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权力的游戏》中可以看出哪些欧洲中古的文化？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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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me of Thrones是“冰与火之歌”系列的的第一部，同时是HBO剧集。在现有的系列中，作者George R.R. Martin已经构建了一个异常宏大的世界。这个世界分为西方大陆和东方大陆。西方大陆的北方是冰墙，隔开北方的冰雪世界；南方是七个公国组成的王国。东方大陆则是巨大的草原和沙漠。东方大陆有一些港口城市是自由城，构成联盟，并相对独立。

论世界观的宏大，只有《魔戒》的“中土”世界可以和“冰与火”比肩。但《魔戒》有意脱离现实，精灵、魔法等魔幻元素的出现非常直接。相比之下，冰与火的魔幻元素微妙而隐蔽。Martin显然更加着迷于人类社会的命运涌动和复杂的悲欢。他写作时参考了大量的欧洲历史，加以提炼和融合。因此，读冰与火，仿佛是读一部人类的命运书，处处可以找到历史的影射。

需要注意的是，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冰与火并不照搬历史。一些历史在冰与火中有所变化。而现实世界中，也没有小说中那么高密集的阴谋阳谋战争爱恨情仇。但“冰与火”的历史元素，确实提供了一个新的阅读视角。

“冰与火”很大一部分是基于中世纪的欧洲历史，详细如下：

1. 封建制度

西方大陆的王国体制暗合欧洲中世纪的封建制。King's Land的铁王座上坐着的是国王，7个公国的领主向国王效忠。然而，每个公国又具有相当的独立性。领主下面有一些小贵族，也各有自己的领地和城堡，此外还有一些骑士，服务于各个贵族。国王有权指挥的是7个领主，而领主则可以征召向他效忠的骑士和领主。然而，“仆人的仆人不是我的仆人”，国王并不能直接指挥向领主效忠的骑士，否则就被理解为叛变。国王有权力征召领主，而国王也要为整个王国提供保护。比如冰与火中，修缮北方的冰墙，为Night's Watch征集人力。

效忠不等于无限听从。欧洲历史上的封建效忠，受到日耳曼战士文化的影响。在日耳曼文化中，战士听从头目的领导，是有条件的。头目必须为战士谋取最大利益。绝对的威权是不存在的。因此，在欧洲的封建制度中，强势的贵族可能和国王直接对着干。英法百年战争中的勃艮第公爵，就直接和法王干上。同样，冰与火中也有各种指挥不动的、不靠谱的、甚至叛变的下属。比如Twins的Frey家族，效忠于Riverland，却不怎么听Riverland的指挥。效忠于Stark的Bolton家族，更是直接叛变Stark。这种不断变化的效忠、联盟、对立、背叛，为冰与火创造了各种紧张无比的情节。

封建制度下的另一特点是长子继承制。早期的日耳曼人奉行的传统是把家产平分给子孙，比如法兰克帝国就一分为三。这往往导致国家的衰落和混战。到了中世纪中后期，长子继承制成为了贵族领地和财产继承的主要方式。毕竟，中世纪的财产和领地主要靠继承获得。世袭的家族要为几代后的未来着想。长子继承制可以保持足够的领地、武力和财产完整，进一步保持家族未来的影响力。

其他的子嗣必须寻找其它的出路。他们与长子的落差巨大。这些子嗣有几个经典的出路。一个是宗教路线，成为神父。中世纪时，教堂是唯一的公共职能机关，神父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和权势。另一个是军事路线，凑够一身装备，在战场上通过战功领取分封。冰与火中的Second Son这样的佣兵团，就是由这样一些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们组成。最后，够幸运的人，通过父母的安排，讨一个陪嫁丰厚的老婆。“吃软饭”是自古就有的行业啊。老Frey的一系列和Stark家族的联姻安排，以及让自己的孩子跟随Robb出征，本质上，就是为了解决后代的未来生计。

继承权会因为一些因素变化。长子去世是一个重大的因素。Bran一直觉得自己会在哥哥的手下成为一名骑士，而在Robb被杀后，他成为实际上的领主。而继承权也可以通过一些合法方式剥夺或赋予。欧洲历史上，伊丽莎白一世的继承权就曾被剥夺又被重新授予。在冰与火中，Bran失踪后，庶子Jon Snow，也有可能通过国王的特赦，重回Stark家族，成为领主继承人。而王子Joffrey的私人子身份一旦确立，那么他的继承权就变得不合法。这也是Stannis在这方面做文章的原因。如果一个家族没有男性继承人，那么就会有女性继承人出现，比如Stark家族的Sansa。娶到这样的老婆，名利双收。王后才一直扣押着Sansa，并强迫Sansa嫁给小恶魔。

与封建制度配合的军事制度是骑士制度。骑士是特殊的武士阶层。他们向领主效忠，从领主那里获得自己的小领地。但骑士需要自备马匹和武器装备。这样一套装备在中世纪价格不菲，根本不是普通的农夫或者小市民可以负担的，所以打仗是骑士垄断的事。Robb造反后，就是纠集了一大票效忠的骑士，最后把弑君者Jamie给活捉了的。领主获得胜利之后，需要分配战利品，给表现勇猛的骑士以奖励，比如分封更多的领地，或者提高等级。Robb就是因为Theon的勇敢表现，决定把他的人生自由奖赏给他，结果放虎归山。

城堡是领主的居住地和统治中心。小说中的Winterfell就是一个坚固的城堡，而建在山上的Eyries更是易守难攻。这些城堡的建设主要是军事目的。骑士的剑和长矛，对城堡都没有什么威胁。从城堡上射箭，却很容易要了骑士的命。领主只要囤积足够的粮食和水，就可以躲着支撑非常长的时间。这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领主的独立性。Stannis就在重重包围下，躲在Storm's End城中，支撑到援军到来。城堡也保护属民，安置一定的手工业者。由于城堡的保护作用，在城堡附近会聚集小规模的市镇，比如巴黎的市镇西提岛，就依附于巴黎北岸的城堡。小说中的King's Landing城外，也聚集着许多贫民。

封建制度的基础是农业。整个中世纪，农业是绝对的基础经济。这也是各个贵族和骑士，想要扩大自己领地的根本原因。从基本的谷物，到畜牧产品，到昂贵的葡萄酒，都需要农业提供。封建领主为所属的农民提供武力保护，农民则专心在土地上务农，还要额外为领主免费劳动。领主从农夫手中征收农产品。但中世纪后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改为货币税赋。中世纪的劳作相当辛苦，农夫的生活也是日复一日。农夫的供养，支持了贵族的相对丰富的生活和骑士的打打杀杀。在冰与火中，领主也常会处理许多农业问题，比如组织收割。作者Martin对农夫这样的下层人，抱有很深切的同情。

2. 自由城镇

自由城镇相对独立于封建系统之外。城堡是贵族们的居住地。城镇与城堡不同，它们属于平民。城镇常在交通便利之处自然形成，比如小说中的几个Free City，像Braavo，都有极好的交通条件。历史上，在中世纪中后期，随着十字军东征的需求、欧洲商路的发展和商品经济的繁荣，欧洲商业开始发展。一些占据有利位置的港口和商路转运地，成为重要的商业城镇。这包括波罗的海沿岸的吕贝克，莱茵河上的科隆。许多商业城镇后来发展成为重要的城市。

城镇中孕育了市民阶级。市民并不向特别的对象效忠。这些市民的组成复杂，有神职人员，商人，手工业者，服务业者，雇佣兵，妓女等等。由于复杂的组成，市镇的气氛通常较为宽松自由。在中世纪后期，随着市镇经济的繁荣，许多国王和贵族，都需要城镇的财政、人力、甚至直接的军事支持。逐渐的，通过财政交易，这些市镇获得了相当的独立性，并从封建体系中获得某些商品和航道的垄断贸易权，比如威尼斯就垄断了在东罗马帝国内部的贸易。小说中的商人Illyrio，通过与草原民族的交易，获利甚丰。他也通过Khal和龙女的联姻，巩固自己的这一贸易地位。

城镇相互联盟，以扩大影响力。虽然市镇可以通过经济获得一定的独立权，但国王也很容易利用武力，让这个独立权报废。城镇联盟，增加了城镇与封建领主对立的筹码。一个地区的城镇相互联盟，也可以通过降低关税、垄断贸易，来获得更大的商贸收益。小说中的九个Free Cities就构成了这样一个联盟。而历史上，著名的汉萨同盟也通过市镇联盟，几乎控制了北部欧洲的商贸，甚至把触角伸向英国，垄断了伦敦的贸易。

3. 草原民族

东方大陆的中心是草原。在小说中，草原孕育了野蛮的游牧民族Dothraki。这个游牧民族崇尚武力，战斗力惊人。他们四处劫掠屠杀，并把被征服的人，转化成自己的奴隶。Martin描写的这一草原民族，是以中世纪历史上威胁欧洲的匈人和蒙古人为原型。这些草原民族的骑射战术横行无忌，而屠城造成的心理震慑更是让欧洲人心头有阴影。然而草原的生产力不足以支撑高阶的文明。Martin笔下的草原民族也相对未开化，比如口口相传的文化、婚礼上乱交、拒绝医药等等。由于Narrow Sea相隔，草原民族没有对西方大陆产生太大的威胁，但Khal Drogo充满了征服世界的味道，让人不禁想起成吉思汗。

4. 海上威胁

海盗侵袭大陆。我们现在印象中的海盗是杰克船长那样，挥舞着刀，抢一个商船再一个商船。但中世纪中期的维京人，规模大得多。这些北欧人建造起能容纳几十人的船，带上武器，靠风力和划桨，西到美洲，东到俄罗斯，南到地中海，跨越了巨大的水域。他们把沿途的地区抢了个遍，还顺带着在沿途建立领地和国家。法国的诺曼底，就被法王窝囊的割给维京人。在冰与火中，Iron Islands的Greyjoy家族，同样借航海之利，劫掠和骚扰西方大陆，差点还把Winterfell彻底给占了，和维京人的有组织犯罪有一拼。

5. 宗教

Old Gods是对自然元素的信仰。Old Gods是西方大陆曾经的主流信仰。Old Gods后来被Seven Gods取代，但北方的居民依然保留有这一信仰。这个宗教只是口口相传，没有神父，没什么组织，没什么教材，也没什么仪式。唯一算得上正式的，就是对着树祈祷。Heart Tree这样一种树被认为是神圣的，是信仰的核心。这样一种朴素的自然崇拜，和历史上文明早期的信仰非常类似。

Seven Gods实际是一个神，七位一体。一个神有7个面，每个面设立一方面的道德规范。Seven Gods是西方大陆当前的主要信仰。这和基督教一神性、三位一体、强调道德的特征非常类似。Gods也有庞大的教会，经书，武装力量，甚至涉及王权斗争。历史上的罗马教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参看

Lord of Light是东方传来的宗教。它刚开始在西方大陆传播。Stannis就从Seven Gods转投这个宗教。这个宗教相信这个世界是两面的：光明和黑暗。这和历史上波斯国的祆教很像。这个宗教主要特征为二元对立，相信有两个存在，即Lord of Light和the Great Other。这个宗教对火的崇拜，与袄教很类似。但Lord of Light似乎还有些很神奇的巫术，比如献祭和复活。后来，波斯国灭国，袄教的一部分教义被后来的伊斯兰教吸收。

         之前的宗教对应有误，修正。谢谢评论者的指正。       

6. 学者

冰与火中还有一个特殊的学者群体：maester。他们学识丰富，有丰富的天文、地理、化学、历史、医药等知识，甚至还掌握着最重要的邮递系统：乌鸦。这些人学者为领主服务，要遵守严格的誓言，为领主提供最好的建议。一个maester需要漫长的训练。在真实的历史上，这样学识丰富的智能人士确实不少，希腊的古典教育就是为了培养通才。类似的群体还有凯尔特人的德鲁伊，中世纪的神父，加尔文教派的长老等。

7. 其它

冰与火与历史事件的对应还有很多。在网上有不少这样的揭秘文，比如下面一些：

• Stannis攻打King's Landing，就有阿拉伯人围攻君士坦丁堡的影子。特别是守军用火击退对手，与君士坦丁堡守军用希腊火击退对手类似。
  
• Stark和Lannister的对峙，也被吐槽说类似于英国的玫瑰战争。关于玫瑰战争，可参考我另一个帖子的回答玫瑰战争为什么叫玫瑰战争？
  
• Little Finger的性格和行为，与Henry VIII的宠臣克伦威尔非常相似。
  

总结

看了Game of Thrones之后，对欧洲中世纪历史产生巨大的兴趣。这部魔幻小说里来来回回的效忠、联姻、对决、阴谋阳谋，浓缩了欧洲中世纪历史。

又臭又长的中世纪，一下鲜活起来，还是因为一部美剧/小说。文学的力量真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