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虽然已经很迟了(距立宪众议选惨败 枝野辞职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但是还是想借此题目,聊一聊立宪以及枝野执行部为何出乎意料的败北。
之所以说出乎意料,是因为选前完全没有败北的预兆: 作为前哨战的国政补选,野党接连获胜[1],甚至大比例赢下全国第二大城市横滨市[2],隐约重现了昔日"革新自治体"[3]的辉煌。乃至距选前仅剩4天的补选都获胜[4],以至媒体都认为自民党选情将雪崩。日刊現代甚至惊呼自民"失速"、"将要自毁"。
自民党方面显然感受到了这股压力,岸田表示"能拿233席就算赢(单独过半 但丢掉40多个席位)",自民党干事长甘利明、副总裁麻生太郎甚至捡起来冷战时期把对手"抹红"的招数,威胁选民"要德莫克拉西还是要康米" ,麻生太郎再次发挥了他大嘴的特点,用历史票友的水平解读:"隔壁历史证明,凡是和共合作的政党,最终都会被夺权"以此攻击立宪民主党和日共的合作。
各民调均对立宪民主党给出120~150席的乐观预测,更激进的产经系甚至给出了立宪有望冲击200席的预测(如此将政权交代 枝野内阁产生),只有偏左的朝日新闻预测较悲观,认为立宪不但不可能增长 还有丢掉议席的可能(事实证明不幸言中)。
而在这种情况下,10月31日选举结果一出,野党的支持者都惊呆了:
自公势力维持,立共大败亏输,维新异军突起。
原因为何?众说纷纭--就连目前民主党内部对此的认知都很不一,各家的解读都不一致。比如一向反代代木的联合[5]就认为失败原因在于和日共的合作。有周刊认为主要责任在于低估了日本维新会,旧社会党系派阀"庇护所"[6]的逢坂诚二、小川淳也[7]等人则认为问题不在于民共共斗......
如此众口不一,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笔者尝试探讨一下。
随着战后经济的超高速发展,民众生活水平的飞跃,"一亿总中流"市民阶层的急速扩大,社会保障的健全、终身雇佣制的完善等,民众已经丧失了参政热情。
50年代,社会党的支持者由高学历阶层、白领蓝领构成,这些人主要居住在城市,在日本社会随着经济高速发展迅速向高学历化、城市化、产业化转变的过程中,这些都是急剧扩大的社会阶层。按理说,以此为基盘的社会党将大发展并最终取得政权。前自民党劳动相石田博英曾在《中央公论》上就预测:随着农业就业人口的减少,自民党的得票将减少,与之相反社会党的得票将增多,"预计到1968年,自民党的得票率是46.6% 社会党的得票率是47%,社会党将取得政权"。
然而事实与预测截然相反
和1955年相比,1970年从事第一产业的人口已经从40.2%降到了19.2%,第二、三产业人口大为增加,认为自己属于中产阶级的人进入70年代已经达到90%以上
1955年,产业工人的社会党支持率为51%,而1975年已锐减到30%。白领和管理阶层的社会党支持率也从1955年的50%跌到30%
随着中间阶层的扩大和中流意识的蔓延,以自己的生活为中心而对政治漠不关心的阶层逐渐增大,人们已不再追求政治和社会的革新,而是更倾向于维护自身的既得利益,国民意识逐渐保守化。反映在政治上,即是维持现状的倾向,而自民党提供了最合适的选择。
事实上,日本民众对宏大叙事的厌烦和对政治的冷感都是惊人的,政治参与度在七大工业国(G7)内垫底。
日本的老"团块世代"尚且见识过/参与过那个时代风起云涌的社会运动,能够理解革新的思想和诉求,而年轻世代则比他们的父辈还要保守和循规蹈矩。
这种"但求保全"的心态使得选民不是不投票(在日本,不投票等于投给自民党),就是投给自民党。
况且选民并不是没有给过野党机会---但结果是"噩梦的民主党政权"。十年前的政权失败经历,像梦魇一样缠绕着如今的后继者立宪民主党[8]。"执政党差,但在野党更差"的心态使得选民无所适从[9]
自上世纪末以来,无党派选民激增,甚至可能占了选民的一半。有戏言称:"日本最大的党派支持层是无党派支持层" 。这也是日本和其他先进国的一大区别。
这个支持层的特点是:选前两三天才决定投谁,墙头草特征,受媒体和潮流影响很大---这为政治明星以及克里斯玛型政治人提供了铺垫。
而枝野在17年的获胜,"一人救全党",恰恰是当时的他暗合了这类选民的口味:喜欢克里斯玛型的。
那么当时发生了什么呢?小池百合子挟"小池旋风"成立希望之党,开局即有57名国会议员,声势浩大。安倍政权[10]和当时的第一野党民进党[11]正同时受困于支持率低迷,希望之党隐约有冲击永田町之势。此时民进党的党首前原诚司做出了极其愚蠢的一个决定:卖身投靠小池[12]。而小池的回应也令人大跌眼镜:将使用"排除的论理"不接受民进党的左派。早早投靠希望之党的民主系叛徒细野豪志甚至扬言要由自己来审查这些民进党成员是否"符合条件",因为他最清楚民进党的底细,并点名了野田佳彦、菅直人等资深政治家不得蹭车。
然而小池的"排除的发言"在媒体上轮番播放,强化了小池发言的刺激性效果[13],使得小池的形象一落千丈,一度高昂的希望之党选情迅速恶化,希望之党开始失速。
就在此时,自由派选民想到了曾与前原诚司竞选党首的失败一方:枝野幸男。开始自行发起"枝野,站出来!"活动,四天后,不负众望的枝野单枪匹马召开记者会,宣布拒绝服从卖身小池新党的党内决定,退出民进党并宣布结成新党"立宪民主党"[14]
在记者会上,枝野表示
"为尽力保护国民安心的生活、立宪主义、民主主义和自由的社会,我决心成立‘立宪民主党’。要在这次大选中阻止安倍政权暴走。"
"很遗憾,希望之党的政策和理念与我们历来追求的理想和目标,是完全不同的"
"非常感激这些信任的声音,促使我做出这一决定的主要原因是,我感到有责任回应这些声音"
枝野随后在当天晚上的电视节目中表示,不会在“希望之党”公认的民进党候选人的选举区“拥立新的候选人”,不与曾经的同事在同一个选举区互相竞争。做足了仁至义尽的高姿态。
但是,“希望之党”却在枝野的选区拥立公认候选人与之竞争。
另一方面,立宪在选战中大量使用新媒体进行宣传[15],枝野本身则以亲和力和富有感动力的演讲竞选辅选。
如此种种,让选民对枝野充满好感,枝野新党得到了广泛游离票的同情。日共也表示同情立宪民主党,愿意与其合作,于是立宪和日共、社民党联合推举候选人,志位和夫紧急撤下六十多个选区的代代木候选人,以集中票源促成立宪当选。联合会长神津里季生亦对枝野新党表示理解和支持。
就这样,立宪在枝野新风的助推下,在距离大选不到二十天之间,民调扶摇直上,不少跟随枝野出走的政治人亦得以在选区翻转选情。如天下第一选区--东京都第1区,上次落败的海江田万里成功翻转选区,重新在东京1当选。
22日的选举结果显示,匆忙成立,只提名了78位候选人的立宪民主党一举获得55席,成为第一在野党,而提名235名候补的希望之党只当选了50名,席次不进反退。
力压小池旋风,获得了大量浮动票的支持,这是枝野能在17年大获全胜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这个奇迹在这次选举中,却不能再复刻了:
枝野已经担任了四年党首,已经到了让人审美疲劳的程度,新鲜感已经褪尽。立宪民主党很多地方和老民主党并无二致,严重缺乏新鲜血液,且缺乏能制造话题的、让人眼前一亮的明星政治家。在这种情况下,无党派支持层极易改换门庭。
作为"立宪"民主党党名由来的"反对修改和平宪法"的主张,一方面,宪法议题远离日常生活,缺乏关注度。另一方面立宪民主党始终只在国内政治层次高呼护宪,但在国际情势瞬息万变的今日、东亚各国军容鼎盛的现实下,单单是日本一国宣称"不战",已不足以维持和平。
立民党若反对与党"国防靠美国,经济左右逢源"的外交路线,则必须提出其它能保障区域安全和经济命脉畅通、阻止域内强国开启战端的方法。这始终是护宪派亟待克服的弱点---可惜的是,直到现在,立宪都给不出明确的答案。
作为选民最普遍关切的议题,立宪虽然对自公政权多有批判,但也未能提出明显有别于自民党的政策主张---这个问题特别是在岸田文雄取代菅义伟之后突然严重,但当时没人意识到这点。
作为野党好不容易能打的神主牌"降低消费税""反新自由主义",在疫情下本应吸引到大量不满新自由导致公共服务空心化的选民--事实上在菅义伟内阁时期正是如此,许多不满施政的选票流向了立宪使得菅在补选中一败再败。尤其是横滨市长选举,主打医学专家(疫情牌)和反对IR诱致(经济牌)的立宪候选人胜选。
然而,意识到危机来临的自民党,阻止了菅义伟解散众议院(此时解散众议院等于自爆,立宪必大胜),逼宫菅义伟使其被迫辞职,提前自民党总裁选举。选举过程抢占了各媒体的头条,让自民党形象大为刷新,选民仿佛一夜之间对自民党就重拾信心--立宪完全是个备胎。
总裁选举中,主打结束新自由主义,建设令和所得倍增[16]的岸田文雄胜选。这也是自民党的可怕之处:它在经济议题上完全是个大帐篷,能满足各色选民的需求。也就是说岸田文雄一下就抢走了立宪的话筒和生态位。
然而立宪并没有及时做出应对和选举策略的修改,枝野只是简单的说"自民党并没有改变",然后继续拿小泉安倍以来的老材料批判自民党的经济政策多有过失、新自由主义、财政保守主义多么不好。现在复盘,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另一个问题是防疫,与自民党针锋相对,立宪提出"清零战略"(ゼロコロナ)。这在东奥期间,日本疫情大爆发,菅义伟政权进退失据(当时日本疫情严重到有人死在家里,有孕妇因此流产,有人躺在转运的救护车上却找不到床位接受。厚生劳动省甚至跪求医院"病床确保",但私立医院也不敢接受,因为有私立接受结果破产的先例)时不无吸引力。
然而,就在菅义伟下台,自民开始总裁选,日本疫情戏剧般的急速减少了,直到大选前甚至减少到了每天一百多例[17]。在此时,立宪还拿着过去自民对疫情的惊慌失措和左支右绌说事,而健忘的选民显然忘了自己在疫情最严重时是怎么痛骂自民党的。而清零政策和都市闭锁,也让难以忍受青春流逝和频繁自肃的年轻选民对立宪提不起好感。
以旧社会党系、旧社民连系派阀为主导的立宪民主党,在社会议题上明显比过去"中道""左右野合"的老民主党激进、更有进步色彩。以至于党内保守派野田佳彦都借坡下驴:"其实我支持夫妻别姓,只不过在当首相时忙于灾后重建等繁杂事务,没来得及推行"。
然而,在性别方面,虽然日本民调倾向与自民党立足于传统家庭价值的保守立场相左,普遍支持夫妻别姓(夫妻不需强制同姓)以及性少数权益,但对于投票倾向的影响不大,并非选民主要关心的事项---缺少积极关注此类议题的单一议题选民。
然而在经济议题上和自民难有区分度的情况下,立宪选择了狂打社会议题牌,特别是反复在国会追问入管死人的事情[18]和要求修改入管法。打这张牌本身无所厚非,然而在其他牌不管用的情况下狂打这张,很容易让选民认为"你们为什么只关注少数人和外国人的利益?那就让少数投票给你好了"。特别是在日本不喜移民、不问世事生活在自己同温层、同理心较少的选民占多数的情况下,这个问题更严重。
立宪民主党把自己当成美国民主党了。然而日本选民并不如美国民主党选民那样宽容多元。
面对执政联盟执意重启核电,根据NHK民调,赞成核电重启的比例为16%,反对则为39%。本身该议题大有可为,然而立宪有两个困境:
第一,虽然立宪反核,然而福岛核电站就是在民主党政权期间出事的,很难让人再相信立宪一次。在2021年4月菅义伟决定排放核废水时,立宪表示反对,随后就被公明党的山口那津男嘲讽"这不就是你们做过的事吗?",枝野幸男在311大地震期间是菅直人的官房长官,真要清算责任他也脱不了干系。
第二,立宪的支持母体"联合"有大量拥核的电力产业工会。在联合内部的电机劳组的压力下,立宪在选举纲领中模糊了核电立场。而政策模糊是选战中的大忌!
相比其他政党,立宪缺乏地方组织和桩脚
不难看出,立宪作为第一在野党,地方组织的规模却与之不相匹配,地方议员仅为1265名(这还是在吃了不少原属社民党的地方组织之后)。地方议员在大选中亦能发挥乘数效应,鼓动自己的支持者为大选投票。
虽然有党籍的地方议员仅占全体地方议员的三分之一,然而大量无所属保守议员会在大选时投给自民党,因此现实的实力差距只会比纸面差距更大。
那么,立宪为何缺乏地方组织?这倒不全是立宪的锅,责任甚至能上溯到社会党时代。
立宪民主党的远祖,日本社会党长期就是一个悬空的"议员党",党员仅有3-4万,且长期徘徊不前
1956年,日本社会党拥有国会议员237名(总议席的30%),县议员482名(18.5%),市区议员908名(4.62%),町村议员666名(0.61%),各级议员分布呈倒金字塔型,暴露出社会党基层组织的薄弱
作为继承社会党部分衣钵的立宪民主党,也顺理成章的继承了这一缺陷。
自2012年下野以来,民主党就在不停内斗、分化组合。
民主党16年和维新党合并组成"民进党",17年前原之乱直接导致党的大分裂,左派出走另起立宪民主党,部分拒绝加入希望的组成"无所属之会",民进党残部与泄了气的希望之党又在2018年合并组成国民民主党(希望党又有一部分人拒绝合流组成新的希望之党),无所属之会(只是个议员联盟,连政党都不是)在2019年又分裂成无所属论坛[19]和“重建社会保障国民会议”[20],前者加入立宪民主党党团统一运作,后者继续保持独立。
2020年,立宪民主党、国民民主党、无所属论坛、"重建社会保障国民会议"这些民主党老人又重新合流[21],组成新的立宪民主党。然而一部分国民民主党议员拒绝合流,又另立新的"国民民主党"[22]。
如此聚散离合,日日改名,乱成一锅粥,不仅败坏了路人的观感[23],也让深耕地方变的困难。特别是17年民进大乱枝野出走。枝野可以带走国会议员,但地方组织和基盘他带不走。导致立宪一度处于连地方党部都设不全的悬空状态。
直到现在,立宪的党员才刚刚达十万,相比其他政党,还是很少。
缺乏地方组织直接体现在去年11月党代表选举的一件小事上:在札幌的政见发表会现场,除了选区在当地的"地头蛇"逢坂诚二有后援会的组织声援,其他三位(小川淳也、泉健太、西村智奈美)连后援会都没有,小川淳也甚至连传单都来不及印!
与隔壁韩国"八六世代"民主党类似,日本民主党亦依赖"团块世代"的投票,特别是在上世纪末选举制度改为小选区与比例代表制之后,民主党事实上依靠反自民势力、都市部的无党层、团块世代的投票。由于当时民主党作为最大反对党,加上小选区制天然有利大党,反自民情绪也只能向民主党汇集,所以就给了当时站在风口的民主党政治人“时势在我”的错觉。
这种心态在一个新世纪初当选的民主党都议员的言论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是依靠风当选的,为什么需要后援会?”
然而真的不需要吗?事实上,在社会党崩坏后,原属社会党的总评系工会、各种市民团体改投民主党。实际和民主党结成了类似社会党和工会的关系。这些组织也像过去支援社会党候选人一样支持民主党的候选人。然而一些民主党政治人没意识到,认为躺着都能拿票,从而疏于对地方的经营。
作为总评的后继者,"联合"不仅政治立场大幅后退,组织力亦弱于旧总评。其与"第二社会党"立宪民主党的关系亦远不如旧社会党和总评之间紧密。
虽然社会党基层薄弱,从未真正成为阶级群众政党。然而,社会党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区区五万党员却能获得1200万以上选票。也就是说,社会党拥有远超其党组织规模的强大得票能力,这个神秘力量即为拥有400万会员的支持母体"总评"[24]。社会党亦有"总评政治部"之称。
然而联合长期以来只能向民主党输送20%左右的选票,民主党内也只有三成议员来自工会。
(其实作为一个民主党,却接受工会的支持代表总劳动,本身就比较奇特。这应该与日本民主党很多人是从左翼转过来的有关,与之类似的是意共的继承者意大利民主党)
野党共斗,或者说民共共斗/立共共斗[25],起源于2015年安倍政权强推新安保法案,当时作为在野党的民主党和日共尝试联手,试图阻挡安倍政权暴走。但当时的民主党依旧是个右派主导的大帐篷,因此内部对日共是否连携甚至引起了路线之争,埋下分裂的种子。在17年党代表选举中,这个问题甚至直接被摆在台面上来,最终反对连携的前原诚司获胜。随后就是知名的前原卖身情节。
枝野另立新党之后,果断与日共、社民党合作。日共委员长志位和夫也很配合,立刻撤下六十多个选区的候选人,在共斗下,立宪一举夺得55席,成为第一在野党。此次选举共斗效果显著。
在枝野趁机清理掉偏右的派系后,是否和日共合作已成为不需要争论的立宪内部共识。
日共虽然看上去是小党,常年在十几个议席徘徊。但其历史悠久,根系深厚,党员人数仅次于自民党,为人数第二多的日本政党。它之所以议席难以成长,是因为受困于小选区制度,难以在选区当选,只能依靠比例席位。
诚然,日共虽然不能当选,但可以助力民主党当选--它的地方组织足以在每个选区都催出两三万张选票,在摇摆选区,这两三万票足以翻转选情,甚至成为胜负的关键。这对于缺乏地方组织的立宪民主党简直异常合拍。
因此,这次选举雄心勃勃的枝野幸男和志位和夫进一步合作,再次祭出共斗策略,志位也兴高采烈的表示“这是我党第一次参加那么大规模的选战合作”,此次大选日共派出的候选人亦为历次选举最少,礼让立宪,从而在210个选区形成了与野党一骑讨之势,这种情况甚至一度到了让岸田文雄寝食难安的地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拉下甘利明之类的万人嫌,这个策略失效了?
作为色彩鲜明的左翼政党,日共在自身基盘之外很不讨喜。然而立宪作为民主系政党,天生有着光谱延展的特性,可以开拓中立保守层。
在日共礼让立宪的选区,日共的支持者很愿意为立宪投票。然而反过来,立宪礼让日共的选区,很多选民看见日共就不想投了。
立宪想复制自民党和公明党的成功案例(与日共类似,公明党也是拥有强大组织票的国会"小党",其精准配票能力连日共都要甘拜下风,曾多次在东京都议选全员当选),但是立共之间的磨合显然不如自公那般有力。况且,存在着不喜欢代代木的保守选民看到立共两党为了选票联合,而弃立宪而去的现象。
至于日共的组织票能否弥补这部分恐共票的流失,这个很难判断--一些遗憾落败的共斗选区到底是因为跑票?还是这个候选人出现了问题?还是对手变的更强大了?还是干脆运气差?[26](笔者认为似乎与城乡有关,城市选区,日共的组织票更加深厚,恐共心态较少,适合协调选票共斗。乡村选区则不然。但苦于无定量的分析和足够的相关性证据)
总之,立宪选择共斗,是希望取得1+1=2的效果。但此次选举给出的结果却是1+1=?
更要命的是,作为立宪民主党传统支持母体的联合不干了,要求立宪和日共划清界限[27]。枝野执行部一方面试图稳住联合的情绪(诸如承诺不会和日共组成联立政权,这让志位很尴尬),一方面又不能得罪日共(又表态可考虑与日共达成阁外协力的意向,这又让芳野会长很恼火)。希望在稳定基盘的情况下尽可能得到日共的组织票,这种脚踏两只船,试图在稳定女朋友情绪的同时追另一位女生的行为,自然是困难重重的。
说实在的,这本不应当是立宪民主党犯的错误,因为立宪起家即是靠新媒体大量造势、“草根民主”的呼吁,从而制造了大量网络声量并成功转化为选票。这个错误,更像它的前身旧民主党会犯下的:
作者:张泰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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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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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民党竞选能力差其实也可以参考其前身民进党的表现,尤其是对于新媒体的运用能力来看立民未来的潜力还是颇为存疑:在2012年众议院选举前夕,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曾经对于做为御宅族主要集聚区的“NICO”(类似于中国的Bilibili)提议的除日本本维新会和新党改革之外的十党党首进行国政选举前的辩论,结果自民党总裁安倍晋三则立刻在自己的官方社交脸书——而非通过传统媒体平台——针锋相对地表示“要在NICONICO视领直擢中迎战野田首相”。并把否定的矛头指向大众传媒,宣称“如果要通过电视直播的话,会存在节目调整和公平性的问题”(这话实际也没错,因为在战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传统媒体长期存在“左翼霸权”的现象,对于自民党而言束缚太多),相反NICO才是“能向 (自、民)双方反映观众意见的最公平的场所”。结果民主党方面的公关可以说是堪称灾难:而面对来自自民党和NICO网民两方面的言论攻击,民主党代理干事长安住淳在11月26日直接批判NICO是“偏向性极强的视频网站”,会“破坏迄今为止有着优良传统”的党首辩论。针对这一批判, NICO迅速制造新闻事件,向民主党本部提出了言辞激烈的正式抗议信,并引发了14.6万名NICO网民的响应。而安倍的社交脸书立刻跟进,由其秘书发表了“总之(野田首相)看上去就是讨厌谁都可以看、谁都可以写下意见、面向全国进行现场直播的国民参加‘NICONICO视频’……大家怎么看呢?”的煽动性言辞。这就形成了自民党的互联网策略和NICO正式联合起来讨抗民主党的局面,最终迫使民主党接受了NICO党首辩论的“邀请”。这么一个政党,最终连同代代木等左系党最终被日本年轻人看做是旧时代的遗民与“保守派”并且最终弃之如履简直太正常了,考虑到立民实际还是接过了民主党衣钵,我非常怀疑这个党能够有效从自民党手中争取年轻人。
虽然《娱乐至死》对这种倾向于批评,但传统纸媒和电视媒体现在是世界性的衰落,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这次选举,立宪民主党不知是旧疾复发还是为何,在媒体造势上就矮了维新一头。
立宪在YouTube上开展的“枝野幸男向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你发送的100条信息”活动,分成109个小视频。其中83%的视频播放量不足2000,这一活动是否有效发挥了作用,非常令人怀疑。
相比,维新的宣传简单且具有攻击性。
“日本近30年没有成长。其原因是,日本的社会结构在变化,而日本的行政制度、规章制度一直保持在昭和时代。为了分配需要成长,为了实现其成长必须进行改革。”---维新代表松井一郎
“日本大改革,正在此时!”---日本维新之会选举口号
与之比较,立宪民主党的选举口号“改变吧”显得不痛不痒。
当然维新的明星人物不只是松井。副代表吉村在街头演说中说:“必须要建立一个能让年轻一代挑战的社会。为此还是需要改革。”
维新会代表松井一郎和副代表吉村洋文,都是非常擅长使用网络媒体、发信力强的人物。他们使用大阪地方组织的陆战力量,并将其与媒体造势“空中力量”巧妙结合---他们甚至将大阪地方电视台民放TV都纳入麾下,为维新旋风造势。
在媒体造势上,立宪被维新压过一头,也无怪乎年轻选民会大量转投维新。
以上即为笔者认为,在此次选举中立宪败选的六个主要原因。枝野本人也因此黯然下台。等等,这个问题好像是评价枝野幸男来着?那笔者正好现在回答:
虽然笔者并不能认同他表现出的保守倾向和一些失策,有时会用“大耳贼”的外号揶揄他。但是当看到这个曾经在至暗时刻连轴转105小时以让国民安心的官房长官,当民主党濒死又果断站出来,一人开记者会,几天谈妥共斗,十天跑遍全国助选,硬是复活了一个民主党--连老对手石原都称赞他的勇气与决心。平常爱吃定食、喜爱K歌的中年男人可能很难实现政治理想了,还是有些难过的。听说他下野之后回埼玉服务选区了,不知道他近况如何?愿他安好,希望当他又出现在人们视野时,能再次为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奇迹。
最后,用枝野长官的一句话做结尾吧:
“あなたの力が政治を動かす、私たちと一緒に変えよう!”
其实他挺可惜,就连推特上也是一片挽留的声音。
4年前是他,在大选前阻止了民主党和希望党的合流,高举日本左翼政党的大旗,堪称左翼政治家的良心。当时几乎是全日本不管左右翼一起支持他,让立宪民主党拿下了在野党第一的位置。
4年下来,各个政党的左翼议员投靠,让立宪民主党有了100多个席位,加上菅义伟长得丑,不善于竞选,枝野觉得有希望夺权了。
没想到的是最后关头,菅义伟自己放弃竞选拯救了自民党。而枝野幸男居然被夺权的想法冲昏了头脑,要去联合日共。并且说出了和日共合作,夺取天下也不是梦的蠢话。
不和日共合作,立宪民主党虽然不至于赢,但也不会输。4年前的勇者,也没能坚持住理想,输给了眼前的利益。
但愿他辞职后能冷静冷静,反正以后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