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导演韦斯·安德森的粉丝,那么《布达佩斯大饭店》无疑是他的最新高峰而不容错过;如果你没有听说过他,那么《布达佩斯大饭店》将会是了解他的最佳切入点。因为这部电影不仅是其一贯风格的典型代表,更突破性的加上了人物塑造和人文关怀。个中分量,看看本片大牌的云集程度就能感知一二了。
韦斯·安德森的风格是无比鲜明的。无论是动画片如《了不起的狐狸爸爸》还是真人电影如《月升王国》,永远是固定机位和简单的横直摇,极少复杂花哨的升降镜头,为的是让观众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用心良苦的构图和色调上。构图总是剪纸般的对称,色调总是童话般的夸张而饱满,人物永远只有正反面或恰好90度的侧面,行为机械夸张,动机单纯直接,换言之“2D化”,卡通味十足,又带着些许冷幽默。
《布达佩斯大饭店》把这样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各种小幽默如开头老作家那捣乱的孙子,在浴室泡澡谈话间响起的歌声自不必说。你也许不知道,那个被反复争夺的“男孩与苹果”名画,是导演聘请的画家根据真人模特杜撰的。
除此之外,令人惊喜的是许多紧凑而扣人心弦的剧情和动作场面。比如超级复杂的逃狱过程,惊心动魄与卡通幽默相映成趣;而滑雪追逐戏和饭店内的枪战,又像是上世纪的红白机电子游戏一般令人回味。
更重要的是,《布达佩斯大饭店》通过生动塑造古斯塔夫先生的形象和他的故事,缅怀了已然逝去的欧洲贵族世界,尤其是凭吊了那个世界的处世精神与优雅气质的陨落。
“英国病人”拉尔夫·费因斯呈现给我们的古斯塔夫先生,台词极其精致,用词极其古典,细节极其丰富,到了絮叨的程度。无论是与情人幽会,或是面对死囚恶汉,还是命悬一刻之时,他总爱念诗来抒发情感,哪怕没人在听。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沦为阶下囚,也不能少了L’Air de Panache香水,因此暴露行踪也在所不惜。活灵活现的骄傲贵族范儿。其实他并不是贵族,他只是贵族的仆人,布达佩斯大饭店的管家。他的贵族范儿,自然是服务贵族的必备素质,也是消亡的古典欧洲的一个缩影。
本片并不是要粉饰贵族就高人一等。至少按照今天的标准来看,古斯塔夫先生在感情上脚踩N只船,也很善变(刚决定要永远守护那幅画,随即又想要卖掉它),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对待下属也比较刻薄。而在他怀抱里的贵妇人们,缺乏安全感,虚荣,肤浅,金发,很要(needy),更不用说老贵妇那贪得无厌的子女亲戚们了,都不是什么正面形象。
然而无论贵族多么的愚蠢和糜烂,在封建时代的欧洲,贵族一直是阶层间的减压阀和缓冲带。贵族的分权直接避免了高度中央集权带来的大规模运动和灾难。贵族的那些个人缺陷,在20世纪欧洲崛起的全面工业化、集权、民粹狂热面前,完全就是无伤大雅。
而集工业化、集权、民粹狂热于一体的化身,就是纳粹。第一次世界大战从肉体上消灭了大量欧洲贵族,战后的不平等国际关系和经济大萧条让纳粹乘虚而入占据了欧洲贵族留下的空白。除了非常明显的把“SS”改成“ZZ”的军服,本片中还有许多纳粹的缩影。艾德里安·布洛迪饰演的迪米特里,贪得无厌,残忍无情,时常咆哮,就是希特勒转世;他的打手(威廉·达福)不苟言笑,皮衣机车,杀人不眨眼,活生生的党卫军形象;爱德华·诺顿饰演的警官,有着贵族父母和古斯塔夫先生的老交情,但后来也被迫为纳粹服务(当然这角落里的回眸一望是导演的典型恶趣味)。
而残留的贵族,或被亲身儿子谋杀(蒂尔达·斯文顿),或干脆投靠纳粹沆瀣一气,只有古斯塔夫先生,带着疲惫的优雅,和不折的骄傲,在勉力地维持他所属的那个世界最后的尊严,直到被狂热的极端浪潮无情地吞噬。在影片高潮,饭店里身着各种军服手持各种武器的那场混乱枪战,就象征着第二次世界大战。
“他的世界在他进入之前早已消失,但他出色的维持了那个幻象。”是对古斯塔夫先生完美的总结,也是在已然萧条冷清的布达佩斯大饭店里荡漾着的惆怅与悲伤。这部电影的头尾十分繁复,从开头有意提醒观众视频分辨率来表明这是部电影,加上在读者女孩,带着孙子的作家,以及作家对老年Zero的访谈,层层嵌套的叙事,是要表明古斯塔夫先生和他所代表的时代已经离我们远去,但他的传奇故事会永远流传下去。
同时,黑暗中总有曙光,来自异域的门童Zero,孤身幸免于战争,逃难至此,一文不名,靠着忠诚、勤勉、机灵得到了应有的一切,还收获了跨越种族的爱情。他象征着草根阶层的探索和奋斗,将会是旧秩序崩塌后重振这个世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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