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明,天,发,老,婆……”(桌子那头的警官一字一顿)
“你写的?”
“对,对不起!警官!我这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你的这个帖子,发出来才42分钟,浏览量就达到了253698,回复与评论数6948!这叫开玩笑!?这是网警那边的数据,自己看!我们冤枉你没有?”
(丢过去一沓资料)。
“我,我,我,我真没想到一个帖子那么火!警官!网上的事么,当不得真!那都是闲得无聊的人凑热闹!”
“凑热闹!?有人真信了!告诉你!民政局被300多个人围了!里面还有17个女的!说是等着国家发老婆!吵着办手续!”
“不……不会吧?”
“不会!?你自己看!这是现场照片!为了辟谣,我们局长亲自到场喊话!喊了一个多小时!他做癌症手术才出院不到半个月!你是非要害死人是吧!?”
(又甩过去一叠照片)。
“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真的只是开玩笑……”
(警官扯过旁边的笔记本电脑)
“你帖子里写的清清楚楚!几点几分发老婆,连申领老婆的条件和手续你都写了!这么详细,你还说是开玩笑!?你这是造谣!扰乱社会秩序!是违法!犯不犯罪另说啊,我跟你讲!情节严重要坐牢的!”
“我真没想到有人会信啊!那些条件和手续都是我瞎编的!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信这个啊!要真有这么大的政策,国家不可能搞突然袭击说明天发老婆,肯定得提前宣传,层层贯彻落实,是吧?”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很有道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悔过!求求您,不要让我坐牢!”
“……嗯……今天的询问先到这里,来,看笔录,签字,你有没有律师?是否需要指派法律援助……”
“警官!我真的错了!您饶了我吧!”
“别打断我!正给你宣读权利义务告知呢!这是程序!程序!好了!看笔录,签字!”
“警官!饶了我吧……”
(警官收拾好笔录,出去了,过了两个小时,再次进来)。
“结论出来了,综合你的态度,情节,后果,不作为刑事案件处理,行政拘留15天,现向你当面送达《行政处罚决定书》”
“谢谢!谢谢!我再也不敢了!”
“以后上网悠着点!帖子不是乱发的!”
“是,是,是,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还送你过去拘留那边报道呢,15天,老实点啊!”
“一定,一定,再也不敢了……”
(等警官送去拘留再回来,已经快下班了,正好碰到副局长打招呼)。
“了啦?”
“报告!才送去拘留呢!”
“那就好,幸亏事儿不大,现在的人啊……上网上傻了……哦,对了,还有件事你回去通知下,上级刚跟教育系统谈妥了一次联谊,就明天,市民公园的活动中心,到时候会去女老师,你给队里的单身汉们说声……”
“诶!领导,事儿不是这么办的啊!这也能突然袭击!?不需要层层贯彻落实?都没准备好……”
“你怎么总有借口!?妇联那边牵了头,你们有什么准备的?收拾清爽点,按时去就行了!”
“领导,这事儿真不行!这都联谊相亲多少回了,谈得拢的没几对!我们这儿人累,钱少,事多,真没人看得上!”
“你别仗着资格老跟我这儿皮啊!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上级安排好了的!那边妇联组织了,女老师也都说好了,你们敢放人鸽子?要脸不要!?”
“真不行,真不行,队里现在对相亲,联谊过敏,听到这几个字都不行,真没法说,开不了这个口……”
“屁大点事都办不来!你就跟他们说国家明天发老婆!”
“国家明天发老婆”,老婆说。
余光一扫而过:“你用这个开头续写一段文章”。
生活的铡刀出其不意,就在你愉快地咀嚼烤鸭时,一抬头已被按在命运的断头台。
十秒钟,我太太是个随和的人;
十秒钟,老王的太太只给了他五秒;
十秒钟,允许的反应时间,写错了或者拒绝写或者四顾言它都会死;
十秒钟,我操起键盘,开机。
老婆瞄了下屏幕,白我一眼,继续抽烟。
警报解除。我面无表情,风淡云轻,咀嚼、咽下。物竞天择,只有聪明的人才能活下来。我掩饰着得意,瞄了下屏幕,打开的文档里四个单调的宋体字:
“我领过了”
和一个购物网站的口红下单页。
自信、自豪,泪感上涌。许是葱有点辣。
国家明天发老婆。
但气得自己充。
根据我司规定,五十人以上猿工群以及五万粉以上微博账号、一万粉以上抖音账号、不论粉丝多少的公众号,不管是因公注册还是私人持有,都必须填表上报。我司不知道知乎。
知乎上骂我司的负面消息比微博上骂的更有道理。
西元15世纪,在一个闷热的夜晚,君士坦丁哼着感伤的希腊民谣,加布里尔嘴里嘟囔着诘屈聱牙的拉丁语祷词,李华默默写着永远寄不出的信,穆罕默德闷了一大碗葡萄汁,跳起了苏菲派的神秘舞蹈,纪念他们的毕业,也纪念他们的走散
这几个意气风发又彼此间惺惺相惜的年轻人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他们中的三位会在一个叫《欧陆风云》的游戏中成为热门角色,另外一位则会成为全国中学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也绝不会想到;几十年后,他们会在战场上再次碰面
我不得不承认,自从V走后,我变得愈来愈像一条懒狗,研究论文才打了几个字,就像一滩淤泥一样瘫倒在新公寓并不舒服的单人床上
我现在搬离了我和V曾经的家,与其说我是想逃避曾经和她在一起的回忆,倒不如说我微薄的津贴实在支付不了市区高昂的房租,我来到了郊外一座破旧的小区楼,房东是一个带眼镜的大龄青年,他热情的接待了我:
“我叫阿杰,他们都叫我杰哥,我一个人住,我的房子还蛮大的,欢迎你来租我的房子,不想住了就直接退房,没问题的”
从此我就成为了杰哥的房客,不得不说,虽然他看上去很奇怪,也经常带一些小朋友来家里过夜,但总得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有时候,我会想:摘下眼镜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还是说回我自己吧,在这个疯狂追捧理科专业的年代,一个学文科而且还是学历史的,要么就是钱包没问题,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我认为我只是暂时不属于前者,V却认为我永远属于后者
为了远离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在发完最后一条微信之后,V离开了我。按理来说,我这种没有未来的家伙,应该在午夜的天台抽完一条烟之后纵身一跃,给清洁工留下一个大大的麻烦。不过一位山西籍舞蹈家曾经说过:“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我谨遵前人的教导,继续制造学术垃圾以求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
事情正在起变化,在剿灭了北美奴隶主匪帮最后一个据点之后,伟大的领袖曹丰泽宣布,帝国的历史研究将以何新同志的理论为标准进行
何新同志认为,西方所谓的历史都是一群在几百年前被蜥蜴人进行基因改造的白皮猴子编造出来的。他的思想成为了官方学说,这对于研究西方历史的我来说打击是非常巨大的,毕竟,如果研究对象根本不存在,那么你怎么靠他混饭吃呢?
我坐着绿皮火车来到了伟大的帝都,这里到处充满着欢乐的气氛,不过正在操心下半生饭碗的我并没有心情加入他们的游行
在第七次上访后,有关人员终于接待了我,她以一种领袖家乡的口音对我说:
“害搁这儿捣鼓世界史啊,国师都说了,什么希腊罗马通通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崽啊,找个厂子看门吧,不丢人”
“如果,我能写一篇论文,证明西方历史是存在的呢?”
她以一种极其怜悯和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知识分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抛出一句话
“那到时候政府会另行考虑”
对于这句明显敷衍的外交辞令,我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构思我的论文。我用原本打算和V买房的钱,在某个要倒闭的博物馆买了四封信,据说是一名古人写给他的外国朋友的,我相信,通过对这些书信的研究,我一定能证明西方文明存在过。说不定V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回到我身边
第一封信是用阿拉伯语写的,在我们这个年代,除了躲藏在沙漠里的一些反曹份子,几乎没人会用这种语言。不过我恰好是例外,经过我的一番解读,这封信的内容终于能以汉语的形式展现出来:
亲爱的穆罕默德
你好
毕业之后我们已经五年没见啦,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是不吃猪肉?我真的搞不明白,猪肉这么美味,你们的圣人为啥不让你们吃?
你的信上说,加布里尔那小子在罗马干的不错,已经成了主教,我就知道他行,我在大明这边也挺好,皇上很宠幸我。你知道君士坦丁那货在搞什么吗?我离的实在太远啦,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他,他读书的时候脸色就臭的跟咸鱼一样,真是担心啊。
我知道你喜欢喝酒,特意拜托郑公公带了一桶我家乡绍兴的黄酒,还有几斤茴香豆。你记得温一温再喝。放心,我知道你们的规矩,酒缸上面写的是葡萄汁。
皇上叫我斗蛐蛐去啦,这信就写到这里吧,祝你安好,再见。
你的老伙计
李华
落款的日期已经模糊难辨,不过从书信的文法和羊皮纸的成色来看,应该是在公元15世纪左右写的,而那几位人的身份,我也模模糊糊的猜到了些许
紧接着,我开始了对第二封信的破译:
穆罕默德
见信安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羡慕你和君士坦丁的友谊,你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甚至连上厕所都要在一起。可是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会那样对他,和他的国家
你当年不是很向往我大明儒释道一家的氛围吗?你还说回国之后要劝你父亲放下屠刀,为什么你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写给我的信满口都是圣战?我希望你能听我的劝,回头是岸,这个世界很大,能容下两个罗马
如果你实在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只能找加里布尔了
李华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年轻的君士坦丁在被西方拒之门外时,同样年轻的穆罕默德在他身后大喊道:“他们是一帮混蛋,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