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绘了一个披着繁华,制度,礼节的丛林社会。
好人活不下去,这是真事。
坏人不一定是坏人,这是真事。
做恶人似乎是摆脱苦难的唯一归宿,这也是真事。
如果不去做恶人,要么悲惨地活着,要么屈辱地死去。
没有谁对,也没有谁错。错的,是那个时代。
说那么多干嘛。
就时代而言,那就是个吃人和被人吃的时代,只不过,有些人总是记不住:吃人的时代何止这一个?何况吃人的人有不同,被吃的人有不同。
水浒是本什么样的书?别废话,这是一本教人做强盗的书。这话有错么?没有,你想做强人,三六九等的山大王书里都有,做人做事,你有样学样就行。但总有人不明白呢,刑法编出来是为了教你去犯罪么?观此书如窥镜自照,你是什么样的人,重点关注些什么,就容易看到什么。
水浒写了很多地方,有官场,有市井,有山林,有沙场。水浒写了很多人和事,有鸡犬升天、有江山易改,有损人利己、有转面忘恩,有逆来顺受、有池鱼之殃。你们想玩简单粗暴根本不想听的,水浒也讲了,讲个爱国恤民,讲个情分义气,讲个佑护良善,讲个周全他人。
某些人,你们就带着你们的拥踅去斤斤计较吧。连同一个人有无数副不同的嘴脸、有无数个倾向不同的选择都不明白的单细胞生物,怎么会理解水浒这么一本大书呢?
水浒讲了一个什么故事?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水浒讲得何止一个故事?
你想看沙场报国,水浒排八卦阵、擒方十三;你想看官场勾当,水浒有上京庆寿、有高俅发迹;你想听市井喧嚣,水浒有大名灯会、东京元夜;你想看江湖草莽,有大闹五台山、醉入销金帐。甚至你想看甚么监狱风云、铁窗生涯,想看什么窃玉偷香、幽会捉奸,水浒也都能满足你的愿望。
这本书太大,故事太多,管窥蠡测、瞎子摸象,怎么可能会得出合理的结论?
何况有些人还在纠结于三五梁山众是好人还是歹人,就这水平,现代社会都混不下去,还读甚么水浒。
这个问题有点中学语文“归纳主旨”那个意思,但又不完全相同。
就水浒主题,或者说思想内核方面,聊聊个人的一些浅陋之见:
百家讲坛《新说水浒》系列主讲人鲍鹏山认为,《水浒传》的主题是“安身立命”。
此说确乎有一定道理,“安身立命”很可能是《水浒传》这部小说的主旨之一,原著不止一次提到了“安身立命”。
我们以现在最通行的百回本为参照,这四个字首先出现在书中第二回王进母子的对话中:
王进道:“母亲说得是……只有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那里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
还是本回,王进婉拒史进时再次提到:
王进道:“贤弟,多蒙你好心,在此十分之好……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著在老种经略处勾当。那里是镇守边庭,用人之际,足可安身立命。”
在随后的故事中,“安身立命”一词又出现五次之多:
①智深道:“师父,教弟子那里去安身立命?——《水浒传》第四回
②林冲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济,教小人安身立命。只不知投何处去?”——《水浒传》第十一回
③林冲道:“我今日若还取不得投名状时,只得去别处安身立命!”——《水浒传》第十一回
④杨志道:“既有这个去处,何不去夺来安身立命?”——《水浒传》第十七回
⑤鲁智深答道:“洒家心已成灰,不愿为官,只图寻个净了去处,安身立命足矣!”——《水浒传》第九十九回
“安身立命”被使用的次数总计7次,其中有6次出现在前十七回,平均不到3回就出现一次,不可谓不密集。最后一次出现则是在进入尾声的第九十九回(对应百二十回本第一百十九回),由圆寂前的鲁智深口中说出。
这7次的使用者分别为:王进(2次,均在第二回)、鲁智深(2次,第四回一次,第九十九回一次)、林冲(2次,均在第十一回)、杨志(1次,第十七回),且呈现始于王进,终于鲁智深的首尾呼应结构。如果只看梁山的主要人物,则“安身立命”是始于鲁智深之口,亦终于鲁智深之言。
我们同时能够发现,该词汇使用者的身份,呈现高度的关联性:王进、林冲、鲁智深、杨志,四人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出场时身份都为基层军官;流落江湖的原因,则都与泼皮太尉高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王进与鲁智深之间,有史进、老种、小种链接;王进和林冲(以及百二十回本王庆)不仅身份相当,且形象源流均与《三遂平妖传》王则有莫大渊源;林冲与鲁智深、林冲与杨志(按:天罡两大倒霉蛋,买刀与卖刀)、鲁智深与杨志(按:都因杀死泼皮恶霸,命运发生转折)的密切关联更不必赘言。
凡此种种,恐怕并不是简单的巧合。
这几位好汉因被奸佞陷害等原因而“飘蓬江海”,“安身立命”就成了他们最基本是诉求,这是发自心底的呼声。
而整个水浒世界的社会生态,表面歌舞升平,太平丰足;实则暗流涌动,内忧外患。国门外有辽国之患,又有新兴的金国虎视眈眈;庙堂上有高俅、蔡京等奸邪倒行逆施,作威作福;市井中有郑屠、西门庆、牛二泼皮恶棍横行霸道;乡间有毛太公等土豪劣绅欺压梁山;江湖上又有众多占山为王的匪徒以及杀人越货的强盗谋财害命:真是步步陷阱,险象环生。
在这样一个崩坏的世界中,英雄尚且气短,只求安身立命;芸芸众生想要安身立命,几成奢望。
所以,“安身立命”不止是几位好汉的呼声,更是来自底层人民绝望的呐喊。
水浒世界是一个黑暗的世界,是一个崩坏的世界,是一个多数人求“安身立命”而茫茫不可得的世界,是鲁迅笔下“吃人”的世界。那么,究竟是谁创造了这样一个世界?
金圣叹用四个字给出了精辟答案——“乱自上作”。
文末标记:暂时写到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