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儒家、儒教是三个东西,儒学是思想、儒家是信奉儒学的人和组织、儒教是高度宗教化的儒家,不能把儒学、儒家、儒教混为一谈。
中国是存在儒教的,还有孔教之类的东西。
不能把宗教和落后简单粗暴的划等号,特别是在古代,要考虑历史局限性。
首先,古人是有“儒教”这个说法的,最早是西汉《史记·游侠列传》的“鲁人皆以儒教”,更符合的则是东汉蔡邕的“太尉公承夙绪,世笃儒教”。
西汉虽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这里的“儒学”实际上大量融合了道家、法家和阴阳家的思想,有“天人感应”等偏宗教的内容。
而且儒学和儒家本来就有一定的宗教色彩:
《论语》:“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礼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鲁邦大旱(存疑)》:“正刑与德,以事上天”;
《说文》:“儒,术士之称”,《法言》:“通天地人曰儒”。
《易》更是有“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的说法,墨家也曾把儒家称为“道教”。
其次,从西汉末年的王莽开始,儒家把大量图谶、纬书、符命之类的东西引入儒学主流,加强了儒学的宗教色彩。
王莽还试图把儒学的“昊天上帝”和汉朝的“太一神”合二为一,不过失败了,但“昊天上帝”在汉朝之后取代了“太一神”的至高神地位。
再加上东汉佛教的传入和道教的形成,对儒学和儒家造成了冲击,加速了儒家的宗教化。
例如道教《抱朴子》:“帝王以来,儒教也”,显然是把儒家看成同行了,佛教《牟子理惑论》也沿用墨家的说法称儒学为“道教”。
到了隋朝,儒学甚至开始被称为“圣教”(《隋书》:“礼有等差,君臣不杂,爰自近代,圣教渐亏”)。
最后,唐朝时期的儒家在宗教化上由量变产生了质变。
一方面是佛教和道教的冲击,佛教虽然被“三武一宗”捶过几次,但是战斗力依然强悍,而道教因为李唐宗室认老子李耳为祖,战斗力也很强。
另一方面是历代的积累,例如对孔子的偶像崇拜:西汉只有曲阜的孔庙祭孔,东汉中央官学开始对孔子行释奠礼,北魏开始在中央官学修孔庙,北齐开始在地方官学修孔庙;到了唐朝,从中央到地方,所有的官学都要修孔庙。
而“三教合一”也在唐朝开始成为儒学主流,很多儒家开始把佛教、道教视为同行,统治者也开始把儒学和佛教、道教视为一类(《旧唐书》:“三教虽异,善归一揆”)。
而儒家的诸多礼仪也开始变得非常宗教化,诸位感兴趣可以看看《开元礼》,很有宗教仪式那味。
当然了,很多儒家是反对宗教化的。
从宋朝开始,孟子的地位迅速提高,《孟子》从子书升格为经书、孟子进入孔庙配享,理学的朱熹把《孟子》列入“四书五经”。
元朝把孟子封为“邹国亚圣公”,明朝改为“亚圣”,奠定了孟子仅次于孔子的地位。我个人认为孟子以及《孟子》地位的提高,对于儒家和儒学去宗教化是有促进的。
宋明理学、心学的宗教色彩相比汉唐要消减很多。
由于宋明儒家的去宗教化以及佛教和道教的衰败,各种“会道门”开始兴起,诸如白莲教、闻香教、罗教、大刀会、红枪会、小刀会等等。
辛亥革命后,遗老遗少整出了“孔教”,搞了一堆“孔道会”、“孔社”、“尊孔会”、“孔圣会”之类的玩意。
虽然我国大部分地区已经打倒孔家店了,但是孔教在部分地区还有残留,例如香港孔教学院、澳门孔教会、台湾中国儒教会(原台湾圣教神明会)等,海外有印尼孔教总会、新加坡南洋孔教会、马六甲孔教会(原马来西亚联邦圣教会),隔壁韩国还有一份学会杂志《儒教思想研究》。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