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荣耀新一期的赛年称为「不夜长安」。从设定上看,选择的是「上承贞观,下启开元」的「女主武王」时的盛唐,在上元夜三坊争魁之际,又带出了真假女帝的悬疑的色彩。也成功的让人对新角色司空震的来历产生了好奇。
同时也通过和北京大学历史系长达一年的战略合作,邀请到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副主任叶炜老师、北京大学历史系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副主任,副研究馆员史睿老师以长安IP共创学者的身份,打造了长安赛年中的很多文化细节,展示了长安城中多元开放的文化精神和民俗民生,尤其是独特的「多元机关盛世」。
唐代长安的一大特色就是朱雀大道两边整齐的坊市上。
长安在唐朝被划分成整整齐齐的108坊。沿着中央的朱雀大街对称分布。如同棋盘一样。当弈星以长安为棋盘落子的时候,真是有一种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的感觉。
在平时,出于维护治安的考虑,长安的这些坊市的门晚上都是关闭的。但是CG中狄仁杰和公孙离的追逐中,就能明显看到坊门是开着的。
为什么呢?这并不是bug,事实上在唐朝上元节当天和前后两天,一共三晚,确实可以不闭坊门,让大家出门看灯。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在唐朝是非常重要的节日。「唐会要」中就有记载:
燃灯白千炬,三日三夜不绝。
而根据「两京新记」的记载:
正月十五日夜,敕金吾弛禁前后各一日以看灯,光若昼日。
在游戏中,长安经过了墨子的精心设计,用破晓之心改造了整座城市,让长安成为了一座活动的「机关坊市」。而利用破晓之心的威力,司空震也可以驱动巨大的凤头花船在长安的朱雀大街上穿行。
这也是一开始,司空震和女帝、狄仁杰同在花船上与民同乐。这其实也是有历史原型的。在上元节三天解宵禁期间,不仅仅是百官公卿会出来看灯,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皇帝,像唐中宗、唐玄宗和唐文宗,也都曾经走出宫门,与民同乐。根据旧唐书记载:
上元日夜,上皇御安福门观灯,出内人连袂踏歌,纵百僚观之,一夜方罢。
突然之间,急变就在「连袂踏歌」中陡生。尧天组织的杨玉环和公孙离,就埋伏在琵琶手和舞者中。他们的妆容也很唐朝,包括女帝在内,画的都是「梅花妆」。
这梅花妆也是来自于一桩风流趣闻。话说当初唐高宗和宰相李迥秀议事,李迥秀风流倜傥,宛如天人。上官婉儿忍不住犯了花痴,偷窥李迥秀。唐高宗大怒,直接扔了一把甲刀打中了上官婉儿的眉心。
上官婉儿写了一首「乞拔刀子诗」,才让高宗消了气。不过因为甲刀造成了眉心的伤痕,于是上官婉儿就画了一朵梅花来掩饰,不料非常的好看,反而成为了宫廷时尚。在CG中杨玉环的妆容中,就可以明显的看出这一点。而女帝的妆容,除了梅花妆之外,在酒窝附近又多了两个点。
这个称之为点靥,在汉代只是宫内特殊的标记,而到了唐朝,则成为了流行的时尚妆容。
女帝出来之后,弈星用棋子制造出烟幕弹, 就在此时,公孙离突然抹开了舞女的伪装,跳上船头,要行刺女帝。
幸好被狄仁杰挡下之后,司空震保护女帝退往船舱之内,狄仁杰则对刺客穷追不舍。
殊不知,尧天组织刺杀女帝是假,引狄仁杰出来是真。因为真正的武则天被人追杀,和尧天组织达成了交易,故此才定下计谋,要单独见到狄仁杰。
那么,武则天到底是如何沦落至此呢?司空震到底知情不知情?在其中不断隐现的宝相花标记,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都需要进一步的探索。从哪里开始呢?答案还是在上元三夜的长安的坊市。「王者荣耀」在长安版本中,特意设置了长乐、曲池、郢酒三大坊市。从地图中,我们能看到长乐和曲池的位置:
而郢酒坊在图上是找不到的。难道是根据需要虚构的?当然不是。
唐武宗朝宰相李德裕在「迷梦四十韵」中注道:
每学士初上赐食,皆是蓬莱池鱼脍,夏至后颁赐冰及烧香酒,以酒味稍浓,每和冰而饮,禁中有郢酒坊也。
所以郢酒坊不在108坊之内,而是位于皇宫大内的禁中。
上元第一夜,皇帝与民同欢,真女皇现身。第二夜,则是三坊各有活动,分别用歌舞、诗词和猜酒来争夺魁首。
长乐坊坊如其名。最不缺的就是令人陶醉的美人和歌舞,不但有真人舞蹈,还有可以乱真的机关舞姬。在这里,公孙离会在尧天组织的支持下,表演惊鸿之舞以争取夺魁。因为上元夺魁成功之后,可以获得女帝亲赐的牌匾。这也是尧天组织计划中很关键的一环。
说到惊鸿之舞,这个广为人知,还是因为「甄嬛传」里甄嬛和纯元皇后。然而惊鸿之舞并非是「甄嬛传」的发明,早在唐朝,就有记载唐玄宗说梅妃:
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
而中唐时期的著名诗人刘禹锡也曾经写过:
长鬓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舞学惊鸿水榭春,歌传上客兰堂暮。
由此可见,在唐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惊鸿之舞」的原型。
唐代的舞蹈文化,可谓是花样繁多,种类丰富。有拟战阵生活,舞姿激烈,展披靡气概的剑器舞, 像著名的「秦王破阵乐」,便是非常能体现李世民做秦王,冲锋陷阵时候的杀伐之气。
根据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史睿老师考证,剑器舞的名家,有公孙大娘和裴旻两人齐名。著名的画圣吴道子曾经亲眼看到过裴旻的表演:
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室而入。
剑器舞的至高境界,就可以突破艺术的次元壁,直接启发了画圣。吴道子挥毫图壁,飒然风起,很快就画成一副「为天下之壮观」的壁画。
而宫廷舞蹈中,也有刘禹锡的「踏歌词」里面所描绘的轻盈美妙,舞袖联翩的踏歌舞和汉朝宫廷舞。
尽管有这么多的素材,但是要舞出「惊鸿」的效果,需要舞者自身善于思考和改编,而这正是公孙离所擅长的。她自幼在教坊长大,视舞蹈为光,舞姿矫捷明快。故而把优雅的汉唐宫廷舞和杀伐果决的剑器舞融合,创造出了「惊鸿之舞」以期在上元夺魁。而舞蹈离不开节奏和鼓点,杨玉环擅长琵琶,就用音波催动羯鼓,配合公孙离展现鸿雁扶摇九天之姿。羯鼓声声,周围杏花朵朵开。
这配合惊鸿之舞的羯鼓,也是大有讲究。史睿老师就揭示了羯鼓这个大唐乐器中的荣耀王者的重要作用。
唐玄宗曾夸赞羯鼓为「八音之领袖,诸乐不可为比」。话说玄宗曾经在内庭击之,并且自己做了一曲「春光好」。当时正赶上 庭中杏花开放,唐玄宗笑着说:
此一事,不唤我作天公可乎?
根据史睿老师考证,玄宗击鼓水平很高。曾经问宫廷乐师李龟年,你打断了多少鼓槌?李龟年说50多根。玄宗得意的说:我啊,「杖之毙者四柜」。也就是打断了满满四柜子的鼓槌!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玄宗对羯鼓的热爱,以及羯鼓在唐朝宫廷音乐中的重要性。故而杨玉环催动羯鼓为公孙离伴奏,可谓是恰如其分。
在王者荣耀中的长乐坊,公孙离献舞的背后,不仅有专业历史学者的考证,还有著名独立设计师楚艳教授、北京舞蹈学院中国古典舞系副主任郑璐老师,青年舞蹈家黎星老师等多位多领域专家,共同参与长安赛年IP内容中服饰、舞蹈等内容的共创。
而曲池坊则会在上元第二夜,举办曲水流觞诗会。
它出自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会有无数的琉璃杯载着不同的诗词题目,沿机关曲水道顺流而下。而诗人就坐在水边的重天垫上,捡起琉璃杯中的题目,即兴作诗。如果诗越受到在场观众喜爱,所坐的重天垫便会升得越高。本来王者荣耀的英雄李白,是最适合曲池坊诗会的,然而年年都不见踪影。
唐朝的诗文化,在严羽的「沧浪诗话」中有提到:
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诗所以不及也。
很多诗人在科举之前,都会「行卷」。也就是把自己的诗词文章先给京中的权贵看看,如果能获得赏识,自然就增加了自己得中的概率。在这种氛围下,下到普通文士,上到公子王孙,几乎都有能诗善赋之人。
而位于禁中的郢酒坊,活动自然是和酒有关的猜酒大会了。巨型的酿酒机关前,来客们需根据机关臂所运的不同原料推测出每一杯所酿为何酒,猜中即可免费享用该佳酿。
唐朝的酒文化,也非常的雅致。所谓「论语玉烛酒筹筒」,就是唐代行酒令成风的标志。酒宴中的酒筹令可不是「五魁首啊」之类的猜拳行令,而是有着很大的文化含量,内有机锋。所谓「论语玉烛」就是大唐特色的行酒令器具,酒筹上刻有罚酒、饮酒的规则。酒筹内容上半段采自「论语」,下半段是行酒令具体内容,如「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上客五分」,意思即朋友来了,大家都高兴,酒筵上的贵客都喝半杯酒,而主人不用喝酒。
行令者往往需要知识面很广,诗词歌赋烂熟于心琅琅上口,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民俗俚语都能做到胸罗万象,腹藏珠玑才能在行酒令的时候如鱼得水。大文人往往乐在其中,像白居易就写过:
闲徵雅令穷经吏,醉听新吟胜管弦。
就是认为酒宴中的雅令甚至于比乐曲佐酒更有意趣。
第二夜三坊争魁之后,第三夜就到了上元节的尾声花船送福。这一夜的出处,自然就是李白的「秋浦歌十七首」:
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
从新赛季的CG和活动设定来看,王者荣耀对历史细节的考究,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包括游戏内部的长安运营的奖励:
像鸡距笔,得名于形状像鸡爪,就是唐代文人常用的挥毫工具。白居易就写过:「足之健兮有鸡足,毛之劲兮有兔毛」来形容鸡距笔的劲健硬挺。这种小小细节上体现的心思,颇让人玩味。
在游戏中体现历史,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度:如果不做考据天马行空,会让人觉得没有代入感;而如果过于刻意和明显,又会给人以掉书袋的距离感。这一次不夜长安的CG和设置颇有独到之处。乍一看满目繁华,是一段华丽而又有张力和悬念的CG,而细究之下,又不乏对历史的致敬和尊重。
和历史专家团合作,也是承袭「三分之地」世界观文化共创的经验。北京大学历史系的专家们从盛唐时期的文化内核出发,以多年研究经验,从上元节的风俗习惯、到对游戏中公孙离「惊鸿舞」的配乐乐器羯鼓等各方面细节都提出了专业见解和补充,提供了可考的文化依据。
我觉得这确实是一条共赢的道路,借助于游戏的流量和平台,历史可以以更生动和鲜活的科普方式,传递给更广泛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