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16日,一场看似平常的大学篮球比赛结束,北京体育大学以83比90输给了汕头大学。
哨声响起后的数小时内,北体大主教练张承毅接到一个电话,来自学校内的领导
大意是——“你们怎么搞的?!连汕大都能输?我们之前花钱让球队集训白去了?”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手上也许掌握着这支男篮的命脉。
其实,这场比赛并没到淘汰赛阶段:汕大的当家球员,后来进入CBA的朱松玮得到33分13板,而对面北体大的两位王牌球员,同样,在一个月后会进入CBA的刘毅和杨皓喆当天表现则不太好:
刘毅得到9分,杨皓喆10分,北体大遗憾落败,后面还有多场比赛要打。
竞技体育是这样,状态总有起伏,而电话那头的领导似乎不这么觉得,他给张教练和全体男篮下了最后通牒
“本次目标打进全国前三,要不然下赛季就弃权。”
最终,第四年参加CUBA的北京体育大学,在350所大学里面取到全国16强的成绩。
40天后,领导决定不给北京体育大学报名新赛季的CUBA,也就是说,北体大男篮被放弃了。
其实,有关注大学篮球的人会觉得这里面的逻辑简直不可思议的搞笑:
跟汕头大学比——后者每年全队拉去美国NCAA名校训练,跟对方交流学习,见识最先进的篮球理念,使用最前沿的器械和训练方式;简单算个帐,1个人美国往返吃住费用3万,全队至少单次拉练都在50万左右。
北体大投入——因为北体大是体育总局的直属机构,有十几个国家队训练基地,自己还有附属竞技体校,用于培养国家队后备人才,多年来实打实培养了大批奥运和世界冠军。
所以,学校其实是一点也不在乎校队成绩的。
早几年先是把女篮校队给取消了,今年因为疫情,花了十万左右给球队送去浙江集训,然后就希望球队能直接杀进全国前三,不满足要求,更是借故干脆让男篮弃权,成为鸡肋。
如果是这样,得亏北体大没被送去美国大学集训,要不然回头校领导不得让学校打进NBA?
其实也可以从细节看出端倪:
根据虎扑的“北体大厕所管委会副主任”透露,在CBA选秀大会当天,北京大学的张宁和祝铭震被选中后,学校官方媒体立马发了稿子庆祝,而当刘毅和杨皓喆被选中时,北京体育大学的官方媒体没有一句话,当作没看到。
创造历史的一刻,全身热血沸腾,然后被人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回到问题的核心:
上赛季打进全国16强、为CBA贡献2名球员的北京体育大学
北体大成绩怎么就不好了?
参赛4年,北体大的成绩其实是逐年进步的:
CUBA有四个赛区,东北赛区是其中之一。
2017年,东北赛区排名第九;
2018年,东北赛区第六,然后首次杀进全国24强;
2019年,东北赛区第五名;
2020年,首次杀进全国16强,创造历史。
从东北赛区第九,到全国赛区前16,这里面的难度我打个比方:
相当于,湖人从西部第15名,打到西部半决赛。
这里面的误区在于,大家都觉得“你个体育院校,专门练体育的,难道还打不过别人?”
问题是:对,真打不过北大清华。
因为近年的招生原因,许多高中球员更偏向于综合性院校,家长的考虑也占据很大一部分原因:能拿高学历文凭,出来就算不打球也可以找份好工作。
如果北京体育大学和清华大学的入学资格摆在一个人面前,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所以,北京体育大学的招生并没有优势,而加上校领导的不重视,能打进全国16强真的是靠球员和教练一场一场拼出来的。
新赛季北体大的阵容其实不算是差:
杨皓喆、刘毅等球员虽然退役,但是队内的袁兴隆是上赛季分区赛得分榜第3位,还有新人程鑫凯、鲁骜都是全国最有潜力的新秀球员,程鑫凯更是在“要疯”的比赛里打服不少人,得到南京站MOP。
最后,“北体大弃权”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我认为有两点:
首先,这么多优秀的球员和张教练,因为没有了CUBA的舞台,那么他们这些年的努力还有什么价值呢?球迷们的支持又该何处安放?
一个以“追求卓越”为校训的高校,却“唯成绩论”,而且是极其不合实际的成绩,领导拍脑门的决定,是否符合当下“体教融合”的时代方向呢?
伤了球员教练的心,寒了球迷的心。
其次,以后还有哪个喜欢篮球的高中生想报考北体大,大家只会记得“哦,这是一所不重视篮球的学校。”
之前姚明和白岩松聊到的“体育体育,以体育人。”变成了一句值得玩味的话,在北体大甚至可以理解成“打不过就跑”的精神。
“追求卓越”,成了“打不过就跑”,有意思。
只是,真的替张教练和他的队员们感到不值,就是领导口中的那次疫情期间浙江集训,我了解到:
去集训的过程中,张教练基本上是衣食住行都管,又得管训练,又得照顾学生有没有吃好;他自己还垫钱给学生买吃的补营养,请学生吃饭,学生生病受伤了,他还想办法照顾,几乎做到面面俱到。
比赛前,天天看对手的比赛录像,有时候一场能来回看四五遍,就为了研究对手。
最难过的,当然还是张教练,他这几年在队里兢兢业业,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队伍里,有时候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就这样弃权了,这几年的辛苦都付之东流。
我曾经跟张教练一起吃过饭,他给我的感觉就是
中国篮球之所以没有起色,就是因为基层缺少像他一样优秀的教练。
现在,连大学的比赛也不让打了,北体大的决定,真是中国篮球之耻。
9月26日,就在大家都知道,北京体育大学将无缘新赛季CUBA联赛的时候,有球迷来到训练馆,发现张教练依然带着球员在做些日常的训练。
只是,整个球馆今天变得似乎格外安静。
图来自北体大球迷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