼,开始怼诸如“人类情感需求”、“国家需求集体需求”等等虚无缥缈的东西。本人一向奉行“我和别人没有隔夜仇,有仇一般当天就报了”的原则,遇神怼神遇佛怼佛。在此先跟某些人再打个预防针:别以为你是谁我就不敢怼你,别以为我会装看不见,管你大学生家庭主妇白领精英个体户老板还是公司老总政府官员,谁不服划下道,统统给你怼回去。本人从不关评论也不删评论。不接受私信讨论,要来直接上,随时欢迎。
在非洲的大草原,動物世界當中,如果一個族群遇到了極端惡劣的情況,比如食物嚴重短缺,那麼首先就會拋棄老弱的個體,把最有限的資源留給年輕的個體,也就是生育能力最強的個體,使種群繁衍下去。
但我們是人,我們有禮儀有道德有人性,不會輕易拋棄老弱的個體。即使有些老人已經對社會沒有貢獻了,我們也會盡量瞻養他們,使他們能夠安度晚年。
這是人類社會的進步。
然而,人類卻慢慢地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那就是剝削年輕人,使社會資源和財富過度集中在老年人身上。
動物都知道,生育能力最強的個體,是需要佔用最多食物資源的。
但人類似乎並不清楚這個道理。
人類當中生育能力最強的是哪些人?就是剛從學校出來的學生。
然而,剛畢業的學生,卻有著最少的社會資源和財富。
社會財富分布能影響人的生育意願,而且影響非常大。
如果財富分布是集中在青年人身上,青年人財富普遍多於老年人。比如我爸那個年代,出來工作幾年,不但買得起房,而且還可以寄錢回去給沒有工作的我爺爺奶奶,也結得起婚,也養得起我。這個年輕人擁有整個家庭裡面最多的財富,一家老小都靠他養活。所以這時候,財富在家庭內部的流動方向主要是成年子女轉移給老年人,人們的生育意願肯定是高的。因為大家在潛意識裡面就會覺得,假如我生個小孩子,長大到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可以反哺父母了,對於父母來說肯定是個收益。
如果財富分布是集中在老年人身上,老年人財富普遍多於青年人。比如現在,絕大多數人都要父母掏錢才能給得起首付。所以這時候,財富在家庭內部的流動方向主要是老年人轉移給成年子女,人們的生育意願肯定是低的。因為大家在潛意識裡面就會覺得,假如我生個小孩子,就算到了二三十歲,還是要我不斷給他掏錢,對於父母來說就像個無底洞一樣。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如何?無良公司是怎樣996剝削實習生的?你們給剛出來的學生多少錢一個月?這些錢是不是交完房租吃完飯就差不多沒了?現在的平均工資,是養活一個人的錢,還是養活一家老小的錢?摸著良心告訴我?
不不不,大家別誤會。我沒有要抗議什麼,更不是要求給年輕人加薪。不敢不敢。一點也沒有這個意思。
你們願意給多少就多少,您隨意就好。反正我是佛系了。
俗話都說「給錢辦事」。所以給我多少錢,我就辦多少事,絕不強求。反正我自己對小孩子沒有很喜歡也沒有很討厭。
你給我養活一個人的錢,那我就自己一個人過。你給我養活一大家人的錢,那我就多要兩三個孩子。
但是,如果你給我養活一個人的錢,卻要我省吃儉用從牙縫裡擠出錢來養兩三個孩子。
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喔對了。那人類社會是怎樣做到,把財富集中到老年人手中的?
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畸形上漲的房價啊。
事實上,絕大多數有房老人的勞動價值,都配不上他現在所擁有的房產價值。(注意我說的是配不上現在的價值。也許在當年買入的時候,他們的勞動確實配得上這套房產的價值,但絕對配不上現在這個畸形上漲以後的價值。)
那世代之間的財富分配應該是怎麼樣的,才算是合理呢?
我的看法是這樣的:假設上一代人,以平均工資計算,需要貸款10年才能買一套房。那麼到了我們這一代人,同樣以平均工資計算,應該也是需要貸款10年才能買一套同樣的房子才合理。同理以此類推,再下一代人,也應該是需要10年。這才是合理的、可持續的世代交替。
我認為正常的社會應該是這樣。這樣社會財富在青年人和老年人當中所佔的分配比例才是合理的。
但是如果上一代人平均貸款10年買一套房,而下一代人平均貸款30~40年才能買一套同樣的房,那這個社會就是畸形的。通過畸形上漲前後的價格差,使老年人獲得了與其能力不匹配的社會財產,從而使社會財富過度集中在老年人手中。
然後就可以剝削接盤的年輕人了。
動物都知道把最好的資源留給最有生育能力的個體。
但是人類卻把最少的資源留給最有生育能力的個體。
不給資源也就算了。某些人還非要跳出來站在道德高地上質問別人為什麼不繁殖了。
如果有一天,人類因為自己的貪婪,不斷地剝削自己最有生育能力的個體,把自己玩絕種了。那還真是很可笑的事情呢。
不過剝削別人的感覺肯定很棒吧。
等我老了,我也要把房價炒得高高的,然後去剝削下一代年輕人,讓他們貸款80年來買我的房子。
哼。
计划生育成功了,多好呀!多开心呀!快把计生部门相关领导请出来领奖!
好多人争论的很激烈,我也不是批评基本国策,我只是一件事想不明白,我们制定什么样的人口政策,其实不都是保证人口缓慢增长么?最好既不让人口爆炸,也不要让人口一直较少。那么问题来了,数学家人口学家社会学家等等大牛比比皆是,当初国策开始实施以后为什么不根据每年的人口数量变化对政策进行调整?要是能适当的调整一下会到现在的程度么?
其实现在养儿成本太大了是个问题,什么奶粉补课房子首付之类的,我在其他问题下答过一次,我生了个孩子,不喂奶粉,不上幼儿园,送到家附近随便一个公立小学初中,也不用补课,初中毕业了上个技校,毕业家附近找个发廊剪头还是修车随他便,18岁给他拿几万块钱爱哪哪去。
谁愿意这么养?谁舍得这么养?
在城市化进程深化的阶段,中国的房地产制度、幼儿园制度和户籍制度严重扭曲了人口生育率。
中国城市化进入了新阶段,服务业开始成为最重要的就业方向,因此规模(聚集)效应巨大的一二线城市成了主要人口流入地。同时,棚户区货币化改造给大量三四线城市人一大笔现金,让这些地区的人可以为孩子在二线城市添置房子。
先谈房价的影响。需求瞬间高涨,导致房价突然上涨好多,一二线城市房价自2015年来至少翻了一番。周颖刚等人研究表明高房价对二胎政策的消极作用,而这是非常符合直觉的。因为生一个孩子,算上卧室、卫生间和活动场所,至少要比小两口公寓多30平米,相关成本起码在45万以上。这还只是毛坯,如果算上家具和装修,相关成本应该在55-60万。按30%的首付算,短期也要至少多出15w以上的现金。也就是说,仅房子的投入,最新到一二线城市就业的小两口来说,生孩子要多出15万以上的现金,很多人为此不得不推迟生育。
其次,由于近两年二线城市户籍改革,很多中高级人才选择落户,因此二线城市幼儿园的招生人数比三年前至少增加30%左右。但是幼儿园的的准入门槛是特别高的,也非常依赖城市规划,所以一二线城市的幼儿园名额根本就不够。刨除行政审批的准入门槛,仅仅看建筑问题:地方政府对幼儿园人均建筑面积、楼层数、室外活动面积和防火之类有非常高要求的。在地价非常高的今天,如果没有充裕的土地供给,幼儿园课时费必然是非常贵的。也就是,从需求和成本的角度,都造成在一二线城市孩子上幼儿园价格非常高,往往就是家庭双方一个人的工资。这对刚买房的小两口来说基本就是雪上加霜。
最后,育儿、保姆之类的劳动力年龄偏大,由于户籍政策原因,在一二线城市非常难落户,但这类人对医保的需要是非常高的,所以相关劳动力非常稀缺,结果育儿嫂、保姆价格非常贵,而且素质堪忧。很多人不得不选择让父母来看孩子。可是很多家庭,父母起码要到55岁才能退休看孩子。这样生孩子的时间又不得不推迟。
编辑一下答案:
2019年1月19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文件明确规定:全国各地的社区私立幼儿园移交教育部门管理,成为公办幼儿园或委托办成普惠性幼儿园,不得办成营利性私立幼儿园,公办幼儿园的各项建设开支由政府财政负责,师资队伍纳入教育部门财政拨款编制统一招录管理。同时,普惠幼儿园由教育部门负责登记管理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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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原答案:
看了很多答案,有甩锅计划生育的,有甩锅中等收入国家的,也有说生孩子没啥意思的,为什么就没人承认这是社会制度问题呢?
三十年前,很多的单位都有托儿所,注意托儿所不是幼儿园。休完产假的女职工可以带着婴儿上班,利用哺乳假一个小时去给孩子喂两三遍奶,下班了带着婴儿回家。女职工的退休年龄是55岁甚至50岁,并不是因为共和国认为女性人类50岁就真的无法劳动了,而是为了解放50岁女性的女儿以及儿媳的劳动力,她们三十岁左右,正是体力智力的黄金期,国家需要她们的聪明才智工作能力,家庭需要一个能有收入的而且生活充实的妻子和母亲。
结合托儿制度,单位办幼儿园以及小学制度,不需要每天4点钟去接孩子,孩子的父母完全可以有精力完成对儿童的抚养,而解放出来的退休女性,只需要作为机动力量以备孩子的寒暑假 生病以及父母出差,所以一个祖辈可以带三四个孙辈不成问题。
而随着上世纪90年代的某些变革,这些都成为了泡影,休完产假的母亲不得不请祖辈来照顾新生的婴儿直到上幼儿园,否则就要自己辞职在家里带孩子(不要争论为何父亲不带孩子,老人带孩子是情分不带是本分为什么不请保姆之类不腰疼的话),而因为育儿理念婆媳关系的矛盾,一个祖辈甚至都不能够独立完成对一个婴儿的照顾。孩子在上幼儿园以后,普遍的放学时间与家长下班时间同步甚至更早,那么每个家庭就不得不提供一个不在上班的人力来完成这个工作,这个时间在北方某些城市的公立幼儿园甚至都提前到下午四点半。
同时,我国学前教育的投入是断档的,缺位的,公立幼儿园缺少学位,有钱没关系也是进不去的,私立幼儿园动辄四五千一个月,如果有两个孩子很可能一名家长的工资都不够支付幼儿园学费的,家庭里面还要抽调一名不工作的人手按照幼儿园的时间来接送孩子,可以说是左右不逢源。此时不论自家的祖辈有何困难,小夫妻也得跪求他们来帮忙带孩子,否则就得牺牲母亲的一份工资,而这又会导致家庭收入减少从而无法负担两个孩子的幼儿园学费钱。
这些都是非常非常现实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大于所谓的计划生育惯性。所谓的养不起,经济能力是重要的一个方面,但不是全部原因。因为上述制度问题的存在,凑不出人手,家里人手怎么安排都有缺口,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如果让我提建议的话,请给上班族们提供更多养育孩子的便利,而不是一味的喊叫,批判。就个人的经验而言,希望一下改善:
1.制度保障女性的生育权。什么痛经假女德班这种影响女性职业竞争力培养奴性思想的建议,统统滚蛋。劳动法的保障只是一个条文,可钻的空子太大。如果真的想保障女性生育权,可以参照雇佣残疾人给企业税收减免的办法,如有女性职工在司工作期间生育二胎的,企业可以享受何种税收优惠,拿真金白银说话。
2.国家在大型的写字楼以及商业中心开办托儿所,保证成规模的写字楼每栋一个,空间无需太大,小婴儿也不需要大的活动空间。大企业建园区必须保证托儿所空间和用地,方便女职工带婴儿上下班。
3.幼儿园缺位国家已经意识到了,现在有很多收费低廉的民办公益性幼儿园。但是幼儿园放学太早的问题仍在,建议将幼儿园接孩子的时间延长到晚上6:00以后,大城市可以延长到七点,方便家长接送孩子。只需要一两个幼儿园工作人员就可以负责全幼儿园的晚接,而这一两个人解放的可能是一二百个接送孩子的祖辈及父母。
4.教育产业化的黑手不要伸向学龄前教育。如有殴打幼儿的严惩不怠,包括幼儿园老师以及家里请的保姆。
目前就说到这,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单是某个部门的事情。现在现实摆在眼前,生育率下降是卫计委操心的问题,而实际上,药方开出来却是应该让教育部好好吃个几百服。
事实证明:崇尚乐天外向的文化+高宗教信徒比例可解此题。案例:美利坚。
中国是反过来的,习惯居安思危的保守文化+超低宗教信徒比例。
但美利坚只是提供了其中一种解法,我国这种情况说不准也能大力出奇迹……按照唯心军国平等VS唯物和平集体的设定来看,目前这个档还是可以熬一下的(逃…
包身工
夏衍
旧历四月中旬,清晨四点一刻,天还没亮,睡在拥挤的工房里的人们已经被人吆喝着起身了。一个穿着和时节不相称的拷绸衫裤的男子大声地呼喊:“拆铺啦!起来!”接着,又下命令似地高叫:“‘芦柴棒’,去烧火!妈的,还躺着,猪猡!”
七尺阔、十二尺深的工房楼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十六七个被骂做“猪猡”的人。跟着这种有威势的喊声,充满了汗臭、粪臭和湿气的空气里,很快地就像被搅动了的蜂窝一般骚动起来。打呵欠,叹气,叫喊,找衣服,穿错了别人的鞋子,胡乱地踏在别人身上,在离开别人头部不到一尺的马桶上很响地小便。女性所有的那种害羞的感觉,在这些被叫做“猪猡”的人们中间,似乎已经很迟钝了。她们会半裸体地起来开门,拎着裤子争夺马桶,将身体稍稍背转一下就公然在男人面前换衣服。
那男子虎虎地向起身慢一点的人的身上踢了几脚,回转身来站在不满二尺阔的楼梯上,向楼上的另一群人呼喊:“揍你的!再不起来?懒虫!等太阳上山吗?”
蓬头,赤脚,一边扣着钮扣,几个还没睡醒的“懒虫”从楼上冲下来了。自来水龙头边挤满了人,用手捧些水来浇在脸上。“芦柴棒”着急地要将大锅子里的稀饭烧滚,但是倒冒出来的青烟引起了她一阵猛烈的咳嗽。她十五六岁,除了老板之外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手脚瘦得像芦柴棒一样,于是大家就拿“芦柴棒”当了她的名字。 这是上海杨树浦福临路东洋纱厂的工房。长方形的用红砖墙严密地封锁着的工房区域,被一条水门汀的小巷划成狭长的两块。像鸽笼一般,每边八排,每排五户,一共是八十户一楼一底的房屋,每间工房的楼上楼下,平均住宿三十多个人。所以,除了“带工”老板、老板娘、他们的家族亲戚和穿拷绸衣服的同一职务的打杂、“请愿警”等之外,这工房区域的墙圈里面,住着二千个左右衣服破烂而专替别人制造纱布的“猪猡”。
但是,她们正式的名称却是“包身工”。她们的身体,已经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包给了叫做“带工”的老板。每年??特别是水灾、旱灾的时候,这些在日本厂里有门路的带工,就亲身或者派人到他们家乡或者灾荒区域,用他们多年熟练了的、可以将一根稻草讲成金条的嘴巴,去游说那些无力“饲养”可又不忍让他们的儿女饿死的同乡:“还用说?住的是洋式的公司房子,吃的是鱼肉荤腥。一个月休息两天,我们带着到马路上去玩耍。嘿,几十层楼的高房子,两层楼的汽车,各种各样好看好用的外国东西……老乡!人生一世你也得去见识一下啊!??做满三年,以后赚的钱就归你啦!我们是同乡,有交情。??交给我带去,有什么三差两错,我还能回家乡吗?”
这样说着,咬着草根树皮的女孩子可不必说,就是她们的父母,也会怨恨自己没有跟去享福的福分了。于是,在预备好了的“包身契”上画上一个十字,包身费一般是大洋二十元,期限三年,三年之内,由带工的供给食宿,介绍工作,赚钱归带工的收用,生死疾病一听天命,先付包洋十元,人银两交,“恐后无凭,立此包身契据是实。”
福临路工房的二千左右包身工,属于五十个以上的带工所管。她们是替带工赚钱的“机器”。所以,每个带工所带包身工的人数,也就表示了他们的排场和财产。少一点的三十五十,多一点的带到一百五十个以上。排场大的带工,不仅可以放债,买田,造屋,还能兼营茶楼、浴室、理发铺一类的买卖。
四点半之后,当晨光初显的时候,水门汀路上和巷子里,已被这些赤脚的乡下姑娘挤满了。她们有的在水龙头旁边舀水,有的用断了齿的木梳梳掉紧粘在头发里的棉絮,有的两个一组两个一组地用扁担抬着平满的马桶,吆喝着从人们身边擦过。带工老板或者打杂的拿着一叠叠的名册,懒散地站在正门出口,好像火车站剪票处一般的木栅子前面。楼下的那些席子、破被之类收拾了之后,晚上倒挂在墙壁上的两张板桌放下来了。十几只碗,一把竹筷,胡乱地放在桌上,轮值烧稀饭的就将一洋铅桶浆糊一般的薄粥放在板桌中央。她们的伙食是两粥一饭,早晚吃粥,午饭由老板差人给她们送进工厂。所谓粥,是用乡下人用来喂猪的豆腐渣加上很少的碎米、锅巴等煮成的。粥菜?这是不可能有的。有几个“慈祥”的老板到菜场去收集一些菜叶,用盐一浸,这就是她们难得的佳肴。
只有两条板凳,其实,即使有更多的板凳,这屋子也不能同时容纳三十个人吃粥。她们一窝蜂地挤拢来,每人盛了一碗,就四散地蹲伏或者站立在路上和门口吃。添粥的机会,除了特殊的日子,比如老板、老板娘的生日,或者发工钱的日子之外,通常是很难有的。轮着擦地板或倒马桶的,常常连一碗也盛不到。洋铅桶空了,轮不到盛第一碗的还捧着一只空碗。于是老板娘拿起铅桶到锅子里去刮一下锅巴、残粥,再到自来水龙头边去冲上一些冷水,用她那刚梳过头的油手搅拌一下,气烘烘地放在这些廉价的“机器”们前面。
“死懒!躺着死不起来,活该!”
十一年前内外棉的顾正红事件之后,尤其是四年前的“一·二八”战争之后,日本厂家对于这种特殊的廉价“机器”的需要突然地增加起来。他们大量用这种没有“结合力”的“包身工”来代替普通的自由劳动者。据说这是一种极合经济原理和经营原则的方法。
第一,包身工的身体是属于带工老板的,所以她们根本就没有“做”或者“不做”的自由。她们每天的工资就是老板的利润,所以即使在她们生病的时候,老板也会很可靠地替厂家服务,用拳头、棍棒或者冷水来强制她们去做工。就拿上面讲到过的“芦柴棒”来做个例吧(其实,这样的事倒是每个包身工都会遇到的),有一次,在一个很冷的清晨,“芦柴棒”害了急性的重伤风而躺在床(其实这是不能叫作床的)上了。她们躺的地方,到了一定的时间是非让出来做吃粥的地方不可的。那一天,“芦柴棒”实在不能挣扎着起来了,她很见机地将身体慢慢地移到屋子的角上,缩做一团,尽可能地不占屋子的地位。可是在这种工房里面,生病躺着休息的例子是不能开的。一个打杂的很快地走过来了。干这种职务的人,大半是带工的亲戚,或者是在地方上有一点势力的流氓,所以在这种地方,他们差不多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芦柴棒”的喉咙早已哑了,用手做着手势,表示没有力气,请求他的怜悯。
“假病!老子给你医!”
打杂的一手抓住“芦柴棒”的头发,狠命地把她提起来往地上一摔。“芦柴棒”手脚着地,打杂的跟上去就是一脚,踢在她的腿上,照例又是第二、第三脚。可是打杂的很快地就停止了。据说那是因为“芦柴棒”那突出的腿骨,碰痛了他的脚趾。打杂的恼了,顺手夺过一盆另一个包身工正在摸桌子的冷水,迎头泼在“芦柴棒”头上。这是冬天,外面在刮寒风,“芦柴棒”遭了这意外的一泼,反射地跳起来。于是在门口刷牙的老板娘笑了:“瞧!还不是假病!病了会好好地爬起来?一盆冷水就医好了!”
第二,包身工都是新从乡下出来,而且大半都是老板的乡邻,这在“管理”上是极有利的条件,厂家除了在工房周围造一条围墙,门房里置一个请愿警,门外钉一块“工房重地,闲人莫入”的木牌,使这些乡下小姑娘和外界隔绝之外,将管理权完全交给了带工老板。这样,早晨五点钟由打杂的或者老板把她们送进工厂,晚上六点钟接领回来,她们就永远没有和外头人接触的机会。所以包身工是一种“罐装了的劳动力”,可以“安全地”保藏,自由地使用,绝没有因为和空气接触而起变化的危险。
第三,那当然是工价的低廉。包身工由带工带进厂里,厂方把她们叫做“试验工”和“养成工”。试验,意思是试验有没有工作的能力;养成,意思是将一个“生手”养成“熟手”。最初,工钱是每天十二小时大洋一角至一角五分,工作是不需要任何技术的扫地、开花衣、扛原棉、送花衣之类。几个星期之后就调到钢丝车间、条子间、粗纱间去工作。一些在日本通常是男工做的工作,在这里也由这些工资不及男工三分之一的包身工们担负下来。
五点钟,上工的汽笛声响了。红砖“罐头”的盖子??那扇铁门一推开,带工老板就好像赶鸡鸭一般把一大群没锁链的奴隶赶出来。包身工们走进厂去,外面的工人们也走进厂去。
织成衣服的一缕缕的纱,编成袜子的一根根的线,穿在身上都是光滑舒适而愉快的。可是从原棉制成这种纱线的过程,就不像穿衣服那样的愉快了。纱厂工人的三大威胁,就是音响、尘埃和湿气。
没有人关心她们的劳动条件!这大概是自然现象吧,人在这三种威胁下面工作,更加容易疲劳。但是野兽一般的“拿摩温(工头)和“荡管”(巡回管理的上级女工)监视着你。只要断了线不接,锭壳轧坏,皮辊摆错方向,乃至车板上有什么堆积,就会遭到毒骂和毒打。包身工是“拿摩温”和“荡管”们发脾气和使威风的对象。在纱厂,活儿做得不好,罚规大抵是殴打、罚工钱和“停生意”三种。那么,从包身工所有者??带工老板的立场来看,后面的两种当然是很不利的了。罚工钱就是减少他们的利润,停生意非特不能赚钱,还要贴补二粥一饭,于是带工头不假思索地爱上了殴打这办法了。每逢端节重阳年头年尾,带工头总要送礼给“拿摩温”们。那时候他们就会拍马地说:“总得请你帮忙,照应照应。我们的小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打,打死不要紧,只要不是罚工钱停生意。”
打死不要紧,在这种情形之下,包身工当然是“人得而欺之”了。有一次,一个叫做小福子的包身工整好了烂纱没有装起,就遭了“拿摩温”的殴打,恰恰运气坏,一个“东洋婆”(日本女人)走过来了,“拿摩温”为着要在主子面前显出他的威风,和对东洋婆表示他管督的严厉,打得比平常格外着力。东洋婆望了一会,也许是她不欢喜这种不“文明”的殴打,也许是她要介绍一种更“合理”的惩戒方法,走近身来,揪住小福子的耳朵,将她扯到救火用的自来水龙头前面,叫她向着墙壁立着;“拿摩温”跟着过来,很懂东洋婆的意思似地,拿起一个丢在地上的皮带盘心子,不怀好意地叫她顶在头上。东洋婆会心地笑了:“这个小姑娘坏得很,懒惰!”
“拿摩温”学着同样生硬的调子说:“这样她就打不成磕睡了!”
这种“文明的惩罚”,有时候会叫你继续到两小时以上。两小时不做工作,赶不出一天该做的活儿,那么工资减少而被带工老板殴打,也就是分内的事了。殴打之外还有饿饭、吊起、关黑房间等等方法。
在一种特殊的优惠的保护之下,吸收着廉价劳动力的滋养在中国的日本纱厂飞跃地膨大了。单就这福临路的日本厂子讲,一九○二年日本大财阀三井系的资本收买大纯纱厂而创立第一厂的时候,锭子还不到两万,可是三十年之后,他们已经有了六个纱厂,五个布厂,二十五万个锭子,三千张布机,八千工人和一千二百万元的资本。美国的一位作家索洛曾在一本书上说过,美国铁路的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横卧着一个爱尔兰工人的尸首。那么,我也这样联想,日本纱厂的每一个锭子上面都附托着中国奴隶的冤魂!
“一·二八”战争之后,他们的政策又改变了,这特征就是“劳动强化”。统计的数字,表示着这四年来锭子和布机数的增加,和工人人数的减少。可是在这渐减的工人里面,包身工的成分却在激剧地增加。举一个例,杨树浦某厂的条子车间三十二个女工里面,就有二十四个包身工。一般的比例,大致相仿。即使用最少的约数百分之五十计算,全上海三十家日本厂的四万八千工人里面,替厂家和带工头二重服务的包身工总在二万四千人以上。
两粥一饭,十二小时工作,劳动强化,工房和老板家庭的义务服役,猪一般的生活,泥土一般地被践踏???血肉造成的“机器”,终究和钢铁造成的不同;包身契上写明三年期间,能够做满的大概不到三分之二。工作,工作,衰弱到不能走路还是工作,手脚像芦柴棒一般的瘦,身体像弓一般的弯,面色像死人一般的惨,咳着,喘着,淌着冷汗,还是被压迫着做工。比如讲“芦柴棒”吧,她的身体实在太可怕了,放工的时候,厂门口的“抄身婆”(抄查女工身体的女人)也不愿意用手去接触她的身体:“让她揩点油吧?骷髅一样,摸着她的骨头会做恶梦!”
但是带工老板是不怕做恶梦的!有人觉得她太难看了,对老板说:“比如做好事吧,放了她!”
“放她?行!还我二十块钱,两年间的伙食、房钱。”他随便地说,回转头来对她一瞪,“不还钱,可别做梦!宁愿赔棺材,要她做到死!”
“芦柴棒”现在的工钱是每天三角八分,拿去年的工钱三角二分做平均,两年来带工老板从她身上实际已经收入二百三十块钱了!
像“芦柴棒”一般的包身工,每一分钟都有死的可能,可是她们还在那儿支撑,直到被榨完残留在皮骨里的最后的一滴血汗为止。
看着这种饲料小姑娘谋利的制度,我不禁想起孩子时候看到过的船户养墨鸭捕鱼的事了。和乌鸦很相像的那种怪样子的墨鸭,整排地停在船上,它们的脚是用绳子吊住了的,下水捕鱼,起水的时候船户就在它的颈子上轻轻地一挤,吐了再捕,捕了再吐。墨鸭整天地捕鱼,卖鱼得钱的却是养墨鸭的船户。但是,从我们孩子的眼里看来,船户对墨鸭并没有怎样虐待,而现在,将这种关系转移到人和人的中间,便连这一点施与的温情也已经不存在了!
在这千万被压榨的包身工中间,没有光,没有热,没有温情,没有希望……没有人道。这儿有的是二十世纪的技术、机械、体制和对这种体制忠实服役的十六世纪封建制度下的奴隶!
黑夜,静寂得像死一般的黑夜!但是,黎明的到来,毕竟是无法抗拒的。索洛警告美国人当心枕木下的尸首,我也想警告某一些人,当心呻吟着的那些锭子上的冤魂。 —— 《包身工》,中国现代作家夏衍所著的报告文学作品,写于1935年。 …………………………………………………………………………距今83年
都只是嘴巴上面说说,关键是社会的整体运作机制决定要个孩子太难了。
比如:
提高中国妇女的素质这一点。
容我面向墙角偷笑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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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有点调皮了。呵呵。
不过上面针对的是女同胞中的50%,即没有在职场打拼的那些女同胞。
针对另外50%,养孩子的钱,只是一部分原因,没有时间才是关键,回想下以前国企怎么操作的。针对这部分女同胞,需要社会整体的协调和安排,举个例子,哪个写字楼或者CBD周边能给附近工作的家庭建立托儿所的,允许妈妈们能够在办公室或者附近带孩子。想想就是成本高,市场经济嘛,要的是拉开差距,这种亏本生意是没人投资的。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往前走 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 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 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 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 莫回呀头
从此后 你 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嘿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 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
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 莫回呀头 从此后
你 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嘿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 莫回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