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称，俄罗斯与美国正处于断交的边缘，释放了哪些信号？ 第1页

编者按：

远在乌克兰的危机在简中舆论场引发了一场关于中俄关系的大辩论。站在地缘战略学的角度，我们主要需要搞清楚四个问题：

中俄伙伴关系的本质是什么？

中国的国家利益为何与俄罗斯高度捆绑？

美国为什么对中俄伙伴关系极为担忧？

美国可能采取何种战略手段来破解中俄关系带来的挑战？

苏轼的诗说得好：“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有的时候，跳出“此山”，用对手的视角来观察和分析问题，往往能够起到拨云见日的效果。

编译资料：

近日，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国际研究高级学院教授、美国企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哈尔·布兰兹在《外交事务》杂志网站上发表了长篇文章，深入浅出地阐述了美国政界和学界对中俄伙伴关系的主流认知，较为全面地回答了上述四个问题。其中包含着大量对地缘战略学常识性知识的普及，尤为适合初学者入门。

文章指出，美国面临的最大战略问题是其两个主要竞争对手——震旦和俄罗斯——的趋同。这两个国家并不总是相互喜欢或信任，但却从对现有国际秩序的同步态度中获益匪浅。随着俄罗斯和震旦打破欧亚大陆两端的力量平衡，它们正在快速地相向而行。

震旦在乌克兰问题上表示中立，同时指责美国及其盟友“煽风点火”。这种态度是俄罗斯与震旦的广泛融合模式的一部分。震旦和俄罗斯都在使用各种方法颠覆全球现状。2022年1月，震旦公开支持俄罗斯干预哈萨克斯坦局势，以挫败两国共同后院的“颜色革命”。2月初，俄罗斯和震旦共同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誓言将美国的影响力从其势力范围内驱逐出去，攻击作为冷战遗留物的西方联盟，并宣布两国友好关系“没有上限”。

所有这些都是在军事、经济、外交和技术合作持续大幅上升之后发生的。两国关系的未来会有更多期待，因为随着乌克兰危机使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的紧张关系具体化，俄罗斯将更加需要来自震旦的支持。。

文章强调，美国正在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震旦与俄罗斯的趋同扩大了华盛顿的战略困境，从而为两国提供了更大的回旋余地：美国现在同时在相距数千英里的东欧和西太平洋两个独立战场上面临着越来越咄咄逼人的强大对手。震旦与俄罗斯的合作增加了这样一种可能性，即美国正在分别与两个大国进行的两场竞争，可能会合并为一场面对单一但更强大对手的竞争。当前的形势让美国人已经惧怕了100年的现代地缘政治最大噩梦复活了：一个强大的政治军事集团正在全球地缘战略的中心——欧亚大陆——夺取主导地位。

这场噩梦可以追溯到政治地理学家哈尔福德·麦金德（Halford Mackinder）的著作，他在1904年警告说，即将到来的时代将以争夺欧亚大陆及其周边海洋统治权的高风险斗争为特征。这一预言在随后的两次灾难性的热战和一次全球冷战中得到了证实。麦金德的预言在21世纪变得越来越重要：美国的竞争对手正在努力建立一个以强大的欧亚大陆集团为核心的、经过彻底重塑的全球秩序。

麦金德被许多人认为是地缘战略之父，他在著名的政治地理学“中心地带”理论（以及随后的出版物）中指出，三次革命使欧亚大陆处于全球事务的中心舞台。首先，非洲和亚洲大部分地区的殖民化意味着帝国扩张的可能性正在减弱，预示着世界地缘政治核心——欧亚大陆大国之间的斗争将更加激烈。第二，铁路的发展使得在广阔的领土上投射权力成为可能，并为征服欧亚大陆创造了新的机会。第三，各大国正在利用快速工业化的经济来支持对外急剧扩张。如果哪个国家能够主宰欧亚大陆，全球霸权将触手可及。

麦金德指出，欧亚大陆控制着世界上大部分人口和工业潜力。一个控制欧亚大陆资源的大国或联盟可以建立无可匹敌的海军，并将其帝国扩展到大洋彼岸。因此，即将到来的地缘战略大戏将在这片重要的陆地和周边上演。对扩张的诉求将引发与将离岸大国——英国和后来的美国——及其在欧亚大陆上的盟友之间的斗争。这些盟友的存在将受到欧亚霸权的威胁。

麦金德犯了一个错误：对欧亚大陆平衡格局的巨大挑战最初并非如他所料来自俄罗斯，而是来自德国和日本。战略家尼古拉斯·斯皮克曼对麦金德的理论进行了修正，认为决定欧亚大陆命运的关键地区是欧洲和东亚的“边缘地带”，而不是俄罗斯这样的“心脏地带”。但麦金德的理论确定了地缘战略的基本模式。二十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是三次大决战，是欧陆大国与海洋国家及其盟友之间的争斗，前者试图控制大片欧亚大陆及其毗邻的海洋，而后者则是以伦敦和华盛顿为锚的海陆联盟，试图遏制前者取得决定性的统治权。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竞赛的轮廓发生了变化。20世纪中期的欧亚强国追求彻底征服，通常是利用坦克和战术空中力量、潜艇和航空母舰等新技术，以前所未有的规模投射军事力量。冷战期间，核僵局导致美国和苏联主要依靠军事恐吓、政治颠覆和代理力量。然而，利害关系仍然是一样的：从伍德罗·威尔逊到乔治·凯南，美国决策者都明白，一个强大的欧亚大陆集团将从根本上重塑全球秩序。在冷战后短暂的喘息之后，今天的美国面临着旧噩梦的新版本。

目前的震旦与俄罗斯的伙伴关系可以与冷战时期的中苏联盟相提并论。虽然两国之间存在分歧，而且有着根本不同的长期愿景，但双方都致力于颠覆现有秩序，并从对方制造的混乱中获益。

目前，震旦和俄罗斯都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对外军事投射。但这两个国家从根本上都对美国领导的国际秩序感到不满，因为美国的影响阻碍了它们在世界事务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道路。震旦和俄罗斯可能在追求不同的议程，但它们共同构成了对欧亚大陆内外地缘政治平衡的全面挑战。

震旦的能力比俄罗斯更强大，这使得它的努力更加大胆。震旦的目标是将美国的力量从印度-太平洋地区驱逐出去，以巩固包括西太平洋大部分地区在内的势力范围。通过投资和基础设施项目，震旦同时向东南亚、中亚和更偏远的非洲地区投下经济、政治和军事影响力。简而言之，震旦正在寻求陆上和海上的混合霸权。

震旦的策略正在与俄罗斯改变现状的努力相结合。多年来，俄罗斯一直在争取重建其在中亚和东欧的主导地位。俄罗斯似乎设想了一个新欧洲。在这个欧洲，北约实际上退回到了冷战时期的边界，并且与华盛顿的关系严重削弱。随着俄罗斯在后冷战时代恢复实力，莫斯科也将力量投射到了北极、北大西洋、中东和其他侧翼战区。莫斯科并没有希望建立以俄罗斯为中心的全球秩序，但它可以从一个方向削弱现有体系，而震旦则从其他方向对其进行削弱。

正如过去一个世纪已经被证明的那样，欧亚大陆集团的扩张尝试反映了全球力量的根本性变化。震旦破纪录的海军建设速度、莫斯科教训不听话的邻国，以及两国从根本上颠覆东欧和东亚等关键地区军事平衡的努力，都表明硬实力并没有过时。两国也在使用更新颖的方法非军事方法来削弱竞争对手并扩大其影响力。

由于震旦和俄罗斯都试图打破现有秩序，因此催生了合作也就不足为奇了。两国通过上海合作组织加强了对中亚地区的影响力。两国之间的双边贸易、金融和能源关系已经扩大，并在联合国安理会相互提供重要的外交支持。不仅如此，不断扩大的军事关系还包括在中亚、波罗的海和南海的联合演习、武器转让以及迅速发展的防务技术合作，其中一些可能是秘密进行的。

然而，震旦和俄罗斯之间的正式合作尚不足以衡量它们的伙伴关系，因为这两个国家正在通过追求各自的目标来相互帮助。在战略层面，趋同的回报最为显著。震旦和俄罗斯似乎都从苏联在冷战中的失败中学到了一个重要的教训：苏联在一条战线上与华盛顿竞争，而在另一条战线上与另一个敌人对抗，这是一个拙劣的战略。因此，震旦和俄罗斯决心沿着共同的欧亚边界“背靠背”站着，让双方都可以专注于颠覆由美国领导的现行秩序。

例如，目前俄罗斯在远东地区部署的军事力量达到了自二战以来的最低点。这证明了与震旦缓和紧张关系的方式，有助于俄罗斯集中精力恐吓西方。出于同样的原因，同时来自震旦和俄罗斯的威胁存在阻止了华盛顿将其力量集中在任何一个对手身上，并使其容易受到两个竞争对手的夹击。俄罗斯与震旦的关系还不是联盟，但它们甚至不需要建立一个名义上联盟就能给美国带来战略“偏头痛”。

平心而论，这种伙伴关系受到了真正的制约。震旦和俄罗斯不太可能在与华盛顿的正面冲突中为对方出头。但是他们可能会寻求一些更微妙的方式，比如分享情报或威胁性地摆出军队部署姿态，以防止美国决定性地击败一个对手，然后再向另一个对手发起攻击。俄罗斯进攻乌克兰并面临来自西方的全面制裁，但可能无法从震旦获得同等强度的经济支援，因为震旦颠覆全球经济体系的愿望可能不如俄罗斯那么强烈。

然而，就目前而言，华盛顿在欧亚大陆的困境只会变得更糟：对现有秩序的威胁正在加剧，对手的实力正在加强，而这种情况正同时发生在这片大陆的两端。也许俄罗斯和震旦对最终目标存在分歧，但至少在中短期内，它们将紧密地站在一起面对美国。

文章就美国可能如何应对这一挑战提出了设想，认为靠拉拢或诱降其中以一方很难奏效，应该采用艾森豪威尔政府提出的“加大压力与挑拨离间并用”战略。文章写道：历史表明了解决这一困境的办法，但试图用让步和外交手段让俄罗斯反对震旦的办法是徒劳。尽管这个想法可能会吸引华盛顿和欧洲的观察家，因为他们希望改善大国三角的战略格局，但中俄之间的分歧还不足以促成20世纪60年代末发生的那种分裂。当前，任何争取莫斯科与西方合作的努力肯定会适得其反。

俄罗斯已经明确表示，与西方的持续缓和的代价是推翻冷战后的欧洲现存秩序，如果俄罗斯得到这样一个协议，他们很可能会得出结论：施压战略正在发挥作用，所以应该更加强硬。任何试图拆撒俄罗斯和震旦的外交解决方案，都必将严重削弱美国在欧亚大陆某一端地位。很难想象一个美国全球霸权能够经受住这样的打击。

从历史中得到的一个更有用的教训是，美国除了同时面对欧亚大陆两端的挑战，可能没有其他好的选择。1940年和1941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拒绝了那些认为他必须安抚日本才能集中精力对付纳粹德国的建议，因为他认识到这两个国家都对美国的国际秩序愿景构成了致命威胁。后来，在整个冷战的前20年中，美国也无法将震旦和苏联分开，职能试图同时遏制两国。今天，美国及其盟国拥有实施类似的双重遏制战略的基本力量。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认为，华盛顿及其在欧洲和亚太地区的盟友在经济、外交和军事能力方面比对手更强大。

诚然，美国及其盟友要做到这一点并非轻而易举。遏制双重挑战可能需要重大的重整军备计划和针对政治和经济难题的更深入合作识。换言之，试图用后冷战时代的松散状态和投资水平去追求冷战式的战略是行不通的。最好办法是通过一个熟悉的补救办法：加强在欧亚大陆边缘保持平衡的国家的集体韧性。

这一战略最初可能会导致震旦和俄罗斯进一步合作。然而，历史也表明，让有分歧的伴侣分开可能首先需要把他们推到一起。20世纪50年代，艾森豪威尔政府打赌，施压政策更有可能破坏俄罗斯和震旦的合作，而不是诱降政策。因为这将迫使实力较弱的一方不得不站在依赖实力较强一方的立场上，并最终会让两国都感到不安。艾森豪威尔的逻辑是正确的。通过施加更大压力，华盛顿也许有一天会找到机会再次利用其两个对手之间的紧张关系。

如果美国要推动莫斯科的最终战略调整，它首先必须证明俄罗斯政府目前的修正主义和与震旦结盟的政策不起作用。美国可以试图让俄罗斯形成这样一种观点：俄罗斯与震旦的合作将使得震旦越来越强大，而俄罗斯则不得不成为依附于震旦的次等伙伴。如果这一观点在几年内被散步开来，可能会对俄罗斯的战略思维产生重大的影响。美国将寄希望于俄罗斯的下一代领导人。这样的结果似乎是一个遥远的愿望，但来自新欧亚大陆集团的挑战是如此严重，使得美国只能尽一切可能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