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工人和高雅艺术,看起来隔着十万八千里。
我像小元那么大的时候,整座城市成了一片废墟。
虽然我明知道过不了半年时间,这些原本密布的苏联式房屋便会变成参天的高楼和高架桥,变成现代化大都市的一部分,我却仍心有戚戚地背着手风琴,和陈桂林一样蹙着眉,从这些红砖的尸体旁边走过。
手风琴班里的小朋友数量变少了。楼下小卖部多了一个愁眉苦脸打毛线的阿姨。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一个词:
“下岗”。
我长大的城市不像东北那样是个工业城市,但也有数家大型国有工厂。钢铁厂,锅炉厂,制氧厂,一纺二纺三纺,一毛二毛三毛……就像韭菜那样(尽管这个城市里,大部分人并不热衷于韭菜)被一茬茬地,茂茂密密地收割下来。
挖掘机和打桩机的声音弥漫在整座城市,成为了一部俗韵的离骚。
原本是郊区口音统治的菜市场摊铺开始有了本地话。小区里多了许多修车修鞋摊和家电维修店。不过,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更关注的是,街头巷尾出现了更多的葱包桧、油墩墩、臭豆腐和炸年糕摊子。
这些说本地话的摊铺,一分钱都不能还价的。
我记得一个一道学手风琴的小朋友,最后一天来还掉向学校借的琴的时候,我问他,不来了吗?
他低着头说,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就走了。
后来家长们背着我们聊天的时候说,那个小朋友家里都下岗了。
“两个都是工人,造孽啦。”
我们在教室里齐奏《青春舞曲》,太阳下山明早依靠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天还是一样开。而他的生活小鸟一样不回来了。
钢琴是一个梦,而在下岗这把巨锤砸向厂房之前,所有人都睡在一模一样的梦里。所有人长出了腮,于是能在梦里呼吸。可梦醒了,钢琴不见了,腮也没用了。
而所有人的肺,都已退缩成小小的一团。
所以才要用钢造一架琴出来。
我们知道腮没有用了,我们知道我们必须用肺。可我们的腮还在,至少让我们再用一下吧。
因为我们曾鲜明地活在梦里啊。
下岗工人和高雅艺术,只有一个梦的距离。
至少,梦被造出来了。这个梦不是一戳即碎的泡沫,而是渐行渐远的星星。
工人阶级可以在一片废墟之中造出钢的琴,但却不能从繁华的社会中造出属于自己掌控的生活。
个人认为结论是鼻子一定要好看,单眼皮也可以很可爱,比如多部未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