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丁伯伯就趴在草丛里,看着对面房间里的灯一下亮,一下暗,为了隐蔽自己,是要把整个身体都埋进黑夜里,困了就啃会草,使劲嚼,恨不得把草里的苦汁都吞下去,到了下半夜,困的不行,我跟你丁伯伯就点上一根烟,一人一口,但是谁也没放松,那会儿什么都不想,就一门心思想将犯人捉拿归案。“
说到这里,父亲看着窗外,深吸了一口烟,浓雾中仿佛能看清他年轻时坚毅的脸庞。
“月亮快下去了,太阳快上来了,我们也清醒了些,犯罪嫌疑人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眼看就要上车,我和你丁伯伯一人架着左边,一人拎着右臂,迅速的把他按倒,年轻的时候身体好,跳起来像飞人一样,什么也不怕,管他拿的棍棒还刀枪,上去就一套擒拿,神气着哩。“
父亲做出擒拿的姿势给我看,然后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屁股按灭在花盆里。
“出了当地的局子已经是早上7点了,我和你丁伯伯就在路口的一家面馆喝了一碗牛肉汤,还记得你丁伯伯找老板抓了一把香菜就往碗里烫,说吃了一晚上草,总得吃吃叶子了。十分钟解决战斗,一刻也没停,就坐上了去往下趟的火车。“
他说的越轻松,我听的越沉重。
童年时代的心思是脆弱的,对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有一年元旦将至,父亲把贺年卡寄到了三年级一班,而我已经上四年级了,还记得班主任拿着贺年卡走到我的座位,沉重地递给我,让我好好保存,那时候贺年卡可是非常新潮的东西,谁收到贺年卡可是得吹好几天的事儿,但是我神气不起来,贺年卡上写着两个字,已经两个月没见到过父亲了。
小时候最喜欢的是父亲回来后带我去动物园骑马,最喜欢父亲穿着警服去接我放学,最怕听见的是父亲的手机铃声,因为他会带走父亲。
丁伯伯在一次抓捕犯人的行动中,不幸遭遇车祸,小丁是我的同班同学,是一个非常调皮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还不懂事,父亲的离世对于幼小的他来说,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太大悲伤,只是他会经常提到好久没吃过学校门口的竹糕了。
三言两语兜转不清,陈年旧事都沉酒里。
我长大了,父亲也早已调离了刑警岗位,工作依然繁忙,不管我在哪里,上学或是上班,他还是坚持在元旦的时候给我发一张贺年卡,上面写着沉甸甸的两个字,自勉。
我写的不是一位刑警的生活,我写的只是我的父亲。