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经问题,预感会被骂,所以先把自己的观点写在前面,本文分为两个部分,从记忆史的角度而言,在“民族英雄”这个概念产生时,岳飞的民族英雄地位并未受到争议,二者的关系实际上并非纯粹的历史问题,而是与民族关系和政治形势密切相关;从历史概念的角度而言,中华民族(nation)这一概念是近代以来建构的产物,他与古代社会的族群(ethnic)存在区别,因此能否以“民族英雄”的概念衡量古人是有争议的,更进一步说,从民族建构性的角度出发,结论不是“岳飞不是英雄”,而是“古代没有民族英雄”,或者说,讨论“古人是不是民族英雄”是没有意义的。
全面抗战前夕,国民党中央文化事业计划委员会审定了40名民族英雄,其名单包括:
秦始皇、蒙恬、汉武帝、霍去病、张骞、苏武、马援、窦宪、班超、诸葛亮、谢玄、唐太宗、李靖、李勣、刘仁轨、王玄策、郭子仪、李光弼、宗泽、韩世忠、岳飞、文天祥、陆秀夫、元太祖、耶律楚材、萨都拉、明太祖、郑和、唐顺之、俞大遒、戚继光、宋应昌、熊廷弼、袁崇焕、孙承宗、史可法、秦良玉、郑成功、左宗棠、冯子材
另一版本与之大体相似,只是用以耶律太后、拔都取代耶律楚材和萨都拉,可以发现两份名单中均有岳飞,而且当时对于岳飞是否属于民族英雄并不存在争议,除了岳飞之外,明末抗清的袁崇焕、孙承宗、史可法也都赫然在列,说明当时所谓“民族内部矛盾”并非考虑的主要因素。
但是类似于“汉民族英雄”还是“中华民族英雄”的争议仍然存在,比如年羹尧和岳钟琪并未被列入这个名单,当时河南大学的刘德岑给出的解释是:“西藏每逢迎神赛会,必杀两个魔鬼,魔鬼的名字就是年羹尧和岳钟琪。”由此可见,当时的争议所主要考虑的并非“内战”还是“外战”,而是少数民族的接受程度,而岳飞的忠义形象经过明清两代的传播,已经超越了族群之间的限制,因此在当时并无太大争议。
此外关于这份名单还有两点需要注意:第一,这份名单中少数民族英雄比例不少,占到了十分之一左右,并且其中不乏与中原王朝直接对立的政权,这说明在拟定这份名单时便充分考虑到了“大中华民族”的概念,如果说在清末民初还存在“排满”等汉族中心主义思潮的话,那么到了20世纪30年代,中华民族已经毫无疑问的指向中国境内的各个民族。918事变后不久,蒙藏人士发表《告全国同胞书》:“我蒙藏回诸族皆中华民国国民……共同负担救国之神圣责任。年来日寇侵凌,国难严重,我蒙藏回诸族,莫不拥护中央,忠诚自矢……我边疆人民,无宗教族系之别,威凛然于国家人民之聚会同其命运,及国内诸民族之绝对不可分。”
第二,在这份名单中,明代抗倭和晚清抗击外国列强的人物比重很大,这同样与抗战前夕的政治背景息息相关,与第一点结合而言,在本质上这份名单并非纯粹历史的产物,而是在抗战时期的危亡之际、各民族空前团结的大背景下,用以增强民族凝聚力的政治符号,毋宁于说,拟定“民族英雄”的意思不在于表彰英雄本身,而是希望通过对民族英雄共同的崇敬之情,强化中华民族的凝聚力。
当然更需要注意的是,在谈到这份名单时,黄兴涛老师含蓄指出:
“民族”乃是一个现代的概念,以此为据进行古代中国历史上的所谓“民族英雄”评选,其本身究竟带有多少历史合理性,今天看来也已成为一个需要加以反思的人文课题。
想要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其关键在于理解第一句中所说的“民族的现代性”究竟体现在哪里,为了解释这一点,我们需要区分两个概念,即作为民族(nation)的“中华民族”、作为族群(ethnic)的“汉族”。
中华民族与汉族的区别,在人类学上被称为民族和族群,而在政治学上被称为民族和前民族。现代意义的民族虽然是政治建构的产物,但是他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前民族正是民族塑造运动的基础,如果说民族是一种政治共同体,那么前民族则可以被视为一种文化结合体,具体而言,前民族是基于相近文化产生共同认同而形成的共同体,如果用中国作为类比的话,中国大概在春秋到秦汉之间成为了前民族,而到了清末民初成了现代意义的民族。
民族与族群存在内外两个重要的区别,第一,就外部关系而言,由于现代民族的政治性,他的外部边界更加清晰,比如国籍和公民权就是区分不同民族国家的标尺,而前民族的构成以文化为基础,这导致他的边界是模糊的,从这个角度而言,现代民族是绝对的,而前民族则是相对的,比如中国古代“以夷入夏”的理论。正是基于这种绝对性,用宋元类比抗战是不恰当的,无论是元朝还是清朝都认同自己是中国的统治者,但是如果日本侵华成功,裕仁会把自己当成中国人么?
第二,就内部关系而言,现代民族具有更强的同质性。清末民初曾有人主张将nationalism翻译为国民主义,今日来看民族和国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但是实际上这种译法正是掌握了民族主义的精髓。民族主义一方面通过与外部他者的区分,强化了边界意识,另一方面也通过对内部的同质化运动,将此前国王的臣民提升为共和国的公民、国民,“炎黄子孙”的观念早在先秦时期便已存在,但是那时指代的是各个诸侯国的王侯将相,然而到了清末民初,“炎黄子孙”所代表的是全体中国人,正是这种将全体民众视为国民的观念,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扩大民族国家的动员力。因此,从本质上而言,民族与前民族的区别正是在于政治力量的塑造作用。
对于二者的区分并非无意义的概念精细化,而是在这两种不同的概念下“政治认同”是不一样的,具体而言,在民族国家建立以前,中国古代的臣民并非“民族认同”,而是一种“王朝认同”,在这一点最为突出的表现在元末,在元朝灭亡后,大量汉族士人为其殉国,萧启庆在《元明之际士人的多元政治选择》一文中,统计了元末144名进士的资料,“忠元型”进士占到60%以上,在51名殉国者中,汉族就有32人,在更为具象的说明了在中国古代占据主导的并非基于血缘的民族认同,而是基于政治的王朝认同。总而言之,当我们在强调“民族的现代性”时,所说的并非民族这个概念是现代的,而是民族作为一个政治建构的产物,其本身就是现代才产生的,而古代时期则只能被称为前民族或族群。
最后我需要再强调一下,“岳飞是不是民族英雄”和“岳飞是否伟大”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更何况我在本质上并非质疑“岳飞是不是民族英雄”,而是质疑“民族作为现代概念,能否适用于古人”,如果要进行类比的话,在我看来讨论“岳飞是不是民族英雄”就像问“武则天是不是女权主义者”一样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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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黄兴涛:《重塑中华:近代中国“中华民族”观念研究》
王明珂:《华夏边缘》
姚大力:《追寻“我们”的根源》
格林菲尔德:《民族主义:通往现代的五条道路》
不妥当。
首先,必须明确一个基本原则:话术没有天然对错,它永远为现实服务。
然后,既然说是“民族英雄”,就要说清楚:他是哪个民族的民族英雄?
我们知道,在岳飞的时代,“中华民族”根本不存在,所以他不是“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准确地说,是汉人的民族英雄。写他是“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就不正确了。
但是,现今中国官方意识形态上的国族认同是“中华民族”,若直接在教科书上写下“岳飞是汉族的民族英雄”之描述,难免形成“汉族有别于其他民族”的暗示,无论实际是不是有别,但白纸黑字这么直接写,并不合适。
然而,由于岳飞的“民族英雄”形象在汉文化中流传近千年,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如果直接否定岳飞的“民族英雄”地位,又会让汉族人产生强烈不满。
所以,折中之下,只说岳飞是“民族英雄”,但他究竟是哪个民族的民族英雄,则打马虎眼蒙混过去。这样,在不违反历史真相的情况下,既不对抗汉族人的传统文化,又避免对其他民族造成刺激。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假装不知道“中华民族”是20世纪才出现的东西,直接写岳飞是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虽然不准确,但只要没人站出来反对,那写了也就写了,又能咋地?
总之,公开否定岳飞的民族英雄身份,必然是错误的。
这就是一个非常经典的“统战价值”案例。如果少数民族没有统战价值,岳飞就会直接定义成汉族的民族英雄;如果汉族没有统战价值,岳飞就根本不是民族英雄。在各自展现了统战价值之后,岳飞的头衔就变成一个不带族名前缀的“民族英雄”了。
岳飞不算民族英雄源自于编教材的那些呵呵。
在我当年上的教科书里,岳飞的定义是爱国将领。
我们高中历史老师,说国家钦定了岳飞不是民族英雄。(似乎是教学大纲有备注)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
“历史是无情的。时势造就了岳飞这个英雄人物,却又由于各种力量和因素的交互作用,毁灭了这个英雄,特别是毁灭了他的理想。人民却是多情的,千百年来,西子湖畔的忠魂,得到了永久的尊崇和纪念。”——王曾瑜
人民日报 国防部多年前就发文 下了结论 还有啥好争的?
人民日报海外版:隆重纪念民族英雄岳飞诞辰910周年
国防部:
贴多年前整理过的资料 我就当一次搬运工。
争议:古无民族概念则岳飞非民族英雄?有观点称:“民族”这个概念是近代以来引入中国的。“(民族一)词在19世纪文献中极少使用,……到1900年后才开始出现井喷之势”。古代中国没有“民族”、“民族主义”概念,古人也没有“民族”意识,自然也不可能存在什么“民族英雄”;因此,岳飞不是“民族英雄”。我们今天熟知的“民族英雄谱系”,也是晚清知识分子出于现实政治需要新造出来的。中国的“民族英雄”须在“民族主义”意识普及的近代寻找。那么这个说法有道理吗?可以因此褫夺岳飞“民族英雄”的头衔么?
古代没有“民族”概念本身,就没有“民族英雄”了么?
“民族”的概念确实近代以来才进入中国,这个理由看似有理,却事实上混淆了概念和概念的内涵。概念可以后起,但之前的事物只要满足概念内涵,我们就可以说它属于此概念。我们可以在现代历史学中找到大量的例子: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是“部落联盟首领”,但当时显然没有“部落联盟首领”这个概念本身;古代郡县制下形成了“官僚体制”,但“官僚体制”也不是古代概念……可以说,历史学中学术化语言描述和分析所使用的,都不是古代就有的概念,怎么到了岳飞的“民族英雄”这里就出了问题呢?执此论者的证据称“(民族一词)在19世纪文献中极少使用,……到1900年后才开始出现井喷之势”,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假如去检索“人类”这个词,也会是19世纪之后“才开始出现井喷之势”,难道就能说明19世纪前的古人就不属于“人类”了么?
现代历史学就是用社会科学概念分析历史 岳飞是“民族英雄”是历史学的结论
分析性和理论性取代叙事性,成为史学的主要特色,描述性史学变成了分析性史学。如果说,“旧史学”解释过去的思想资源主要来自宗教、道德和政治领域,那么现代史家则越来越倚重社会科学所提供的概念工具,诸如结构、趋势、模式、变迁、阶级、种族、文化、性别这样的术语,频繁出现于一般史学论著当中。如果离开了源自社会科学的形形色色的语汇,历史学家就可能患上“失语症”。政治学的政治文化理论,社会学的社会变迁理论,经济学的经济周期理论.语言学和哲学的语言分析方法,以及文学的表现理论,都成了史家手中常用的工具。(李剑鸣《历史学家的修养与技艺》)因此,用社会科学中的“民族”这个概念研究岳飞正是现代历史学的应有之义。就与研究古代社会结构使用“共同体”概念,研究古代政治使用“科层制”等概念等相同。如果以古代没有为借口不许这些社会科学概念在历史学中使用,实际是与现代历史学站在对立面上。换言之,以古代没有“民族”概念为理由否认岳飞是“民族英雄”的人,实则历史学尚未入门。
宋代是中国“民族”意识形成的发端 岳飞的“民族英雄”实至名归
直到宋代,由于北方辽、西夏和后来金、元等异族政权的先后崛起,才真正打破了唐以前汉族中国人关于天下、中国与四夷的传统观念和想像,有了实际的敌国意识和边界意识,才有了关于“中国”有限的空间意识。这种意识不同于欧洲近代民族国家意识,它的真正形成,不仅成为宋代士人极力确立“中国”与“道统”的合法性的历史背景。这使得传统中国的华夷观念和朝贡体制,在观念史上,由实际的策略转为想像的秩序,从真正制度上的居高临下,变成想像世界中的自我安慰;在政治史上,过去那种傲慢的天朝大国态度,变成了实际的对等外交方略;在思想史上,士大夫知识阶层关于天下、中国与四夷的观念主流.也从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下主义,转化为自我想像的民族主义。(葛兆光《宋代“中国”意识的凸显——关于近世民族主义思想的一个远源》)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在最初民族意识产生了的宋代,岳飞作为“民族英雄”实至名归。
综上所述:岳飞“民族英雄”的认定本就是近代以来伴随着科学的发展逐步专业化、社会科学化、分析化的历史学的结论。是作为现代正规学科的历史学对过去历史的分析结果。这一点上,“民族英雄”是不需要“古已有之”作为前提而存在的。对此感到无法接受的,恐怕尚分不清现代历史学与古代史学的区别。
下面这个专题是多年前凤凰网的编辑飞云加班赶出来的专题,飞云是宋史硕士,不仅史学功底扎实,而且视野纵观古今,从概念上澄清了岳飞不是民族英雄的错误。就史料组织而言,也批评了所谓的岳飞军阀说。
在本网专题《再论岳飞就是民族英雄》刊出后,辩解者以比上次更快的速度回应了《三论岳飞绝不是“民族英雄”》。但笔者在微博中已经提醒“不觉得回得太快了吗?”事实上回的越快,漏子越大。让我们来看看这个《三论》究竟捅出什么更大的漏子了吧。
自己的主要观点请光明正大的面对不要刻意隐藏
辩解者第一次称“古代中国没有”民族“、”民族主义“概念,古人也没有”民族“意识,自然也不可能存在什么”民族英雄“”;第二次称“某人若不知”民族“概念为何物,若不认同自己属于某一”民族“,他自然也就不可能成为”民族英雄“。”
而本网专题则针锋相对指出认同的对象是“民族实体”而非“民族概念”,“民族实体”是客观存在的现实,“民族概念”是描述客观现实的“名”。认同“民族实体”就是有民族意识,哪怕当时没有“民族”这个概念。
而辩解者的错误正是用“民族概念”这个“名”偷换了“民族实体”这个实,从而得出了没有“民族”概念就没有民族意识从而不可能有“民族英雄”这个错误的推论来。
而在这个《三论》里,辩解者就再也不提没有“民族”概念时就不能产生“民族英雄”这个前两次的核心论断了,反而变成对笔者左赞成右赞成。请问,能光明正大的面对自己说过的话吗?
宋辽时期的“汉人”是专指“燕云之原‘中国’之人”?
辩解者就笔者对辽道宗史料的分析提出反诘。称“辽代所谓的”汉人“,是一种地域特指,即燕云地区的原”中国之人“;北宋则自称”中国“或”南人“,而呼燕云地区的原”中国之人“为”燕人“、”投附人“--这其中的区别,无疑是很清晰的。”、又称“殊不知辽宋时的”汉人“,仅系辽境内燕云之原”中国“之人而已”。
看到这两句,笔者承认,第一反应是根本不想回答了,但本着正本清源的宗旨,少不得要说两句。
按照辩解者一向标榜的“用坚实的史料说话”原则,笔者请史料说话:
“察访梓夔路常平等事熊本言:“近制,汉户典买蕃人田土者听。今访闻戎、泸州县分,前此汉人亦多私典买蕃人田土者,皆出情愿,即无竞争,但不敢经官印契。”(《续资治通鉴长编》)梓夔路在四川,泸州是其治下,这是燕云十六州的辽国人跑到北宋的四川买西南少数民族的地了?
“今元昊于天都山营造,所居已逼汉界,如更许以大号,此後公家文字并军民语言当有西朝、西帝之称,天都山必有建都郊祀之僭,其陕西戍兵边人负过必逃,盖有所归矣。至于四方豪士,稍不得志,则攘臂而去,无有逆顺去就之分。彼多得汉人,则礼乐事势,与契丹并立,交困中国,岂复有太平之望邪?”(《续资治通鉴长编》)难道北宋“陕西戍兵边人”逃跑到西夏去的,原本都是燕云十六州的辽国人?那么辽国还真国际主义啊。
“于二年八月书鬼章被擒,夏人自镇戎遁去”,乃云其後乾顺遂入贡,及稍还永乐所陷汉人,朝廷方以四寨还之。(《续资治通鉴长编》)这是北宋向西夏提出交还永乐城战俘的记录,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永乐城之战,是燕云十六州的辽国人为宋朝卖命在和西夏打仗呢。
“安石白上:‘韶如此诚善。今三十万众若能渐以文法调驭,非久遂成汉人,缘此本皆汉人故也。’”(《续资治通鉴长编》)这是北宋收复熙河后宋廷的讨论。如今笔者才知道,原来北宋时期甘肃、青海的吐蕃政权,居然全是燕云十六州的辽国人啊!
仅仅随手翻一本史料的部分内容,就已经有这么多在北宋四处出现的“汉人”了。事实上,宋辽时期各种史料中“汉人”、“汉民”、“汉家”、“汉地”、“汉界”的使用,是多如牛毛的。辩解者究竟如何能得出所谓“辽宋时的”汉人“,仅系辽境内燕云之原”中国“之人”这种结论,还“无疑”的?
最后,还要说一句,辽道宗的答语:“不异中华”,其意思是“与中华相比不异”。辽道宗将“中华”作为对比的对象客体,这是自视“中华”还是自外“中华”?这是我上次专题中提出的问题,请勿回避。
概念的演化中加入了新的界定淘汰了旧的部分说明此概念本非科学的界定?
辩解者称“民族”概念本是从血缘出发,后来才用“文化”取代。“既然一个”民族“的涵义可以随时修正,那岂不也恰恰说明这种所谓的”民族“,其实本非科学的界定?”民族“这一概念,还有无存在的必要?”
问出这样的问题,笔者只能莞尔一笑。现代社会科学的概念用词往往历史悠久,其内涵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不断改变,加入更加准确的界定,取消模糊的,不合适的界定。这样的词在社会科学领域举不枚举。这些都能满足辩解者“涵义可以随时修正”描述的概念,如果都按辩解者的意见“无存在的必要”了,社会科学界怕没多少词能用了。
比如“国家”一词。在12-14世纪的欧洲,“国家可以被理解为一个独立、自足、自主的公民团体,可以说它是按自己的本质,自己的法律而存在的。”(沃尔特·厄尔曼《中世纪政治思想史》),当时产生了一批表示国家的词如stato、Status、etat、empire等,还含有“国王的世俗主权”的意思。
到了民族国家时代,“不能割让的主权”被加入了国家的涵义,到了现代,国家的认同必得依赖于一个主权国家国际体系中“他者”的存在才能够形成,即“其他国家与这个国家相互承认并建立外交关系”进入“国家”的内涵,而早期的“国王的世俗主权”就早被淘汰出了现代社会科学中“国家”的内涵。请问,是不是还要问一句“‘国家’这一概念其实本非科学的界定?还有无存在的必要?”
同样,“民族”概念中最早的“血缘”因素被淘汰是再正常不过事情。倒是辩解者自己,其实一直将用“血缘”做界定标准的“种族”作为“民族”在使用,而根本不顾“民族”的概念已经变成了“文化”等因素界定,准确的说,辩解者实际上是在向自己头脑中的错误理解开炮而已。
至于指责笔者“犯了用今天的帽子去套古人的脑袋”的毛病,笔者只好再次一笑。笔者在第一个专题中已经明确指出。
现代史家则越来越倚重社会科学所提供的概念工具,诸如结构、趋势、模式、变迁、阶级、种族、文化、性别这样的术语,频繁出现于一般史学论著当中。如果离开了源自社会科学的形形色色的语汇,历史学家就可能患上”失语症“。”(李剑鸣《历史学家的修养与技艺》)
现代历史学正是使用社会科学概念对过去历史进行分析,换言之,现代历史学正是“用今天的帽子去套古人的脑袋”,如果不能理解的话,实属不知现代历史学为何物了。
辩解者指笔者“不自信”,笔者确实不自信,因为笔者深知,读史越深,越知世事之艰深曲折,自己之所学所见多有不足。类似不查阅史料就断言“辽宋时的”汉人“,仅系辽境内燕云之原”中国“之人”“无疑”的“自信”,笔者确实没有,也不想拥有。
辽东的问题是在万历的手上直接爆发的,但是万历却没有在自己去世前解决。最终辽东就变成了大明的一个伤口,让大明不断失血。
如果能够遇到嘉靖那种皇帝还好,偏偏遇到了崇祯帝。刚愎自用,还有点儿死脑筋。本来只是伤口出血硬生生被搞成了大动脉出血。
所以啊,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因为你还真不知道你的后人是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