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平是代表大部分以围棋为生的人说话的,本身也符合他的身份和地位。
李世石输给了阿尔法狗对围棋界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而并非像很多人认为的双赢。当然短期来说围棋多了很多关注度,但是这种关注很多不过是路人读个新闻而已,热度过了就没了,对于围棋本身发展没有任何用处。
围棋的作为一项寄生性很强的运动,投资它99%要亏。那为什么围棋会一路发展到现在呢?首要的因素是围棋有逼格。围棋自古以来作为文人四艺之一,其文化艺术附加值是很高的。现在很多亏本搞围棋的人的思路都是我搞下围棋提升下我企业的逼格;我搞下围棋提升下我这个活动的逼格。现在倒好,程序击败了人类最好的棋手之一。这意味着在围棋这个项目上,机器做得比人好。我们也知道,机器比人做得好的项目都不是艺术,而是技术。这瞬间就把围棋最重要的一层包装剥得干干净净,逼格瞬间跌穿地平线。
这还不算完。围棋另外还承载的一层含义就是民族性,当年中国掀起全国性围棋热的重要因素是聂卫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极具戏剧化的胜利,中国人又一次自豪地站起来了,吸引了很多人投身于投资于围棋。然后就是苦大仇深的十年抗韩,这背后都有民族对抗的意味,这也吸引了大量持续的关注和投入,为围棋的繁荣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支持。现在从人人对抗民族对抗到人机对抗,这个也太虚无缥缈,叫人怎么投入感情。对于一个亏本生意来说,没有感情投入自然没有利益投入。而且人机大战的热度是以损害人人大战的热度为前提的,你连程序都下不赢,那下赢一个外国人又有什么好开心的。也就是说人机大战多举办一次,人们对围棋的持续性热度就会下降一点。
更关键的是,人人对抗是一场集体对抗,利益均沾。擂台赛每方都能出一堆棋手,杯赛更是海选,很多人能分一杯羹。而人机大战,得利的只有围棋界最顶尖最有名的那一两个棋手。其他棋手和以围棋为生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棋手的失败和围棋光环一层层剥落。好处分不到,坏处要平摊,当然 有想法。
有人觉得反正颓势不可逆还不如轰轰烈烈来一发再死,有人觉得留下精彩的对局最重要, 那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像我们这种无关人士就算明天围棋 消亡了一样吃喝玩乐工作赚钱,自然容易豪情万丈。但对于吃围棋这碗饭的人,围棋的兴衰意味着他们能不能养家糊口,情操什么的都是奢侈品。能多保留一份围棋的神秘性就多保留一份,能减缓围棋的颓势就减缓一分。
比如李世石惨败后知道自己恐怕是要砸很多人饭碗了,还是补救了一下,不惜自污说换个高手说不定能赢,给大家留下一个不确定因素,也给围棋界留了个希望。事实上现在还是有不少人认为换柯洁上说不定能赢。所以作为实力最强,信心最足的柯洁也一败涂地的话,那最后这么一点点不确定因素也没有了,围棋的光环恐怕最后是一点都留不下。没光环的围棋也就跟中国象棋差不多的平民运动,围棋棋手和象棋棋手的收入可是差了好多倍。
当然柯洁本身没有问题,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挑战阿尔法狗是天经地义。 但是作为中国围棋的领袖人物,聂卫平当然有责任为其他棋手和工作者说出他们的心里话,尽可能避免人机大战再次出现,这也是天经地义。大家都为自己的利益奔走呐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