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说明本答案不比较中国画和油画的艺术高低,只针对艺术上的一个具体问题做出一点说明,希望借此机会将一个艺术史和认知史的常识介绍给读者。
前段时间因为三只松鼠的广告,全网对眯眯眼以爱国理由网爆,但是当我贴出中国古典绘画图片,显示古典绘画人物全部都是“眯眯眼”时,反对的回复中除去谩骂竟然无一人能够准确理解这种眼部轮廓的认知理由。可见即使是艺术史和认知史几百年前就已解决的问题,一个美学或者说认知常识,对大多数中国人而言还是非常陌生甚至无从知晓的知识盲点,有必要科普一下。
这个知识盲点就是:(朴素的原始的没有科学理性支撑的)古典绘画中,画家并非依照物象本来面目进行描绘,而是一个依据先验(这是一个借用,不要细究)图式匹配需要描绘的内容的过程。具体地说,如果一个古典画师(比如张萱、顾闳中、唐寅)要画一个人,他的绘画方式是利用已经熟悉的脸型,眼耳口鼻程式,套在需要描绘的人物身上。这在中国古典画论中宋元以前称此为格法,明清以后称为技法,总和起来就是绘画程式。以人物的眼睛为例,唐寅、顾闳中辈并不真的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不同位置不同角度不同光线不同表情神态下,眼睛的实际轮廓是怎样的(事实上他们也没有能力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知道眼睛的一个概括性的一般轮廓:两端尖细的长纺锤形。于是这个形状被应用于一切人物,一切姿态,一切角度,一切神态表情中需要描绘的眼睛。这就是在西方绘画技术和美术教育引入中国前,中国古典绘画的认知基底(这其实就是儿童画中所贯彻的认知模式),即以头脑中少数固定的形式框架来融合容纳繁杂的审美内容。这既是一种朴素原始的模式,也是艺术,甚至所有人类学科初始的认知共性。
理解这一点,再来比较着看贴图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局部)、埃及壁画和最后两张近代西方侧面人物画像,就可以很容易地发现问题。我相信大多数人观看《韩熙载夜宴图》和所有中国古典人物动物绘画,都会有一种怪异的直观感受,但又不能清晰描述。贴图中的韩熙载正侧面像显然不如那两张油画人物侧面像舒适,看起来总有些别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眼睛的形状,韩熙载的侧面像中眼睛是两端露出眼白的狭长纺锤形,和《捣练图》《孟蜀宫伎图》等图的正面人脸的眼睛形状没有差别,而近代人物侧面像的眼睛轮廓是三角形,符合我们当代已经熟悉习惯的透视认知(假如我们使用手机拍人侧脸,显然眼睛无论大小,只要睁开就是一个三角形而不是韩熙载这种狭长的两端露出眼白的纺锤形),所以最后那两张油画观感舒适,而《夜宴图》的韩熙载看起来古怪不适。然后,再比较《夜宴图》与埃及壁画,会发现这两者是一致的,埃及壁画中人物正侧面也画了一个纺锤形的眼睛,并且也是两端露出眼白,尽管这个眼睛在比例上远远大于韩熙载的眼睛,但特征是完全 一样的:正侧面的脸画一个正面的眼睛,这在古埃及艺术中也被称为绝对正面律。事实上,正是近代摄影技术出现,迫使欧洲画家追问失去现实功能性的绘画继续存在的艺术理由。伴随殖民开发的整个世界的融合和交流让敏锐的欧洲艺术家认识到非洲艺术东方艺术对于拯救被摄影压迫的古典写实油画的价值,从而在现代画家手中复兴了古埃及阿拉伯及远东的艺术样式。最受瞩目的毕加索绘画,一个直接源泉就是埃及壁画的绝对正面律。毕加索从这个侧面脸部轮廓配以正面眼部轮廓的程式中,不但孕育了立体主义,更是创造了一个现代艺术最经典的图像符号:双面脸。当然,这都是后话。
至此,我们应该认识到一个事实:直至中国近代引入西式美术教育之前,基于科学理性的透视和基于分光光度计的色彩学进入中国之前,中国画家的认知模式与古埃及是相似的。尽管在艺术内容的丰富性和材料工具的差异性方面,中国与古埃及有着巨大的区别,但就造型,尤其是实物造型的真实性认知方面,二者没有本质的不同,都是人类早期最朴素的无理性反思的自然直观,都是一种先验模式匹配的过程。
而这也是中国古典绘画,甚至到近代坚持古典技法的绘画(张大千仕女画为例)都使用这种统一的长纺锤眼部轮廓的理由:程式,这是中国绘画最基本的眼部程式。画家不是照着你的眼睛去画眼睛,而是按照头脑中固有的眼部程式画眼睛,并最终把这同一个眼睛归属为“你的眼睛”“他的眼睛”。这就是中国近2000年有实物绘画史中所有人共用同一双“眯眯眼”的原因,也是这种眼睛程式成为欧美眯眯眼刻板印象源泉之一的理由。
本来不应该判这么重,无良媒体煽风点火。
关键是是否合乎逻辑,是否合乎情理
《亮剑》这片子就没多少人喷吧,因为这个 片子里没有把日本人贬低得一塌糊涂
亮剑原著中也是有裤裆藏雷的,而且非常详细,可是就没有几个人吐槽亮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