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江南四保临江的意义,类似于关外1948年的的豫东战役(当然还有东北蒋军人数少的客观条件)。
在这之前,解放军面对蒋军进攻,大多采取在解放区内线歼敌的打法(也就是所谓的神仙仗),这种打法虽然容易打成歼灭战,但对解放区的稳固和经济建设是非常有害的。尤其是关内地区,由于蒋介石只整合了地主武装,很多时候解放区一旦被蒋军进入是要长期丢失的。
而在三下四保战役里,东北解放区除了南满在一保的时候有过内线歼敌外,大多采取的是主动出击以攻对攻,掌握战役主动权的打法。这种打法虽然大量歼敌难,但保证了解放区建设,能够为野战军提供长期与迅速扩充的作战支持。
当然关内也有类似精彩的操作,就是晋冀鲁豫野战军(刘邓指挥),刘伯承非常喜欢在对面果军(顾祝同指挥)准备战略进攻时先手去打黄河铁桥(如陇海线战役),攻敌必救让对手战略攻势没发动,就得重新调动部队救援,战略布局无法形成。
即使有内线歼敌,也在内线胜利后快速外扩,趁胜捣毁国军的前进基地,让果军下次攻势发动成本猛增(如定陶战役)。完全获得了战略主动权。
有此操作,在1947年中旬前,晋冀鲁豫野战军靠着并不富裕的根据地成为了关内解放军的最强战力。
据多位七道江会议参会者的回忆,如《莫文骅回忆录》(你细品其字里行间的韵味),概述决策过程如下:
12月11日开始会议。会议重点是讨论作战问题,辽东军区【俗称南满军区】领导的意见是放弃南满、部队转移至东满,而后与北满的主力汇合,以免被个个击破。会议焦点即是坚持南满还是放弃南满到北满的问题。会议开了两天,去与留的几种意见还是僵持不下。韩先楚、彭嘉庆、莫文骅等少数人坚持留守南满。
12月12日晚,突接情报称敌新22师已进至梅河口、第2师正向辑安进攻、第195师集结通化、第91师集结桓仁,东北保安副司令长官郑洞国的“东总”前进指挥所已由新宾永陵进入通化市区。军区领导决定:各师负责同志与四纵副司令员韩先楚立即返回部队作准备:以第三纵队和第十师在临江以西地区集结,以第四纵队第十一师在通化以东之鸭园箝制正面之敌,以第十二师和辽宁省军区独立第二师伸至通化和桓仁以西活动;先打一仗看看,打得赢就留在南满,打不赢就五个师到北满、四纵十一师和辽宁独二师留下坚持长白山;纵队以上级别干部留在七道江继续讨论南满斗争方针和作战问题。
经过12月13日会上一天的争论,四纵政委彭嘉庆和辽东军区参谋长罗舜初、军区政治部主任莫文骅等仍主张留在南满。莫文骅向军区领导把大家的要求和坚持南满的理由又讲了一遍,最后说:陈云是中央分局书记,不在场,对撤出南满这么重大的问题,你们是否商量过?你是否向陈云同志请示汇报了?他的意见如何?如果不经上级党委同意,便放弃南满根据地,日后我们这些领导人的政治结论如何写啊?军区领导当即挂通了在临江的陈云的电话,把莫文骅刚刚反映的意见向陈云汇报。然后告诉莫文骅:陈云同志马上动身连夜乘火车赶来,明早可以赶到。
12月13日晚22时许,陈云冒着大风雪连夜从临江乘铁路蒸汽机车头赶到七道江。陈云来七道江之前,曾征求过一些在临江(不能参加七道江会议)的领导成员的意见。当夜在七道江,陈云征求与会者的意见至凌晨三时。
12月14日上午9时,继续开会,由陈云主持,议题是对昨天会议决定的复议。肖劲光先将前两天会议情况作了简要介绍;然后陈云耐心听取各种意见,与会者各抒己见,足足辩论了一天。晚饭后复会,陈云上来就问:“南满能容纳多少部队?” 彭嘉庆回答:“看怎么放法,要下决心放的话,长白山正面可放一个军,安东一线可放一个军,本溪、抚顺外围可放一个军,辽南方向也可放一个军。” 当晚,陈云见大家的意见仍不一致,决定:“我们不走了,都留在南满,一个人也不走!留下来打,要在长白山上打红旗!”陈云解释说:南满战略地位相当重要,坚决不能丢。要是我五个师上北满,敌在南满则无后顾之忧,就会有十个师跟着进北满;就算我两个纵队都到北满,顶多能对付敌一个军,但留在南满即可牵制敌四个军;权衡利弊,还是在南满大有作为;长白山(南麓)要是丢给敌人占了,我们即使在北满打了大胜仗,将来要回来就难了。只要把长白山留在我们手里,群众就有信心向着我们。有了根据地和群众,什么事情都好办!陈云还阐述了能够坚持南满的许多理由,号召大家团结起来,振作精神,鼓足信心,艰苦奋战,以新的姿态与敌人斗争到底!陈云用形象的语言说:东北的敌人好比是一头野牛,牛头、牛身子是朝着北满去的,在南满留了一条牛尾巴。如果我们揪不住这条尾巴,那就“不得了”,它是会横冲直闯,南满保不住,北满也危险;如果我们抓住牛尾巴不放,那就“了不得”,敌人就进退两难;因此坚持或不坚持南满斗争,对于东北全局来说是个关键的环节。陈云还用算细账的方法进行说服工作:“如果不在南满坚持了,要向江北撤退,部队过长白山要损失几千人:我们撤到北满,敌军势必尾追而来,还要打仗,又会损失几千人;由于南满撤退了,敌军就会集中全部部队进攻北满,那时,北满也可能保不住,难道还能撤到苏联吗?即使无奈,部队只好继续北撤,撤到苏联境内,但我们都是中国共产党人,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不能总住在苏联,总有一天还要打过黑龙江,打到北满和南满,在那些战斗中,又会损失几千人;而且,主力北撤后,留下来的地方武装,会遭到很大的损失。这样算来,前前后后在一起,会损失一万多人,等于北面老部队的一半。相反,如果留下来坚持南满斗争,部队可能损失四分之三,甚至五分之四,但主要能在南满坚持,在东北的全盘战局中便有个犄角之势,就能牵制大量敌军。使东、西、北满得到时间,把根据地建立起来,解决兵源、粮源、后方问题,东北的解放战争就可以进入反攻。”陈云作出算细账的结论:“两相比较,还是坚持比撤退损失少,况且敌军在南满兵力也不足,我们留下来坚持南满斗争是完全可能的。”
陈云当时是东北局副书记兼东北民主联军副政委,看问题从东北全局的高度,考虑问题更为全面,具备驾驭会议局势的能力。与会者听了陈云的分析,都接受并拥护陈云的意见。陈云这一裁决,结束了几天来的争论不休,在关键时刻,稳定了军事高级干部的混乱心情,统一了意见,改变了会议的气氛。当夜肖劲光继续主持会议安排军事部署,与会者都主张派部分部队插到敌人心脏地区活动,从后方积极打击敌人,逼其调回一部分兵力保“家”,减轻临江正面的压力,效果要比正而与敌硬顶好很多。四纵政委彭嘉庆代表四纵主动承担了出击敌后外线作战任务,陈云立即表态拍板。对出击敌后兵力是一个师还是两个师,意见又相持不下。最后陈云说:“一个纵队出去,到敌后大闹天宫,山上山下互相呼应。你们纵队要什么东西,首先保证你们。”肖劲光接着补充:“(新开岭抓的)俘虏未处理,交给其他部队处置;兵员不足,我们从地方部队抽调补充一部分;部队没有冬衣御寒,从三纵队和军区机关抽补给你们。”会议一直开到午夜,最后确定了坚决坚持南满,三纵队在正面进行运动防御保持长白山区根据地,四纵队出击敌后开展游击战与运动战集中打仗分散做群众工作,变敌人后方为战场,重点打击敌人的游杂武装和摧毁敌据点、炸桥破路,把敌主力从正面拉回来,减轻临江当面的压力;坚持敌后三大块(即辽南第一军分区、安东第三军分区的宽桓凰赛、辽宁第二军分区的沈四梅地区)的游击斗争,扩大根据地的方针。至此会议闭幕。
七道江会议与会人员职务名单:
12月15日下午,陈云、肖劲光、肖华等人返回临江。12月16日白天,在临江召开中共南满中央分局会议,“把问题说死”,陈云非常坚定地说;“要把三、四纵队都放在南满,或全部转到敌后,打光了就算”,肖劲光、肖华等都表态赞同。分局进行具体分工:肖劲光赴前方传达并负责军事指挥,肖华亦到前方协助调度,江华、刘澜涛负责布设地方工作,吴克华负责安置伤员,莫文骅负责长白山根据地的粮食供给,陈云负责为分局起草给东北局并报中共中央的电报。会后,由陈云起草,以肖劲光、陈云、肖华、程世才联名致电林彪、东北局并中共中央.将七道江和临江两次会议决策、军事部署、当面敌情电告。
12月16日晚,在临江中学召开南满分局、军区的县营级干部参见的坚待南满斗争动员大会,陈云、肖劲光、肖华都到会讲了话,传达南满分局和军区坚持南满的决定和部署。南满党政军民实行战争总动员,想尽各种办法,军区机关首先精简人员,充实主力部队,甚至解散陈云、肖劲光各自的警卫班,并动员医院轻伤病员归队,从地方部队抽调兵员给四纵主力部队。有的(辽宁)省军区领导对调兵补充四纵队不太满意,陈云亲自出面做工作,说:“没有野战军就没有你地方武装部队的存在,你们将一部分兵员交给野战军,是为了顾全大局,如果交出去后,地方丢了,由我陈云来负责!” 辽东军区机关和三纵队等部抽调了部分冬装支援四纵队以保证按时挺进敌后。野战部队平均每个师补充至5000余人,实力仍明显不足;加强后方建设,妥善安置后方留守人员、伤病人员,恢复兵工、被服、医药生产,大力储备弹药、粮食等战争物资,密切党政、军民团结,通过北朝鲜保持与东满、北满的交通联系。辽南省分委改为辽南省委。
12月24日,陈云起草回电坚持原来的意见即在南满坚决斗争,并做了必要的阐述。这一回电在12月26日始得到东北局的同意。
1947年1月15日,陈云复电林彪、彭真、高岗,说明南满主力部从很不充实,就地补充兵员困难,现已无地方武装可补充,希望北满方面除给1万吨粮食外。可否再在兵员上于短期内给南满组织2个大的新兵补充团。
1949年4月13日,陈云在东北局高干会上关于辽东问题的发言中回忆道:“这个十三天,尤其是七十二小时,我是吃力的。紧急重大,……,不懂军事,被迫主持解决——基本方向上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