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的最后一天,我终于明白,对我来说,梦想并没有那么重要。
几乎所有人都在说,有梦想很重要。
鸣人要成火影,路飞要成海贼王,隔壁的小朋友要考上清华,认识的学姐要搞定注会。为了梦想拼搏,就像是要把整个一生的气力用尽,才能享受苦尽甘来的快感。
而没有梦想的人,则是“行尸走肉”,是“浑浑噩噩”,是“虚度光阴”。
我每一次被人问到梦想,既不好意思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也不好意思承认我没有,因为我既怕挂上“不自量力”的名头,又怕背上“胸无大志”的评价。直好把浅近的目标说一说,应付过去。
我的“梦想”在“与时俱进”,在“自我进化”,从成为大明星,到过六级。只是某个深夜忽然明白,我原来没有梦想。
听起来真像是某种罪名。
暑假回家的时候,爷爷还在医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亲人是如何老去。吃不完的药,脚软不能走路,每天要打很多盐水。我有天下午一个人去医院看他,他依然不能走路,当过兵的人,也不会哀哀地哎哟哎哟地叫,只是有些疲乏地坐在床上。他看着腿,然后说:“什么时候才能好呢。”我无话可说。你眼睁睁地看着把你从婴儿抱大,带到二十岁的人就这么叹息着,但是却蠢笨到不知道怎么说出一些安慰的话。就像是过去的二十年的我,总是沉默。陪他看电视,或者他进我房间,看我看书。
暑假的最后一天,爷爷又住院了。身上起了很多疹子,站立都困难。爸要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临出门,我喊住了爸,说我要拍张照。
爸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转身便要走。
我忙说:“给我和爷爷拍个合影,我明天要走了。”
此时想来,爸估计心里也是窝着一股子火。但他还是拍了。我搂着爷爷的肩膀。在家里拍的。
整个暑假其实我都是在一种莫名的恐惧里度过的。我原来从不敢想爷爷某一天会离开,但是这个暑假,我去在不断地强迫自己接受这一个念头。我几乎是在极端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爷爷走了,对他是一种解脱。我比谁都依赖爷爷,但是我却让这样的念头不断重复。
罪恶感。全身心的沉下去。
而与这个念头共生的,还有另外一个念头。就是,要不我也走吧。但是这个念头只敢闪过,不敢长存。
毕竟我还有父母。
至于六级,注会,甚至以后成为财务总监。那些东西忽然渺小得不得了,无所谓了。
梦想对我而言,不过是安平盛世的伪装,而当面对亲人可能的离去时,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我愿意折寿换爷爷长寿。除此之外,除了父母,哪里还有什么大事。
梦想不过是平安时的锦上添花,等到真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候,谁顾得了那许多。
从那天起,我就没梦想了。好好活着,健康生活,就已经是顶天的大事。
没有梦想的人如何活着?
这样的问题约莫只有生活美好到没有察觉的人才问得出来。对于很多人,思考人生的意义都是奢侈。没有梦想,对于很多人而言不过是早起出门摆摊发现在下雨。
当你还在思考生命应该如何度过、没有梦想应该怎么活着时,你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