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小伙伴对我“踩一捧一”不满,在这里我觉得限定在文字水平这个范畴的评价,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从整体上来说,四大名著各有所长,这个我还能认同,虽然在我心目中三国依然是吊车尾的存在。在我看来,水浒以文笔为最优,红楼以结构为最善,西游以想象为最雄,三国以故事性为最佳。
以下原回答
水浒传的文字水平绝对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比红楼还要好,可以把三国吊起来花式捶打。
比如极简的文字写出无尽的想象空间:
且说林冲与柴大官人别后,上路行了十数日,时遇暮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
紧起,又见纷纷扬扬,下着满天大雪。
武松正走,看看酒涌上来,便把毡笠儿掀在脊梁上,将哨棒绾在肋下,一步步上那冈子来;回头看这日色时,渐渐地坠下去了。
我每次读到这里,都要停顿一下,把眼睛闭上就出现了书中的场景,自己就代入成了书中人物,心中无限感慨!二流的写法势必会在这种重要场景下花费大量的文字去描写环境和人物的心理,那样势必削弱了读者的想象空间和代入感,对林冲和武松的同情之心也势必减弱几分。
如果你认为施耐庵只擅长这种精炼的文字,那又是错了,且看
王婆笑道:“大官人却又慌了;老身那条计是个上着,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端的强似孙武子教女兵,十捉九着!大官人,我今日对你说:这个人原是清河县大户人家讨来的养女,却做得一手好针线。大官人,你便买一匹白绫,一匹蓝绣,一匹白绢,再用十两好绵,都把来与老身。我却走过去,问他讨个茶吃,却与这雌儿说道:'有个施主官人与我一套送终衣料,特来借历头。央及娘子与老身拣个好日,去请个裁缝来做。'他若见我这般说,不睬我时,此事便休了。他若说,'我替你做,'不要我叫裁缝时,这便有一分光了。我便请他家来做。他若说,'将来我家里做,'不肯过来,此事便休了。他若欢天喜地地说,'我来做,就替你裁。'这光便有二分了。若是肯来我这里做时,却要安排些酒食点心请他。第一日,你也不要来。第二日,他若说不便当时,定要将家去做,此事便休了。他若依前肯过我家做时,这光便有三分了。这一日,你也不要来。到第三日晌午前後,你整整齐齐打扮了来,咳嗽为号。你便在门前说道:“怎地连日不见王乾娘?'我便出来,请你入房里来。若是他见你来,便起身跑了归去,难道我拖住他?此事便休了。他若见你入来,不动身时,这光便有四分了。坐下时,便对雌儿说道:'这个便是与我衣料的施主官人,亏杀他!'我夸大官人许多好处,你便卖弄他的针线。若是他不来兜揽答应,此事便休了。他若口里答应说话时,这光便有五分了。我却说道:'难得这个娘子与我作成出手做。亏杀你两个施主:一个出钱的,一个出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央,难得这个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主人,替老身与娘子浇手。'你便取出银子来央我买。若是他抽身便走时,不成扯住他?此事便休了。他若是不动身时,这光便有六分了。我却拿了银子,临出门,对他道:'有劳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他若也起身走了家去时,我也难道阻挡他?此事便休了。若是他不起身走动时,此事又好了,这光便有七分了。等我买得东西来,摆在桌上时,我便道:'娘子且收拾生活,吃一杯儿,难得这位官人坏钞。'他若不肯和你同桌吃时,走了回去,此事便休了。若是他只口里说要去,却不动身,这事又好了。这光便有八分了。待他吃的酒浓时,正说得入港,我便推道没了酒,再叫你买,你便又央我去买。我只做去买酒,把门拽上,关你和他两个在里面。他若焦躁,跑了归去,此事便休了。他若由我拽上门,不焦躁时,这光便有九分了。只欠一分光了便完就。这一分倒难。大官人,你在房里,着几句甜净的话说将入去;你却不可躁暴;便去动手动脚,打搅了事,那时我不管你。先假做把袖子在桌上拂落一双箸去,你只做去地下拾箸,将手去他脚上捏一捏。他若闹将起来,我自来搭救,此事也便休了,再也难得成。若是他不做声时,这是十分光了。这时节,十分事都成了!这条计策如何?”
细节之处一一讲来,看的人是毛发悚然,惊讶于王婆心计之深沉毒辣。换成别人来写,大概就是“王婆让那大官人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大官人得计。”而已。这里和上面写武松林冲的又是另一个反面,文字不厌其烦,将王婆赛过孙武的所谓“计策”娓娓道来,计策中的可能性每加一分,你心中对王婆的憎恶之情就加一分,到得十分事都成的地方,早已怒发冲冠恨不得手刃王婆。而在这套计策细细描绘的衬托之下,潘金莲和西门庆勾搭成奸之时的那种没有任何悬念的轻浮之情,就越发令人厌恶。(这里我要吐槽一下央视对潘金莲的处理,主创人员大概是没有细细品味原著这一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