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时对抗不是好的选择。
努力可以让人在很多方面有所提升,但生活中有些事情努力了反而可能适得其反——比如对抗焦虑、比如“我要努力睡着 ”。
“对抗焦虑”这个说法本身就把焦虑放在了一个人的对立面,从而内心认为焦虑是不好的,因此需要把它从身体里清除出去。但多数人会出现“越努力,越焦虑”的状况。
睡眠亦是如此,每个人都经历过失眠,每当你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你都会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尽快入睡,但很多人即使数到了一千只羊也依然无法入睡。
想要缓解焦虑、想要尽快入睡,最好的方法不是努力,也不是与之对抗,而是不断的接纳自己,学会与这些不适和平共处,甚至可以把它们当成自己的一部分,反而更有效。
2、找到属于自己的心流体验。
小时候的口头禅是“没意思”,每次家人催促我做点家务或者要去体育锻炼时,这种“无聊感”或者焦虑感就会充盈在脑袋里,使得我对于别人安排的事务产生抗拒,这个时候他们越是催促我,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
反倒是不经意间能够进入的“心流体验”会让我忘记时间的存在,比如看一部电影,片头并不怎么吸引人,但如果能耐着性子看下去,就可能进入一种沉浸式体验,在这种体验中,没有焦虑、没有无聊,时间也会变快。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道:焦虑把人从对“世界”的沉溺带回。日常的熟悉感崩溃导致人的存在模式从“安住于世”进入“无所立足”。当人从“对世界的沉溺”中被带回,事物的意义被剥除时,就会因面对世界的孤寂、无情和虚无而焦虑。
如果不想让自己持续地身处焦虑的泥潭,你就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心流体验,或者找到能让你沉溺其中的事情。
3、有勇气做出选择。
一位强迫症患者已经意识到了强迫思维与反强迫思维的存在,Ta困惑于自己没有一种力量能够把两者统一起来,或者没有机会能够把正反两种思维和行为都践行一遍。这样的纠结让Ta无法正常工作学习,或者说Ta自己宁愿停留在这样的困扰中,也不愿意放弃纠结往前行。
惠利斯将之比喻成旅途上的十字路口,他极好地描述了这样的心态:大部分人可以无忧无虑地前行,并且相信自己走在一条坦途上,那些分岔路都是偏僻小径,或者根本不属于自己。但是带着全或无思维的人,由于想到自己不可能再次经历这些分岔路,就会纠结不已。更有甚者因为无法把所有岔路都走一遍,就在路口坐下,幻想着如果坐得时间够久,两条路就会自动整合成一条路,使得走遍所有道路成为可能。
成熟就是意识到自己在面临选择时必须做出放弃,智慧和勇气能够帮你做出这样的抉择。
4、负面情绪(比如焦虑)也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美国心理学家舍恩提供了一种思路。他指出焦虑是人的一种生存本能,人类祖先在远古时代需要捕猎,他们常常需要直接面对猛兽的威胁,因此那些懂得焦虑、担心,或者“战斗或逃跑”反应的人群才能更容易生存下来,反而不知道害怕的人应该都成为了猛兽的腹中餐。
现代人多数是那些更为“焦虑”或者懂得“害怕”的人群的后代,因而焦虑可以称为一种“生存本能”。
但这种生存本能也有副作用。现代社会已经不需要人们为了生存而去捕猎,大多数年代是和平发展为主题。但人体内遗传下来的生存本能仍然支配着我们,让我们把很多微小的信号判断为是“危险的”,甚至是威胁生命的。
这就是焦虑的过度担忧,它会让人体处于“战斗或逃跑”的状态,交感神经亢奋,心慌、胸闷、手脚出汗,甚至濒死感。
这就是焦虑谱系障碍共有的表现。包括社交恐惧症、疑病症、惊恐发作,都有类似表现。
进化心理学也有类似的观点。
5、疑病的合理性。
因怀疑自己得了新冠肺炎,一位60多岁的老人反复洗手、每天用酒精擦拭地板,再三求医确认没有感染、身体状况良好,但仍没有打消其疑虑。他可能患了“疑病症”,更具体一点可以称之为“新冠肺炎疑病症”。
“疑病”本质上就是“对疾病的焦虑症”,它有焦虑症的普遍表现,诸如过度紧张、担心,对结果的恐惧,伴随有心慌、胸闷、气短等植物神经功能亢进症状。“新冠肺炎疑病症”无非就是过度担心患新冠肺炎,过度地做检查,即便没有明确接触史,也无法阻止其反复就医、求证。因而多数人的认知里,“疑病”是不好的,人们应该摒弃它。
但今天想聊一聊“疑病”的好处,《进化心理学》指出了焦虑对人类生存的意义,它让人识别危险,做出“战或逃”的反应。同样地,“疑病”可以让人提高对某种疾病的敏感程度,让人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尤其今天看到钟南山院士团队最新论文,新冠肺炎潜伏期最长可达24天,还有前几天看到的“三次咽拭子均为阴性的患者”,适当“疑病”可以起到警示作用。
我们可以将“疑病”看成是一个连续谱系,它的反面就是那些“不把健康当回事儿的状态”,身边不难见到这样的人,比如丝毫不在意烟酒对身体的损伤;明明已经超重了,但还是管不住嘴。因此对于不同的人群,或者不同的时期,“疑病”状态也应该是波动变化的,不应该是一成不变的。
6、“顺其自然,为所当为”。
森田治疗的核心是“顺其自然,为所当为”,很多神经症患者无法理解何谓顺其自然,而有些虽可理解,但无法真正做到接纳自己。
首先需要明确“顺其自然”不等于“随心所欲”,比如焦虑患者认为顺其自然就是任由焦虑发展,不加控制地去接受,后果就是紧张、担心感愈加显著;疑病患者将“顺其自然”理解为不加节制地按照疑病观念行事,反复去医院就诊,或反复在网上咨询,但患者对疾病的恐惧担心丝毫未见减轻;强迫患者对顺其自然的理解可能更加二元对立,对他们来说只有强迫与反强迫两个选择,不存在中间灰色地带。
而“为所当为”需要我们能够看到事物客观发展规律,焦虑者需要认识到自己的担心是过度的,疑病者需要理解疾病的发生发展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强迫者需要看清大多数事物的发展绝非仅仅是“非黑即白”的对立状态。
当然,对待神经症的种种表现,我们还需要学会一些“合理化”的方法,也就是要看到这些情绪对人生积极的一面。适度的焦虑有助于我们应对压力,提高人们的警觉感;恰当的疑病能够让我们在疾病早期就能识别、诊断,避免疾病恶化;轻度的强迫能让我们保持对完美的追求。如果能这么去想,我们对于焦虑、疑病、强迫的恐惧感就能消除一半,接纳起来就相对容易一些。
7、对抗可能使人落入圈套。
焦虑像个老谋深算的猎手,它会给人挖下陷阱,并且不断地引诱你落入圈套。
来访者总是期望医生能够给出一招致胜的办法来缓解焦虑,这恰好就是焦虑布下的陷阱,它引诱你朝着“解决问题”的方向不断前进,但你会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焦虑的帮凶,帮着它把陷阱挖得更深,自己却深陷泥潭。
疑病者如果能够放弃对于“疾病”的研究,焦虑者如果不再对“最終的答案”那么渴求,强迫者如果能够看清“重复”的无意义,这样的陷阱就能不攻自破。
引用一个刚学来的词——“价值序列”,我们需要不断地了解什么是有价值的,什么是需要做的,而不是让焦虑占据这个序列的排名。
8、面对真实自我。
焦虑者不敢面对自己的焦急、紧张感,所以穷尽一切可能在对抗或摒弃焦虑;疑病者不敢面对一个不甚完美的身体,所以一直在用放大镜审视自己的症状和感受;强迫者不敢面对生活中的不确定,所以无时不刻处于被驱使的思维和行动当中。神经症患者一旦有一丁点儿症状表现,患者就立刻要求治疗师给他一个解释,这样患者就可以挡开那些对他产生威胁甚至折磨的情绪。
但假象毕竟是虚幻的,如果人们的认知和情感建立在此基础上,注定会坍塌。尼采在《疯狂的意义》中曾提到,他人的目光和评价,现实的道德枷锁,伦常绑架,都会让我们将真实的自我困束在牢笼里,我们在苦痛中作乐欺瞒自己,在懒惰中随波逐流,寻找消亡的归属。只有当你敢于面对真实的那一刻,才开启了人生中所有的创造性,才能释放出那被遮掩的光芒。
关于真实的自我,可以有两部分理解,一是尽量尊重客观事实,比如对某一疾病有所担心,那我们就要尽量去了解该疾病的真实发病率,再比如对某件事有过度担心和恐慌,那就要尽量去还原事情的本质,预测发展趋势。二是在主观上学着接纳不完美的部分,接纳程度越高,我们就越能接近实物的本质。
9、控制可控的,接纳不可控的。
一位中年男性在好友突然离世之后,表现出突然发作的心慌、恐惧感,他认为自己是受到了惊吓。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他因为新冠疫情已经闲赋在家很久,收入虽然没有太受影响,但不可避免地对未来的职业生涯产生担忧。孩子在家里上网课时控制不住地玩手机,也让他恼火不已,因为总与孩子起冲突,也时常被妻子唠叨。他似乎进入了“中年危机”,在他看来一切都在朝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我们本能会抗拒“失控感”,因为它代表着“自我能力的下降”,我们拼命地试图控制自己、控制生活,比如有人想要控制睡眠,希望“想睡就能睡着”,有人想要控制家人,比如孩子必须听话,不然就是对我不尊重。有人想要控制自己的事业,不允许出现大的失误。
但人生浩瀚,你能控制的部分寥寥无几,那些强扭的瓜都慢慢转变为对自我的攻击。“控制可控的,接纳不可控的”是每个人都需要get的技能。
10、接纳自己可以避免陷入情绪“自指”的怪圈。
有时情绪问题会呈现“自指(self-reference)”现象。
焦虑症与恐惧症的一个区别就在于前者没有明确地担心对象,但不少焦虑者会出现脸红、心慌、胸闷、气短等躯体不适,恰恰是这些表现会像助燃剂一样让焦虑者变得更加焦虑。疑病感其实属于“对疾病或健康的焦虑”,一些疑病者表面上是对某种疾病的过度担忧,但对这种“焦虑感”本身的不接纳反而会加重“疑病感”。强迫症的“自指”体现地更加彻底,当你出现一个无法遏制的冲动(想法或行为),几乎与此同时会想要把它压制下去,因为在我们认知中那些冲动是不好的、不允许的,因此它不应该出现,但就是这种“反强迫”会让强迫症状更加显著。
我们常常陷入这样的“自指”怪圈中,它是一个陷阱。情绪问题不同于客观的问题,我们遇到一道物理难题,会想要去解决它。而面对情绪难题,如果我们也保持同样的态度,就会陷入麻烦,因为“解决情绪”本身这个说法会与先前的情绪问题融合在一起,形成新的困境,反而让情绪问题无休止地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