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
他再也不自称冷葬·烟了。
现在玩劲舞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当然怀念那段日子,家族里的同伴在他身后为他近乎完美的无限连击而拍手叫好,最后在血虐对手后,他总是在欢呼声中点燃一支白沙烟,深深吸一口,抬头慢慢吐出烟雾,娴熟地在键盘上打上两个字:
“垃圾。”
往往在这时又会爆发一轮欢呼,他已经不再为此感到兴奋,他是“恋、死”杀马特家族的创始人之一,十六岁的他和十六岁的“某女子”在县里的网吧相遇,在键盘敲击声中,他们互相吸引着对方,催生了一种高于爱情的感情,并且一起创造了“恋、死”家族。
因为,他们约定,在十八岁那一年,一起坐在摩天轮里割腕自杀,让自己的一生停在最辉煌的一刻。
他是家族的顶梁柱,是家族的尊严守护者,在家族创始之初,因为他曾经的桀骜,他们接到了无数人的挑战,就是在那段日子,他创造了连续三昼夜不败的纪录,一战成名,所有人都记住了冷葬·烟这个网名,所有人都记住了“恋·死”这个家族,也成为越来越多的人向往的家族,家族一度发展到几十个“王子”“公主”的规模。
那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可世界变的还是太快。就算能完虐劲舞最快指速的他还是跟不上了。
家族里的其他人,有的剪去了代表荣耀的烟花烫,进城去餐馆端盘子;有的还留着长发,在县城的发廊洗剪吹里当学徒,每天都换发型,算是完成了梦想………
走的走,散的散,“恋、死”家族就像其它杀马特家族一样失去了往日的光芒,被人们慢慢淡忘。最终,家族在“某女子”的离开后彻底分崩离析。
她走的那年还不到十八,她说弟弟要读书,自己要去大城市打工挣钱和爸妈一起供弟弟读书。
他问她:“我们之间的约定怎么办?”
她眉眼低垂,绿色的发丝上沾上了一颗晶莹的泪水。
“我赚够了弟弟读书的钱就回来。我不食言。”
他们都明白,她那个整天吃喝玩乐的弟弟哪里拿钱在读书,可她的父母还把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当块宝。
她提着朴素的编织口袋,转身,她浑身五颜六色的衣物在阳光下鲜艳的像是人形彩虹,慢慢的,她那一头绿色的秀发消失在夕阳下的地平线。
那一天他哭了。
他哭的都不顾自己贵族的身份,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号啕大哭。
不仅因为伤心,更因为他拿着小刀刻在自己手臂上的“爱”字不小心刻成了“受”,他只好忍着剧痛在后面又加上一个“伤”。
这样好像有点尴尬。
所以又忍痛加上了一颗破碎的心,疼死人。
可这都赶不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的痛苦,快乐仿佛一去不复返,一切在一晚间都改变了,
他开始颓废在网吧里,竟然一周都没有去换发型。
他每天都换QQ签名,诉说着心里的哀伤,网吧一呆就是一周、一个月、一年,他干脆在网吧里做了一个网管,麻木的坐在电脑前打卡补钱等待着约定的日子。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独自一人到县里游乐园的摩天轮脚下。
他做了最炫酷的发型,一头绿发冲天而起,刘海遮住了画着烟熏妆的左眼,他朱红的嘴唇点缀在不羁的面庞上,身披黑色皮夹克,满是破洞的黑色紧身低腰牛仔裤上拴着点缀铆钉的腰带,腰带扣上一个骷髅头正在伤心地哭泣,红色的无指手套是他当年叱咤劲舞团的证明,白色的尖头小皮鞋被他擦得锃光瓦亮。
一路上,他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大家都笑他土鳖,杀马特,非主流。
他目光坚定,他有着他们没有的人生。
他找了一个板凳坐下,一坐就是三天。
可除了讥笑他的人群,没有人再靠近他。
他放弃了,又一次他无声地哭了。
他仰面四十五度,可眼泪还是滴下来了。
都他妈的是骗人的。
他起身,在板凳上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印子,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走进一家理发店。
“做头发吗帅哥?我们有最新的非主流发型冲天一炸………”
“别说了,圆寸。”
他扔掉了所有的潮流衣物,化妆品,穿着白背心加凉拖鞋回到网吧,坐到前台,一言不发。
从此以后,冷葬·烟不再存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网吧里人们玩的游戏从CF到逆战,又到坦克世界、使命召唤OL,停在DOTA英雄联盟,最近又出了守望先锋,游戏换代简直比翻书还快。
他就是有点搞不懂,这些游戏怎么能比劲舞团更加激情?
这些孩子从没尝过连击的滋味,从没尝过你傻站如桩我依旧风骚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拿起手中的报纸翻阅。
“老板,上一小时多少钱?”
他头也不抬,“两块。”
“这么贵啊?”
“嫌贵别上。”
“我上次在这里只要五角钱的。”
他放下报纸,抬起头不耐烦的说“你说些什么…”
JB还没出口,他怔住了。
面前的姑娘笑靥如画,她曾经有一头美丽的绿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