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特和德雷蒙德·格林的访谈节目都聊了些什么？当年的勇士更衣室为什么产生了裂痕？ 第1页

《白人经理在职场，黑人球员在帮派——NBA一直存在的文化撕裂与组织行为学》

后记写在前面：

几点最直观，也最主观感受

1. 越深入了解，越能感受到乔丹是NBA历史慢慢长河中唯一的真神，Black Jesus一点都不夸张，是其他科比、勒布朗、库里、魔术师、伯德加起来都比不了的。

2. NBA对于球员的商品化可能有点底线，但几乎没有边界，真的什么都可以卖。

3. 大卫斯特恩比肖华强太多了，至少运气比肖华好一万倍。

4. 这篇是我把自己的论文魔改出来的，更主观，也私货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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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初的写作动机是来自于杜兰特和格林的访谈，双方开诚布公的讨论了“格林公式”。

杜兰特说：“这是我们作为一个集体第一次遇到这种重大情况，我们需要把话都讲明白。但是周围的人都想粉饰这一切，这就让球队的氛围很奇怪（odd）。“

依据格林的回应，勇士队的管理层并不打算让全队坐下来谈这件事，而是用各种方式说服，甚至命令格林向杜兰特道歉。格林认为这让这个事情变得跟一坨屎一样。访谈中，杜兰特完全同意格林的说法

黑人运动员与白人管理层。

出身、家庭教育、成长时期社区环境、教育背景、晋升途径、成就获取途径、薪资构成几乎完全不同的两拨人要紧密合作其实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是巨大的挑战。

本文将这种现象称之为，白人经理在职场，黑人球员在帮派。

NBA作为当今世界最成功的体育商业机构，是明确意识到此类问题存在的。在解决此类问题时NBA的主要做法有以下几种：

（一）分而治之

根据NBA官网公开的NBA-Constitution-and-By-Laws（NBA宪章）,NBA是为了运营会员们（各球队老板）所拥有的职业篮球队而建立的组织，并且不以盈利为目的（有学者指出此处可能为避税考量）

NBA每一只球队都是一个独立法人。球队目标两个：1.赚钱；2.赢球。其实看球的各位都知道，这两个目标并不统一，有时候为了多赢球，就要多花钱引入明星球员，球队因为奢侈税，是亏钱的，虽然通过赢球，甚至夺得总冠军来扩大球队影响力，但投资-回报的周期就会变得漫长，边际成本飙升。

所以1.你看尼克斯，我赢不赢球都一样挣钱，费那个劲干嘛？

2.在夺冠概率飙升的年份，有的球队经理就会all in换巨星。比如詹姆斯去湖人的第一年，东部突然群龙无首，猛龙直接梭哈换小卡，76人换来巴特勒，这二人都只有一年合同，性价比贼差。

在这两个相对独立的目标驱使下，NBA的各支球队， 一般来说，在管理上，篮球与商业，二者尽量井水不犯河水。

可问题是当这二者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当球员文化必然阻碍组织发展与经济利益的时候，何者应该让路？

从现有的案例来看，当涉及球员根本利益、政治诉求，比如种族主义问题，经济利益会基本无条件让步，因为确实动摇根本。当NBA球队洛杉矶快船队前老板斯特林私下种族主义言论曝光，NBA直接通过会员议程投票将斯特林驱逐出NBA，责令其在一段时间内卖出球队，并永远不能再踏入NBA球馆。

然而黑人的帮派文化中确实存在大量的糟粕，NBA在对这种文化进行的“扬弃”，基本上是一种打压。

（二）文化压制

1) 金色弧线

1994年，耐克与NBA合作拍摄了一部纪录片《hoop dreams》（中文译名《篮球梦》，B站有），引起了美国学界的广泛关注，在对其进行分析的过程中，学者们发现了一套反复出现的种族主义二分法，即一方面是黑人对于白人群体的厌恶，对种族主义的痛恨，另一方面，是黑人群体对白人为黑人精英运动员设计的一整套晋升途径的向往。

这是一条从贫民窟到球场闪着金光的弧线，一条从无业游民到社会栋梁的救赎之路，从拿救济金、犯罪和吸毒的‘街头’世界到规范的、创造价值、父权制和白人主导的“企业生活”世界。

《hoop dreams》纪录片里，哪怕当不成明星，体育特长生至少能得到：

1. 优质初高中的奖学金

2. 进入大学的机会

3. 高中文凭（你很难想象这对于一个黑人家庭来说有多重要。）

题外话：纪录片中也明确体现球队教练对运动员文化课成绩的要求，你头一两个学期，学习成绩差，没关系，你给我好好听，不准因为要打球就荒废学业。这导致NBA巨星之中学习成绩好的大有人在，人中龙凤就是什么都强。

运动员、帮派成员的关系构建了大多数黑人男性（运动员）转学至名校后在与从小“不知米贵”（taken-for-granted）的白人小孩的对抗竞争中获得成功的历程。

确实，有很多球星被江湖哥们拖累，艾弗森当年前呼后拥，几十口子吃他的用他的，但他没办法，这就是抗在gangster肩头的宿命。

2) 绅士运动。

尽管自从David Stern担任NBA总裁以来，NBA的品牌经理们努力通过炒作篮球是一项绅士运动来反复压制球员中的黑帮文化，比如对球场暴力行为零容忍且重罚，再比如要求所有运动员不出场比赛时，在场馆内要着西装。但被压抑的帮派形象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回来，比如艾弗森顶着罚款拒绝穿西装，阿里纳斯在更衣室掏枪威胁队友。

纵观NBA前总裁大卫斯特恩对NBA的整个商业规划史其实本质上是NBA在经历七八十年代长期混乱之后重塑形象的过程。

3) BLACK Jesus

对于斯特恩来说幸运的是，真神出现了。他的任期正好与Michael Jordan的职业生涯相吻合，MJ本人的商业智慧、篮球技术和商品化的形象整体上为美国带来了超过100亿美金的经济增长。

然而乔丹的作用不止于此，他在将近20年的职业生涯当中近乎完美的形象管理是斯特恩在对球员们树立黑人种族模范上最大的依仗。用乔丹经纪人的话来说，乔丹是一个“完美美国人“的形象。

场上纵横无敌，所向披靡，速度、力量以及优雅完美结合，场下举止同样优雅，完美且传说一样的职业生涯，又帅的要死，乔丹几乎一己之力扫清了NBA向全美国，甚至全世界开拓市场的障碍。

在当时，典型白人理想生活从过去大house、大院子，变成还要加上自家街区一边是自己上班的公司，另外一边就是大型赛事体育馆。

当我们谈论DC漫画的时候总说，超人是DC的亲儿子，但蝙蝠侠是DC的亲爹。同样，科比、詹姆斯、库里，甚至魔术师，伯德都只能算是联盟一时的宠儿，而乔丹是NBA的亲爹。

乔丹奠定的是NBA的整个江山。

（三）建立“多元化“的企业文化

NBA的意义远超过一个篮球联赛。作为一个公司和一个品牌，NBA是一个以黑人球员占大多数的体育联盟为中心，在种族化的框架下将体育和商业的文化联系在一起的商业机构。

在这方面，重要的是要认识到，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不只是NBA，企业领域普遍面临着劳动力人口结构的变化和全球市场多样性管理的竞争加剧。

为了理解这种取向在NBA产品中的表现，我们可以考虑NBA教练在绵长历史当中的变化，毕竟他们是场上管理的体现者。在过去，许多教练（大部分是白人教练）是专制的，粗暴的对待他手下年轻的运动员（大部分是黑人），现而今这种风格转变成了更加温和的方式。

曾经以严厉著称，“红衣主教”的拉里布朗就说过：“我曾经会对着球员大喊大叫，但现在不会了，因为我知道当你以尊重的态度对待球员时，你的说教成功率才会更高。”

其实没有平白无故的让步。究其本质，在形成如今对球员管理的氛围的过程中，也充满了斗争和妥协。

David stern 上任的第一个十年，NBA的净利润增长为1600%，与此同时NBA球员开始有意识的抱团对抗NBA的管理，1999年，NBA全明星赛因为劳资纠纷停办，由前文提到的乔丹经纪人牵头，他旗下的十几名明星球员在另外场地举办明星赛，NBA当时的头牌明星悉数到场，威胁之意溢于言表。NBA最终妥协收场，球员工资大幅上涨。

插句题外话，今年是肖华继任的第八年，NBA的涨幅有100%吗？

（四）将无法调和的次要矛盾包装成故事卖给大众

NBA在给媒体资料里将自己描述成一个提供娱乐服务的盈利性机构。“多元化”管理的建立是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之上，对于NBA来说更是如此。

因此，尽管官方没有承认过，但事实上在将黑人运动员叛逆的形象商品化，也是NBA市场营销的一部分，比如艾弗森。

从NBA对叛逆者形象的态度来看，一些球星拒绝完全适应NBA品牌的要求，这与其说是一个问题，不如说是一个反复出现的机会。在管理层和种族化的叛逆者之间呈现出戏剧性的张力。

为了营造品牌/公司作为负起社会责任的形象相一致，NBA似乎已经摸清了套路，包括对球员的内部定位，以帮助他们"成长"为人。你造联盟为了这帮人能浪子回头有多努力吗？

NBA营造出品牌/公司是温和的，是一个支持性的框架，用于推动非生产性、不守规矩的个人向生产性公民的永久转变。

NBA还试图将教练作为管理者和球员作为产品和雇员之间的关系更多地推向其电视转播的中心。

为了应对乔丹退役之后14%的收视率下降，1999年NBA开始推广教练员在更衣室和场边讨论中使用麦克风和摄像机。尽管许多教练抵制和反感这种窥探，但NBA认为在节目中加入这种管理行为的元素会让球迷回心转意。

至此，无论消费者持有的价值观是叛逆、革命的，还是保守，守序的，都能在NBA这个大品牌下找到自己可消费的商品形象。

总结

体育作为关于社会生活的形象化表达有着悠久的历史，包括中国在内的文明古国都有将体育赛事当做战争延伸的记载。体育既在日常生活之内，又在日常生活之外。这种特殊的双重身份与体育（尤其是团队运动）为群体认同提供了多种模糊的可能性。例如：

1．一个篮球运动员在赛后庆祝时感叹：我们赢了；

2．一个球迷在看到这场胜利的时候对着电视机大喊：“我们赢了”！；

3．一个可能根本就不怎么关心篮球的人，看到自己国家队获胜的时候，心想：“太好了，我们赢了！”。

在这些情境下，“我们”这个词的包容性各不相同，然而体育比赛的的魅丽在促成和打破这种限制时有独特的能力。

管理学界认为，建立所谓的利益共同体是吸引和保持客户注意力并建立终身关系的最有效方式。从这个角度来理解，这个时代“企业的社会公民身份”将企业形象在社会上投射为建设美好生活的一部分，以此与消费者形成利益共同体。就像NBA做的那样，树立“黑人和白人通力合作的形象”，以此利用球迷对球队或球员品牌身份的认同来盈利。

NBA的例子表明，管理不仅深入到每一天的生活中，而且还是一个有来有往的流动：企业的外部（社会文化）对内部管理经验产生了可识别的影响。

同时，NBA也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例子，企业对员工售卖的边界到底在哪，这个问题在NBA是模糊的，劳动成果是一部分、个人形象也是一部分。这在电视真人秀大行其道的美国，似乎是一个被默认规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