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泻药,这种事一身腥。但是··· ···
1,首先,象牙塔中人该骂那也是一点也不含糊,有时候可能不带脏字,多数人也听不见,但是骂人的事是传统。什么都能骂,说别的不太好说一点多炮塔神教比较熟悉的‘古早’扯皮:比如一战的‘Zuber Thesis’,是泰伦斯·祖博特研究认为史蒂芬计划并不存在,战争起因于法国。此公被骂的一无是处从叛徒国贼(他是USA老兵)到法国人眼里的新大陆混蛋无所不包;而他的支持者则认定他发现了历史真相批评者都是冥顽不化的死不认错派。几十年后今天克里斯托弗·克拉克(剑桥派)的‘sleepwalkers’一样的事情,一部分人认定了‘结构错误论’(人人有罪论)另一部分人觉得这是胡扯各打一棒,觉得他“不是真正的历史学家”,‘那个人(that man)’名字不可提及,听得耳朵起茧子。二战时期有‘Taylor Thesis’(A.J.P 泰勒),他是二战‘结构论’的支持者,也就是‘希特勒不是从头到尾有意识形态野心,只是审时度势的政治秃鹫’。一部分人觉得他是英勇的反抗学术腐败的真理冠军;另一部分人觉得他是跳梁小丑试图为纳粹开脱。泰勒认可马德尔(Arthur J. Marder,美国前海军情报军官,RN海军史专家),而罗斯基尔(Roskill, Cpt. RN)皇家海军的‘官方’史官则对他大有不满。两个人争夺研究材料,彼此在丘军棍战时表现和左右上吵得不可开交,到了最终去世(马德尔死在加州,最后几年是UCI的历史奠基人之一——虽然今天的UCI对他一丁点记忆那是也没留下)也没有和好。
总之,学阀山头彼此看不顺眼那可真是太多了。无非是有教职的朋友们距离隔得比较远,身价比较高,伸手打不中对面额头罢了。
2,‘业余’和‘职业’不是对立的,不是说‘有门槛’让业余人员无法进入就是个好事。
再用多炮塔神教举例子:日船党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刊物叫‘Warship’。这个刊物出版的时候是没有象牙塔背书的。Warship的著名贡献人有谁?John Jordan(现在的编辑,神教教徒应该都很熟悉他写的法巡,法战和法驱三部曲),DK Brown(海军部模范员工DKB,真·DNC前员工),Norman Friedman(老佛爷弗雷德曼,‘自学成才’海军智库),Steve McLaughlin(这个名字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他写了很多很多很多非常优秀的铁甲舰文章和炮舰时代的苏/俄海军文章,他是圣迭戈公立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NJM Campbell (日德兰分析的作者,几个海军史有关的‘campbell’们最近的一个,LSE的安东尼·贝斯特(现阶段日英关系日英史无出其右的生力军)很喜欢他),Andrew Lambert (KCL的海军小圈子之一,柯尔贝特(Corbett)的研究者),Warship international有Nathan Okun,如雷贯耳的大名,但是他只是兴趣使然的加州佬。
这些并不都是‘大教授’们,相反,我们可以看到,战后海军史社区最辉煌群星璀璨的初创年代,是一大群‘专业’人士和更多‘非专业’人士合作的结果。这里面有职业历史学家(Andrew Lambert),有海军设计师(DKB),有智囊(老佛爷),有图书管理员(McLaughlin),有玩票的(Jordan(笑,无恶意),Okun)——这个名单继续拉得长一点,Jon Tetsuro Sumida(著名的RN什么都对主义者,马里兰大学教授)开始写作的时候也不是专业人士;但是发展他观点的Nicholas Lambert就是US海军学院(US Naval War College)的真正教职人员而且是管理层。人人都喜欢的美吹(笑)加泽科(William Garzke),是美国水下考察协会的创始人之一,但是他的学位是海军工程+数学硕士。
没有什么‘专业的一定如何如何’——工程师的优势是工程领域的训练,专业历史学家/历史学生的优势是有历史训练(如何使用史料,如何立论如何论证);他们公费接触材料(‘牛津剑桥这种隔着Kew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懂什么历史’(笑,无恶意,出处不是我)),有时间去阅览这些材料而且清楚之前已经产出过的作品避免发明轮子。但是各行各业里‘职业’人士的数量是有限的,课题是相对限定的,没有爱好者的灵活性。钱就这么多,坑就这么多,哪有这么多萝卜让人来做想做的。而且他们的日程往往很紧张,有职称评教有必须要带的学生——最后一个人如果严格地在海军工程上进行了训练,他大概率没有时间走一遍历史训练的流程。反之亦然。事实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共同闻道,无关乎一个人的职业是什么。
3,我觉得题目中描述的问题,出在‘大佬’这个词身上。
问题不是‘大佬为什么素质不高’,而是‘为什么要把素质不高的人当大佬’。
之前说过,到处找‘大佬’是一个非常有毒有害的做法。
‘大佬’的引申义是,一个人论点的可信度不是基于他的证据和逻辑,而是基于他的声望和地位。一个人如果是‘大佬’,那么他说的就是有道理的。这是一种省时间的检索方式,但是长期来看有害无益。尤其是今天很多人无非只是占着信息差(无论是信息源带来的,还是单纯时间和精力的差异)自以为高人一等,其信息的准确性和连续性更是无从考究。
一个人在一个问题上研究很深刻,说的是对的;不代表他在另一个问题上也是对的。一个人可能知识很充沛,但是在具体问题上只是草草解释了几句没有全面描述,最终表达出来的可能还是错的。一旦搞起来什么‘大佬’崇拜,这里就没有什么脚踏实地实事求是可言了。一般来说,理想情况下,象牙塔外应该这种情况小一点才好。没有职业生涯纠葛,没有学校名头压人,没有资源差异——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何故抱圈?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反而在网上,到处是山头,一个群一个大佬,一个平台一群支配性的声音,这是非常有害的。
我对这个词真的是恨之入骨。这个词推崇盲信,滋养骄傲,在互联网回声里一放大,害处更大。一方面让人产生了‘信大佬(而不是独立思考独立观察,或者独立研究独立找信息源)’的倾向;一方面无形地抬高‘大佬’们的地位,在一些人里滋生轻蔑态度,在另一些不受影响的人那里也容易聚拢一些传声筒/复读机,让其他的声音无法传达出来最终群体失去了自我反思的能力。
一旦开始二元化‘这个人是大佬’,‘这个人不是’,最终这种扯皮费心就无可避免了。阴阳怪气,骄横乖张,都是自找的。
没有‘大佬’,不要用这种方式思考。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价值就是有价值,没有价值就是没有价值。学阀问题在象牙塔里没法解决是因为有实际利益纠葛;在网络上‘大佬’抱团是因为个人虚荣;但是我们每个人能够影响能够改变的,就是从我做起,不用‘大佬’这个词思考问题。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说人话者滚。DKB和老佛爷和Jordan和McLaughlin和Andrew Lambert一起合作,才有今天我们每年拿到的那本可爱的‘Warship’年刊,才能把从东京大学图书馆里挖出来的郡级外售案到英国国家海事博物馆里的上古cover都挖出来让天南海北人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