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结论,不是。
文明的衡量,有固定标准,例如材质的使用,城市的复杂程度,以及文字的发展。任何一个没文字的地方说它多文明,都是难以想象的。而文明的高与低,与出土物的数量和大小关系不大。就像判断酒店的等级,我们可以根据它的营业面积,提供服务的种类,而不根据它盛饭用多大的碗,碗和碗里的饭是何种造型,
再说三星堆。现在很多人感觉三星堆高端,根本原因是三星堆的出土物比较新奇。这里牵扯一个根本原因,是我们对早期中国的认知有些偏差。在传统观念中,我们总认为华夏大地上是夏文明一枝独秀,然后孕育出商周秦汉。但现在看来,早期华夏大地更应该是满天繁星。也就是说,在那个时代,实际是有众多等量齐观的文明存在的,但在相互吞并的过程中,我们只着重记载研究了最后的赢家,而忽略了中途掉队的人。这个概念就像之前互联网上的“百团大战”,但今天大家记住的,基本就是美团。
再换个角度,如果我们站在华夏的角度看中国,那核心就是中原地区,也就是现在的河南,四周都是蛮戎夷狄。但如果站在世界的角度看,那蛮戎夷狄其实比我们距离其他大文明更近。所以它们间的交流,可能是我们不了解的。但却存在的。
大家好,我是热带榕树,本篇我们继续讨论三星堆的有关内容。
上篇文章讲到,所谓三星堆文明,事实上就是历代文献中有明确记载的古蜀国。
其建立者名叫蚕丛,后代为柏灌,再后者曰鱼凫,鱼凫后登基之人名为杜宇,号称望帝。
后世名句“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以及“望帝春心托杜鹃”,即言此事。
一、武王伐纣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三星堆其实并没有那么神秘。
他们的历史脉络是清清楚楚的,仅是李白和李商隐,就在诗词中对此进行过高度概括与引用。
所以网上流传的,什么外星人创造、古埃及东来,基本都是信口开河。
言归正传,上篇文章(蓝字为链接)结尾提到,杜宇确实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君主。
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后被鳖灵篡位,而鳖灵建立的王朝,被称为开明王朝。
至此,三星堆文明正式进入信史时代。
那么再后来呢?古蜀国又经历了什么?在讨论这个问题前,我们需要引入一个新的话题,武王伐纣。
根据《华阳国志》记载,周武王:
“会诸侯于稽,执玉帛者万国,巴、蜀往焉。”
也就是说,三星堆人与华夏众多邦国一样,响应号召,派军队参加了讨伐纣王的盟会。
不过由于相关资料短缺,当时在位的蜀人君王到底是哪一个,现在已经弄不清了。
通常认为是望帝杜宇,或者也可能是鱼凫,总之不太可能是开明王朝。因为《华阳国志》里有一条记录。
鳖灵篡位后,王位才传至第二代,古蜀国就和秦国发生了武装冲突,所谓:
“卢帝攻秦,至雍。”
雍城就是今天的陕西凤翔县,秦国早期的国都。
以此推算,三星堆开明王朝立国的时间节点,应当与中原西周末年,或者是春秋早期对应。
时间线一下子推进得太多了,记录似乎一下从神话走进了现实。
不过为了更好地讲述整段历史的演进过程,我们还是先回到武王伐纣的年代。
上文提到,杜宇,或者是鱼凫时期,古蜀国参加了周朝的会盟。
这个阶段信息虽然比较少,但从侧面可以看出,三星堆人还是非常能征惯战的。因为《华阳国志》记载:
“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徙倒戈。”
从四川奔赴战场的邦国不止一个,除了古蜀国,还有古巴国。
巴军的战斗力非常惊人,在阵前跳起战舞,极大震慑了商军,以至于其前锋部队临阵倒戈。
后世形容军队士气旺盛的典故“前歌后舞”,即源于此。
虽说当时巴、蜀是两股不同的势力,但从地理上看,他们一个在成都,一个在重庆,鸡犬之声相闻。
上篇文章也已经讲过了,三星堆文明,或者说古蜀国,扩张性是非常强的。
双方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长期并存,由此可见,军事力量显然不会有太大差距。
总而言之,巴蜀之师能够在代表中原最高水平的战争中,获得“勇锐”的评价。
那么至少在周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其综合实力,在华夏诸邦中是处于上游的。
二、封闭
当然了,作为现代人,我们知道,三星堆文明最后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那么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呢?个人认为,转折点出现在西周分封列国之后。
关于分封制的意义,我在之前的很多文章中,已经用大量篇幅详细介绍过了。
简单来说,这是早期邦国组织动员能力的巨大提升,是华夏共同体的起源,是伟大的历史进步,此处不多赘述。
时至今日,西周到底分封了多少邦国,已经无从考证了。《荀子》认为:
“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
而《吕氏春秋》则记载:
“周封国四百余,服国八百余。”
当然不管真实数字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西周分封制是以距离远近,判定亲疏关系的。
这种做法也被称为“五服制度”,以五百里为界,划分甸、侯、绥、要、荒,不同的地区对应不同的权力与义务。
离首都最近的,可能要直接交税,听从天子调遣,远点的,则作为诸侯们的封地。
再远些的,估计要下放更多的权力,比如允许结合本地风俗,慢慢施行文教等等。
最远的,如荒服,那基本就是王化难以到达的边缘地区。
周天子对他们也没啥太大的要求,只要能过来朝贡一次,就算是符合礼制了。
所谓《吕氏春秋》中的“服国八百余”,大概就是远方这些若即若离的邦国部落了。
可惜的是,古蜀国也是其中一员,《华阳国志》曰:
“有周之世,限以秦、巴,虽奉王职,不得与春秋盟会。”
相当于从西周到春秋战国,三星堆人一直在四川盆地自己玩自己的。
虽然名义上向周天子称臣,但是从来不参加中原的国际活动,其封闭程度甚至比重庆的巴国还要更胜一筹。
要知道巴国在武王伐纣后,那是正儿八经接受了周天子的册封的,虽然只获得了一个子爵。
古蜀国长期游走于周礼世界的边缘,于是《华阳国志》提到:
“君长莫同书轨。”
这句话有些模糊,字面意思是,三星堆人与中原有着不同的文字和计量单位。
不过目前考古挖掘的结果,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性,他们压根没发明文字。
以上结论目前还有争议,有待考古界的进一步探索,这里不多赘述。
不能熟练运用中原文字,当然也就很难吸收中原先进的文明成果。
这种情况应该是封闭的地缘造成的,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因为从现存的文献资料来看,三星堆文明主观上,还是有意愿去学习礼乐文化的。
根据《华阳国志》记载,春秋战国时期古蜀国的开明王朝,正在以一种缓慢,甚至是迟钝的节奏,融入中原礼仪之邦。
其第九世君王:
“始立宗庙,以酒为醴,乐为荆。”
立宗庙,供奉祖先,虽然记载不多,但大概率是受到了周礼的影响。
我在以前的文章中讲过很多次,周礼的本质,是一种以宗族为核心的基层组织动员体系。
先秦时期,宗族就是国家,国家就是宗族,这就是分封制的基础与核心。
然后《华阳国志》的记载中,出现了苴国,一个由古蜀国分封的国家。
由此可以预见,三星堆人也在缓步迈入周礼世界的舞台。
当然,直到此时,他们对礼乐制度的学习仍然是不彻底,不完全的。
比如在祭祀祖先方面,《华阳国志》曰:
“未有谥列,但以五色为主,故其庙号称青、赤、黑、黄、白帝也。”
还有更致命的,作为封国,苴国原本应当成为其宗主,也就是古蜀国的屏障。
可是两者关系处得非常差,这和周朝末年天子势力衰退,控制不住诸侯还不一样。
古蜀国当时仍然很强大,地方却敢于反叛,显然是制度设计有缺陷造成的。
三、灭亡
如果给予三星堆人足够的时间,他们最终或许也能成为分封制王朝。
然而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时间来到战国,秦人迅速崛起。
其实根据《史记》记载,秦人和三星堆也算是老冤家了。
除了上文提到的“卢帝攻秦,至雍”,《秦本纪》还记载了双方的多次交锋,比如:
“躁公二年,南郑反。惠公十三年,伐蜀,取南郑。”
古代南郑即汉中,秦、蜀双方在此进行了长期拉锯,最终秦国取得了胜利。
值得一提的是,商鞅变法前,秦国并不算很强大。
所以最晚至战国,三星堆人,或者说古蜀国的综合实力,已经逐渐落后于中原诸侯了。而秦惠王时期,蜀人国君昏庸,力量更加衰弱。
蜀王一方面大兴土木,比如为妃子建造大型墓地,曰:
“盖地数亩,高七丈,上有石镜。”
完工后还把工匠给活埋了,并用大量“围可六尺,长三丈许”的方石志其墓。
另一方面在外交上十分轻佻,秦国赠蜀王黄金,蜀王:
“报珍玩之物,物化为土,惠王怒。”
此时秦国已经通过变法强大了起来,对于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大臣们出现了分歧。
张仪是东进派,建议“伐韩”,出兵中原以图霸业。
司马错是南下派,认为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此时出兵中原很危险,容易被群起而攻之。
不如先把偏远的蜀国干掉,既可以增强实力,也不会成为天下人的焦点。
更何况此时蜀国国君十分昏庸,正是天赐良机,所谓:
“夫蜀,西僻之国也,而戎狄之长也,而又桀纣之祸。”
这场争论的详细内容,就是著名的《司马错论伐蜀》,大家估计都听过,这里不多赘述。
当秦军将战略目标对准四川后,古蜀国的国运也即将走到终点,这就是著名的“石牛粪金”的故事。
由于找不到进入四川盆地的通道,秦人谎称有石牛,可粪黄金,欲献于蜀王,奈何交通不便。
蜀国于是开凿通道,即后世著名的金牛道。
后秦惠王又知蜀王好色,许嫁五女,蜀王派“五丁力士”迎之。
神话传说他们在半路上遇到大蛇,山体崩塌,将队伍全部压死,从此山分为五岭。
李白《蜀道难》中也引用了此典故,也就是脍炙人口的:
“力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这里个人猜测,可能是指古蜀国为了开凿通道,付出了很大的人员伤亡。
总之,此时秦国已是郡县制,而古蜀国连分封制都没完全弄明白。
秦国已是铁犁牛耕,蜀地生产工具仍以铜器为主。
制度上至少落后一个半时代,生产力上落后整整一个时代。
当进兵的路线被打通,蜀人几乎无法做出有效抵抗,一战而亡,三星堆的历史也就此结束。
不过邦国虽亡,三星堆人却仍然存在,那么接下来,他们又会经历什么事呢?我们下一篇再讲。
参考资料:
《史记》
《荀子》
《华阳国志》
《吕氏春秋》
《司马错论伐蜀》
就说“插件是否能达到与硬件完全一致”这事。
理论上插件想达到与硬件“完全一致”的效果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实世界就是不完美的,同一个型号的两个不同设备都不可能达到“完全一致”,多少会有点微小差别,那么插件怎么可能跟硬件完全一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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