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德国训练探雷犬和寻尸犬识别新冠患者，称准确率达94%？嗅探犬接触患者后会成为病毒传播介质吗？ 第1页

我作为一个搞数据的，看到「准确率」一词就会想看看数据分布。准确率在不平衡数据里毫无意义。首先先假定题目说的准确率是严谨的。那么我要开始讲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二元分类问题，狗勾就是那个分类器。

衡量一个分类器的性能，有几个常用指标

• 准确率（Accuracy）
• 精确率(Precision)
• 召回率(Recall)

而准确率是怎么算的？首先根据预测结果和实际结果，我们可以做一个2x2的矩阵，如下图

例如题目识别新冠，那么有新冠为Positive，没新冠为negative，那么上图的四个框框分别表示：

• TP:患者有新冠，狗勾觉得他有新冠
• FP:患者没新冠，狗勾觉得他有新冠
• FN:患者有新冠，狗勾觉得他没新冠
• TN:患者没新冠，狗勾觉得他没新冠

而准确率（Accuracy）的计算公式是

德国目前新冠数据如下：

减去治愈的和死亡的，德国现存19万例。而德国人口8302万。

现在有意思的来了。

假设狗勾闻到新冠就叫，闻了8302(单位万人)，一声都没叫（可能没吃饭），那么TP=0，TN=8302-19=8283，FN=19, FP=0，那么准确率为

一个没吃饭的狗勾都有99.7%的准确率啊！

又假设得过新冠的德国人都算进positive，狗勾不仅能识别现有患者，还能识别曾经得过新冠的，那么TN=8302-227=8075,准确率为：

啥玩意啊。找条哑巴狗都比你识别的这两个准确啊。

这里再假设下团队平衡了数据，例如找了50个新冠患者和50个非新冠患者，让狗狗识别。根据团队说法，病毒会使被感染的细胞释放出与健康细胞不同的物质。如果是哑巴狗或者是乱叫狗，那么这个准确率只有50%，那么训练过的狗勾94%就显得很厉害了，但是，你确定是狗勾闻的是新冠病毒使人发出的味道？这就不好说了，谁知道狗狗闻到的新冠病人因为吃药发出的味道呢？或者是打针时涂了酒精导致狗狗识别的是酒精味道呢？如果狗勾闻识别的是酒精味道，那对于刚到医院检查的人，他们身上没这个味道，狗勾怎么识别呢？狗勾又不会告诉你它闻到的是啥。事实上这种谬误还真不少。

例如，在Nature的一篇文章里（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9-020-0494-4），说到华盛顿大学一个小组训练一个模型来区分哈士奇和狼，准确率高达90%。最后发现，因为大多数狼的背景都有雪，所以他们实际上开发的只是个积雪探测器。可见，准确率并不是一切，「模型解释性」很重要。

最后说一句，用狗来探测新冠，不仅费狗，而且还容易交叉感染。

哪天病毒变异了让狗也失去嗅觉咋办……

第一感觉——奇技淫巧，不值一哂。

刚才去搜索了相关新闻，链接放在这里，大家可以自己去看：

这个报道背后并没有严肃的科学研究过程，主导单位其实仅仅是一家德国汉诺威地区的兽医院。所谓94%的准确率也仅仅是粗略的单中心统计，样本总量也并不大。新闻中说：

"We did a study where we had dogs sniffing samples from COVID-positive patients and we can say that they have a 94% probability in our study... that they can sniff them out," said Holger Volk, head of the veterinary clinic.

就是说新冠阳性患者的样本让狗子闻，患者样本中某些特有的可挥发的小分子会被狗的嗅觉受体捕获，从而使其能够通过嗅觉辨别样本来自正常人还是新冠阳性个体。而且即使是无症状感染者的样本也可以被狗子闻出来。

这个实验背后的逻辑是：阳性个体的细胞会释放出特定的某种挥发性小分子，形成所谓"corona odour"。而这种气味太过微弱或者人类的鼻腔内缺少相应受体，所以可以训练嗅觉灵敏的狗子识别这种特别的气味，从而实现诊断。

然而这个实验设计本身存在严重的缺陷：

这个研究仅对照了健康人和新冠阳性患者样本，即仅有阴性对照。而可能产生类似"corona odour"的其他冠状病毒感染，并没有被纳入到这个研究。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6%的错误判断是否与其他冠状病毒的感染有关呢？

新冠检测目前最可信的还是核酸检测，这是最直接的检测方法——直接发现病原体。而通过嗅探和AI区分咳嗽声音^[1]这种间接证据做诊断，要么过度依赖于感染程度（比如咳嗽声音的诊断效率与症状严重程度相关）；要么假阳性率太高（可能将其他冠状病毒的阳性当成新冠阳性）。

这些诸如AI和嗅探的技术是很有意思的技术和思路创新，但对于政府主导的疫情防控而言不啻为奇技淫巧。如果哪个国家或者地方政府大力推广这种成本看上去很低，但可靠性没有保证的检测方法，而不去认认真真对居民做核酸检测，那就是真的对生命不负责任。

以上，写于院内核酸普查采样后2小时。

参考

1. ^ https://www.msn.com/en-us/health/medical/ai-can-detect-covid-19-from-the-sound-of-your-cough/ar-BB1aFgQ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