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是——分寸感。
那就有人说了,龙门镖局太杂了,太打破常规了,所以不招人喜欢。
但是这种形容词应该用在武林外传身上才对。
两者谈及的时候,其实要加一个时间背景。武林外传,出于2006年,龙门镖局,出于2013年。【本文讨论的是龙门镖局,非1.5版,可能以后有时间会补档】
2006年的国内喜剧是什么情况?是罐头笑声,是日常化的场景,是20分钟一集的上百集的好几季的故事。(提名家有儿女、炊事班的故事、我爱我家等)
【感谢评论区指正,我这里的原意是想说一些喜剧用“引导性笑声”,统一指2006年之前的所有情景喜剧,表述不够准确。我爱我家采用的是“同期笑声”。】
但武林外传,就很敢,在这种大框架下玩出花来。
当年电视剧市场上没什么穿越剧情,情景喜剧也很中规中矩。武林外传,是首部古代武侠背景下的情景喜剧,融传统武侠和现代笑料为一体,演着演着戏突然尬舞,甚至还乱cue都市男女和健康快车和炊事班的故事的剧情。
以至于那个年代第一次看到武林外传的时候都是惊掉下巴,哈?拍电视剧还可以这么玩?
杂而不乱,喧而不闹,才是让武林外传能沉得下来的东西。
【一、场景道具的分寸感——简单区分度极高】
因是情景喜剧,所以一个场景基本上会拍到它的三面,道具俭朴但有代入感,场景简陋但有贯通感。
虽然这个二楼是假的,但镜头的切换和这个布局,是不是会让你感觉掌柜的就住在二楼的这间屋子里?还有客房和走廊的关系,以及街道就不一一细说了。
就这种有贯通感的场景,会让脑海中对于客栈的整体布局立住,隔着屏幕都能在客栈走一遭,这个分布是非常好理解的。
相比龙门镖局来说,场景固然豪华,但是脑海中少了布局,可能和导演拍摄手法有关,会导致观众看的时候代入感变差。甚至过多繁重的装饰也会让画面偏乱,眼睛在捕捉重点的时候抓不住真正的重点,只是被人物带着走。从而产生游离的感觉。
你现在闭上眼睛,是不是可以在脑海中把客栈的构图直接还原?小到一桌一椅,大到街道建筑。但是龙门镖局的场景呢,是不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二、剧本台词的分寸感——利落不拖泥带水】
这两部剧有一点是相似的,就是他们都喜欢运用口头禅。口头禅要是运用的好,是非常给人物加分的。它构建了一个人物的思考及行为方式,也给人带来最直观的印象。
武林外传——“额错咧,额真滴错咧……”“葵花点穴手”“排山倒海”“子曾经曰过”“嫂子~~”“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放着我来”“亲娘咧”
龙门镖局——“我顶你个心肝脾肺肾!”“我一刀斩到你桃花开!”“有点意思!”“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花擦!”“小爷我一枪崩了你!”“老子信了你的邪!”“我的妈呀,这是要发啊!”“三思,三思,再三思。”“嘎啦嘎啦嘣嘣!”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要真这么比较起来,武林外传的口头禅其实并不算多,而且用得很克制。
郭芙蓉虽然总是喜欢说“排山倒海”,但她也会有些变种比如“小心我排你啊”;白展堂“找点啊”“信不信我点你”
吕秀才酸,天天念着子曰,但他也不是每一集都要子曰,也不是每一次都不让他说完。
就像是你生活中喜欢说“我去”,你也不至于每分每秒都要跟上这么一句对吧。你只有在情绪爆发到一个极高点的时候,哎没憋住出来这么一句。
比较一下“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和“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这两句吧。我听燕小六这句话不尬,但是我听吕青橙这句话就别扭,为什么?
因为燕小六他不会功夫,他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他吼的声比谁都大。但他是为了跟你拼命吗?不是,他是为了恐吓你罢了。所以他拉着长音喊这个口头禅,是符合他人物性格的。他一边喊一边挥刀,等着你认怂。
但吕青橙真没必要用这个台词。她武功在全江湖都能排得上名,她想打谁直接打就好了,高手哪有那么多废话要说?我还觉得她边说台词边出招影响了她的出招速度呢。(这里需要用上老白说展红绫那句“打架讲究个稳准狠,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哈啊?“)
“葵花点穴手”“排山倒海”作为出招时说的话,简短干脆。甚至老白不念,或念仨字念一个字,他也照样能点人。试着想一下,如果老白每一次出招都要完整的把“葵花点穴手”这五个字念全了,你什么心情?是不是觉得他可多废话了。
用口头禅是一个塑造人物的好方式没错,但同时这也是一个“投机取巧”的方式。抛下口头禅,你的其他语言也应该显示出你的逻辑思维。
我看龙门镖局的时候,我感觉口头禅密集,每一集我都能看到好几次口头禅,甚至到后来想起一个人我就能很快得想起他的口头禅。但是除了口头禅以外的东西呢,好像记忆就都不是很深刻了。
武林外传的经典在于他可以翻来覆去地咂摸,每一句台词都恰到好处,多了累赘少了不够劲儿,尤其是前四十集,精炼简单,看得酣畅淋漓节奏极强。
【三、演员表演的分寸感——连呼吸都刚刚好】
这个part不展开说。有一些可能是剧本设置上的问题,我就整合在这里一起提出来了。
武林外传六个主角——佟湘玉、郭芙蓉、白展堂、吕轻侯、李大嘴、莫小贝,他们的表演默契十足,真正做到了人戏合一。他们不管是日常相处的语气还是平常的动作,都给我一家人的感觉。还有邢育森和燕小六的表演也都可圈可点,祝无双虽然弱了一点点,但其实是她不太擅长演喜剧,相比其他几个喜剧演员来讲有些小突兀,但也是很不错的水平了。八十集看下来,演技真的跟不上的是南宫残花,她那集演得跟白开水似的一点味儿都没有。
他们平常会损对方几句,但真正有事了绝不含糊。小郭第一次包饺子,湘玉会偷偷跟众人说给她捧个场;大嘴准备和蕙兰约会,所有人帮他打扮夸他最好看;偷听白展堂和展红绫讲话那次,小郭的表情极为丰富,听到老白夸湘玉,她笑得比湘玉还开心。
打动我的不只是爱情啊,还有他们像一家人一样的亲情。
龙门镖局的八个主角——盛秋月、陆三金、吕青橙、白敬祺、蔡八斗、邱璎珞、温良恭、糊糊,除了糊糊以外其他人的表演都还ok。(千万别拿糊糊来替莫小贝的位置,差太多太多了)他们的演技还可以,但是少了一种亲近和默契,这就总让我觉得他们像公司同事,一起合着伙做生意的感觉。
有一个我一直很介意的两点,一个是白敬祺举着他的破枪到处乱挥,甚至指着自己爹;另一个是他们去偷秀才的文牒,给他坑进大牢里,却一点悔意都没有还觉得秀才不好说话。(秀才真好,他不顾及情理,依照律法办事,棒!)
但我想问问龙门的这些人了。hello?你们在干什么?这三观真的是吓到我了。
可能说到这里很多人要拍我了,我还有话要说。
比如白敬祺和吕青橙,在剧内是青梅竹马设定吧,从小一起长大吧,可我咋就觉得他俩不是那么熟呢。这种熟不是台词上的你的糗事我都知道,而是一个眼神的默契,一个动作的了解,这种熟是不直说但是润物细无声的甜。
这对拿的是小儿女人设吧,但我甚至觉得还没有半路相识的吕秀才x郭芙蓉甜。就是少了点什么。(听说1.5版的白敬祺改了一些,没看过就不做评价了)
再说一下有关一言不合就跳舞的片段。
武林里面我印象深刻的有这几处——白佟第一次见面时,老白要走的时候两人跳了一段;扈十娘下面汤,给老邢跳的那段;把小藏獒放出去跟123互咬的时候,他们在屋里跳“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这几处尬舞其实都和剧情很贴合,通过跳舞的手段把内心情绪外在化表现出来,所以你不会觉得很尬。(123那段我要笑死过去)
龙门镖局我也记得有几处,这个是真的一言不合就跳,好像是为了跳舞而跳舞一样。
哦我记得还有都用了游戏战力模拟实际作战的这个表现方式。
武林里面是秀才和小郭的矛盾打了好几天了,最后开始互相给对方出题,文字游戏单纯表现会有点无趣和小题大做,加上这个表现方式就变得有趣起来。
龙门里面与时俱进,搞了一种网游风出来,但情绪渲染没到位,用这么华丽炫技的表现手法,其实并没太多必要。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对演技的要求高到近乎苛刻,我给作品打分比豆瓣给的还会低。单纯比较主演的话,我给龙门的评价是还ok,但是达不到封神的地步,我看着不尴尬。
但是特别出演的那些,都是咋回事啊?好几集的又尬又无聊的剧情,配上又没演技又爱咋呼的明星,真的我都数不过来,找不到代表性的靶子让我吐槽。
你说为什么这个题目用到远不如这个词?
你的上限距离人家的上限差一大截子,你的下限又比人家的下限低出好几大截子,这可不是远不如吗?
但是,如果单说龙门镖局,它也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喜剧,看跟谁比了。
最近对于方方日记事件很感兴趣,今日细读了一遍,想要写点儿什么,但发现复旦余亮一文基本已先得我心,转载于此,以供参考。
我补充一点个见:简单说来,由于对《日记》的评价已牵涉到立场不同的各方力量,评价《日记》本身的高下与汪氏本人的素养(或是否特权),意义已然不大。但当一切问题都变成立场问题,那讨论也就不能再继续了。我写这篇东西只是希望提出一点可供讨论的问题。而且细读《日记》,在阴历二月廿四(我看到的稿子只有阴历日期)之前,不过如她自己所言:
“有些话,你们还是得让武汉人说出来。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我们都已经被封在这里十多天了,见到那么多的惨绝人事。如果连发泄一下痛苦都不准,连几句牢骚或一点反思都不准,难道真想让大家疯掉?”
她也明白自己视角的局限性:“我是一个个体写作者,我只有小的视角。我能关注到能体会到的,只有身边一些碎事,以及一个个具体的人”,也更没有说自己能代表武汉,“它就是随心所欲式的,把我自己内心的喜怒哀乐写下来而已。不是新闻,更不是小说。而这种喜怒哀乐的情感,不会跟所有人相同,也不会符合每个人的标准”。故此她也倡导让大家看新闻,也会正面写好消息:
“自部队入汉后,武汉的效率似乎明显提高。这个打法,也有点军人做派,显得蛮干脆利落。我对此怀有期待。更希望,在各级隔离中的病人,能有保证质量和值得信任的治疗。”
包括对方舱医院初建时的负面报道,也有回击:
“大家关注的方舱医院已经正式开始使用。一些进去的病人有视频图片和文字出来。有人认为条件太差,亦有牢骚,诸如此类。但我想,只用了一天时间建成的方舱,仓促之处,总会有点乱。而后绪的工作,应该很快会跟上。这么多人在一起,众口难调,更何况都是病人。焦燥不安或是心烦意乱,总会有的,毕竟舒适度不如自家。下午武大冯天瑜先生给我发来信息,说阎志告诉他,他们负责会展中心和武汉客厅两个方舱医院,他会全力做好保障。‘安装多台电视、设图书角、设充电岛、设快餐角、保证每个患者每天一个苹果或香蕉,尽量让患者感到温暖。’看看,其实都有考虑。”
至于《日记》的缺点,大家也都谈得不少了,也多有中肯之语,此不赘举。总之若以寻常老妪絮语观之,倒也不必便扣上无数大帽。然而在二月廿日她写到“一地手机”被证实为虚假消息并遭到抨击之后,《日记》就转变了。大量斥骂“极左”的声音开始出现,在舆论场观察她的同时,她也被舆论场撕裂了。因此现在本答案下几乎所有的回答都成为“亮明立场”而已。但立场的问题其实没什么讨论的余地。至于方方本人的背景以及往日的旧账,从就事论事的精神来说,也暂可不必追究。
我觉得真正可讨论的问题是,从伤痕文学以来的“当代文学”,事实上已经完全和时代脱节了,方方最主要的症结还不在“不真”,而是不好。“深刻”“人性”“启蒙”“揭露”“反思”“苦难”这些大词,掩盖不了作品本身的低劣、作者灵魂的单薄与思考的浅陋。读者期待的已经不再是抽象的情绪和正义感,而更需要以勇气和智慧真正切入生活,深入理解自然与社会运行各方面的深层机理和问题,在人与这些问题的相刃相靡之中,表现出伟大的想象力、创造力以及对人性复杂一面真正深刻的揭示并形诸文字——正如《三体》所揭示的那样。关于《三体》的深刻性,可参看一种“学院派”的解读:
而“文人”的通病恰恰就是只有抽象,不知具体,而且还凭借着对这种“抽象”概念的所谓理解,生出一种无端的自负,而蔑视所有的“具体”。晋代好虚浮,文人已如此,当时裴頠云:
是以立言藉其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司,谓之雅远;奉身㪚其廉操,谓之旷逹。故砥砺之风,弥以陵迟。
南宋的陈亮批评当时的理学家也说:
为士者耻言文章行义,而曰尽心知性;居官者耻言政事书判,而曰学道爱人,相蒙相欺,以尽废天下之实,则亦终于百事不理而已。
总之,中国古代的智识阶层就存在一种倾向,既要参与到现实政治中去,但对于支撑国家机器的各种基本因素——尤其是财政与军事问题,又不甚了解,甚至不愿意去了解。因此“书生论政”,或者夹杂个人好恶而陷入党争,或者纯以经典议事而归于迂腐,或者偏听偏信而仅成牢骚……读史早知今日事,我觉得在两晋玄言家、唐末清流、南宋理学家、明末东林党甚至晚清的清流身上都能看到这种特点。
自从当代文学产生以来,“深刻”“人性”“启蒙”“揭露”“反思”“苦难”“尊严”,这些抽象的大词,却竟也慢慢演变成了新的玄学和理学。而方方一代不也正是“相蒙相欺,以尽废天下之实,则亦终于百事不理而已”吗?况且知识阶层圈地自牢、在某一体制内自娱自乐的倾向,在今天更为突出。就我个人多年在高校的观感,许多人文学者生活常识之匮乏简直令人无语……偏偏他们对于国事还是“关心”的。作协不也是如此?王小波当年嘲笑作协,说他们居然还有例行“体验生活”的活动,难道他们自己没有生活吗?可实际上很多“文人”还真就是没有生活。包括方方,作为一个长期处于体制内的作家,她有没有自己的日常生活,换言之她能不能真正与处于生活之流中广大人民群众发生深刻的共情,事实上是很可疑的。即便支持方方的人,请你们细读她的文字,即便是在哀民生之多艰的部分,请问诸君最后能看到的是“我们的痛苦”,还是“从上面看到的你们的痛苦”?我觉的恐怕是后者罢。
不过,作为中文系的一员,要补充的一点是,即便在“学院”之内,绝大多数人,尤其是学生,对于上述“文人通病”也极抱不满,而且也在踏踏实实地思索与创造。因为痛感“文人通病”而把全部文科生都打倒,也不免敌我不分——况且马克思不是文科生?李德胜不是文科生?眼看着对方方的批判要蔓延成对全部人文学科的否定,说心里无动于衷,也不可能。
当然,单纯的辩解是无用的,要靠自己有拿得出手的干货才行了。
同志仍需努力啊。
文学本来是要让我们联结的,不是分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