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
这个访谈中,许知远有很多时候表情是迟滞的,也许是因为有分神:既要目不转睛地端详面前这位「梦中情人」,舍不得离开,又很好奇她为何从《爱有来生》之后就一直出演「庸俗」的电视剧。他已经早早地将女神定位在一个牌子上,这次提问带有质问的意思:你为何自甘如此?而俞飞鸿显然已经超脱出这样一个既定的、模式化的,过于推崇精神维度的范本里。她看起来那么的温柔、美好,轻声细语地,但分明很坚定地逐一厘清许知远对她的固执认定。比如「秩序之美」,这其实是自小家教带来的修养,「美女」的自带属性——是社会对她的规定,这规定里有像许知远这样的爱慕者对她的心理期待。但偏偏,但凡有点「悟性」的美女,都会突破这一认定。所以从18岁起,即便已经在杭州读了一年大学,俞飞鸿仍然要去北京,渴望「自由」,希望能「独立」出来。去美国是这样,回国也是这样,自筹资金、自导自演的《爱有来生》是这样,放弃那种审美也是这样。这样的精神,自己定义什么叫美,什么叫有价值,什么是平庸,什么才是值得追求的,而不是你们男人,或者整个社会对一个美女,对一个女演员,所作的设定。
在这样精彩的人生态度的映衬下,许知远的那种通过书本,通过「伟大」或「巨大」,来拟定的套路,因此显得极其苍白。
他简直就是一个纸片人。
许知远的这种问题,在所有的十三邀的访谈中,都暴露无遗。比如第一期于罗振宇的对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弱」,而罗振宇像个无望而不能的强者,他对这个时代的洞见,真的是分分钟碾压许知远。当罗以分贝不高,伴随着眼镜后面的睥睨回应道,「人生从来如此」,你几乎可以听见许知远心里某块硬土的崩裂之声。同样,在许知远访问蔡澜也是如此,后者在跟许知远的交谈中,有很多老年人的打哈哈,和蔼的背后是,根本不按你许知远那么狭窄的世界观来交待自己,「我有我的活法,凭什么要回答你自己的困惑?而且,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没想通。想通了,就看开了,就不会在纠结于享乐主义有什么原罪这一设定上了。」蔡澜的回避里明显有两层,一个年轻人你还是太执拗了,二是人的活法不同,并非都要怎样怎样。其实许知远在知识、审美上,是有专制倾向的,他带有太多自己的设定,在面对罗胖,面对蔡澜,面对俞飞鸿,他其实都不是一个能体恤对方的人,不能理解对方,反而被对方的成熟、超脱、灵活映衬出自身的苍白和薄弱。许知远是一个可以被预测的相对简单的人,只要你懂那些文艺青年的套路,而罗胖蔡澜包括俞飞鸿他们,早就超脱了这些简单的、青春期般的设定。
但我仍然佩服许知远的勇气,他也许清楚自己的这种「纸片人」般的人设,用他的话说是「偏见」,并愿意以此去映衬出这个世界的复杂和变幻,通过他看到各种不同的应对。所以这个节目的策划者,其实也是蛮老谋深算的,跟罗胖一样,精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